安妮與羅伊娜額頭相貼,即便羅伊娜現在已經不成人形,她也沒有一絲嫌棄,而是從自己的領口拉出了一枚拴在了項鏈上的幻境核心。


    幾個德魯伊們試圖對羅伊娜淨化,但嚐試之後,紛紛無奈搖頭。


    正如羅伊娜所說,她們已經與這個幻境相容,就像是這幻境中的一滴雨與一捧海水一樣,全都充滿了汙染……或者說,正是汙染組成了她們的身軀。


    但好在,npc們似乎都並不在乎他們異變的外表。


    像是有所感應,所有的海盜船員們都放下了手裏的活計,聚集在了甲板上,像是要歡送他們敬愛的船長遠航。


    安妮握著那枚幻境核心,從他們每一個人的麵前走過去,與他們道別。


    “船長,保重。”


    “船長,為我們報仇啊!”


    “船長,您一定要殺死弗裏爾斯!奪回聖珠!”


    “船長!您永遠是我們最好的船長!”


    海盜們開始唱起了歌。


    那是一首旋律豪放悠揚,又有著大海的呼嘯與沉穩的號子。


    玩家們不由得偷偷抹了抹濕漉漉的眼睛。


    “向前航行吧!我的船長!


    向冬神複仇,奪回鮫人的榮光與權柄,當我們回歸世界意識的懷抱,我們會在生命之海裏等著你凱旋歸來。”


    安妮與所有的船員們都告了別,羅伊娜再次向她伸出手。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世界意識已經將我們拋棄,生命之海拒絕所有沾染了汙染的魂靈……”安妮抹去眼邊的淚花。


    “不,世界意識還在。”今日有雨堅定地道,“我們正是來自世界的陣營,世界意識還在,我們能夠淨化汙染!相信我們,幻境淨化之後,所有魂靈都能回歸世界意識的海洋。”


    每一個冒險者們都在進入遊戲的引導動畫中見過世界意識——莉亞,對那經常在領主肩頭晃悠的小仙女印象深刻。


    如果這些魂靈隻是想回歸生命之海,那麽玩家們還是有信心完成他們這個希望的。


    實在不行,還可以嚐試請求領主大人來一趟,或者是冒著被封號的風險把領主大人和莉亞小仙女都綁過來一趟?不過如果是後者的話,他們可能先得打過伊亞利恩……嗯,或許這個難度有點大。


    “相信他們吧。”羅伊娜說著,抱住了安妮,與她一起,握住了那枚幻境核心,“我們會在生命之海等著你歸來,偉大的世界意識為我們見證。”


    兩人雙手合握,隻聽得清脆的‘喀嚓’一聲,整個幻境破碎。


    所有玩家都陷入了一段記憶。


    範·戴肯船長拄著拐杖,懷裏夾著酒瓶,從東倒西歪的信箱中翻出一個包裹。


    他搖搖晃晃地走進家門,一邊往嘴裏灌著酒,一邊胡亂地撕開了那個包裹。


    包裹中掉出了一封信件,一個羊皮紙卷軸,一個水晶小瓶子,一把左輪手槍和一枚子彈。


    今日有雨認出了那封信與卷軸,正是神秘人寄給船長的密信與藏寶圖。


    範·戴肯船長讀完了信,被酒精迷醉的眼睛漸漸清明,他將水晶瓶子掛在了脖子上,將子彈塞入彈匣插在了皮帶上,拿著那封信與藏寶圖,租了船,在船員與海盜聚集的酒吧招攬了一夥水手,朝著藏寶圖上的地點行駛而去。


    他離開酒吧的時候,正巧與前來買醉的安妮擦肩而過。


    不死女王號盯上了這艘船。


    安妮與成為不死族的船員們在大海上航行了太久,船員們無法離開船舶,她想給眾人帶來一點生命的氣息。


    範·戴肯船長作為一個世界知名的前.冒險家,正屬於海盜們也喜歡與之喝酒攀談的範疇。


    未免嚇到人家,她們的船不遠不近地跟了幾天,直到快行駛到海盜灣的入海口前,才成功地將那艘船攔下。


    瘸腿的船長負隅頑抗了一波,最終還是被海盜俘虜,帶回了不死女王號。


    安妮讓大副收繳了船長的藏寶圖,又好聲好氣地說服範·戴肯船長,隻要他放棄尋找不老泉,再給船員們分享一些他從前的冒險故事,安妮就會放了他和她的船員。


    範·戴肯船長答應了這個條件。


    然而,突如其來的風暴來勢洶洶地阻隔了他們行進的道路,這裏是偏僻的海域,離最近的港口也要航行數日,為了躲避風暴,安妮選擇按照那張地圖,前往海盜灣躲避風暴。


    從地圖上看,海盜灣屬於內海,正好能躲過風暴的襲擊。


    “正好,讓你看看不老泉是真是假。”安妮大笑著將地圖攤在桌上,扔出的匕首紮中了藏寶圖上的那個叉,範·戴肯船長沉默地看著那張地圖,沒有言語。


    他們一路前行,趕在風暴之前進入了海盜灣。


    這個時代的地圖,並不是完全按照實景與比例尺繪製,人們也還沒有等比例尺或等高線這類地圖繪製概念,誤差值很大,大多數時候,隻能勉強看個方向和形狀,不少人還會把地圖上的重點場景用格外巨大的圖案進行標識。


    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個時代,有地圖與沒地圖、真地圖與假地圖,區別都不大,關鍵還是得靠航海士自己的觀測與經驗。


    而作為鮫人的安妮,即便失去了化形的技能,她仍有著鮫人們使用聲波的天賦。這個天賦讓她在探測水下礁石時幾乎無往不利。


    海盜灣是個內海,卻也是個淺水港,安妮避開岸邊嶙峋的水下礁石,找了個安全的位置停泊不死女王號,此時已是夜晚,在船上憋久了的船員們便鼓噪著要去陸地上避避風浪,順便透透氣找點補給。


    安妮便帶著他們和範·戴肯船長一起下船,前往藏寶圖上的那個地點。


    倒不是她托大,她這些年除了在阻止冬神利用不老聖泉的謠言侵吞權柄外,也在找尋傳說中被冬神放進了不老聖泉裏的聖珠。


    每一次獲得一張新的藏寶圖,她必要弄到手後前往那地方探一探,再將一切公布於眾。作為不死族,他們根本不怕受傷,而幻境這種東西,冒著滾滾的黑煙,隔著老遠就能讓人認出來。


    這一次的藏寶圖也不出所料,在拆除了無數陷阱,終於到達所標注的地點後,他們發現那裏隻是一個被冰雪覆蓋的地下洞窟,裏麵確實有一個湖泊,但並不是什麽不老聖泉,隻是普普通通的地下淡水湖泊。


    “果然,什麽也沒有。”安妮了然又有幾分掃興地道,“回去吧。”


    然而範·戴肯船長卻跌坐在地,就像一個畢生目標都在眼前化為灰燼的人,他從腰帶裏拔出了那柄不知為何躲過了船員們搜查的左輪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嘴。


    “不老泉……嗬……哪有什麽不老……”扳機扣動,男人的話語戛然而止。


    “不——”


    子彈擊穿範·戴肯船長的大腦的時候,幻境爆發了。


    這個幻境吞沒了大半個地下洞窟與湖泊,吞沒了整個海灣與不死女王號,甚至,吞沒了那個正在呼嘯的風暴。


    這,就是吞沒了安妮·蓋爾瑪失而複得的一切的,幻境的海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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