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兒和欣兒前兩天都來看過我,也陪我用過齋飯,我不跟你們吃飯。”蘇夫人頭也不抬地說。


    “夫人……”蘇老爺無可奈何地嘆一口氣:“夫人啊,你要記恨我到什麽時候啊,如今,兩個孩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你,你,你……唉,你這樣執著,卻是為何呢?”


    蘇夫人慢慢地放下手裏的佛珠,抬起頭來。隻見她毫無裝飾的臉上五官秀氣可人,長久的吃齋念佛讓她的神色裏透著與世無爭的清淡的光,在一襲白衣的襯托之下,更顯得淡然多姿。


    “老爺,你做下的事情,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不能原諒。這麽多年,你不但沒有絲毫的懺悔之心,反而變本加厲,僅為了滿足一已之私。你也知道坤兒和欣兒如今長大成人,佛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些罪孽,若不報在你頭上,將來恐怕……”


    “夫人,你怎麽這樣說話?坤兒和欣兒是我的兒女,我如今這樣打拚,還不是為了他們將來有一個更好的前程。反而是你,除了念經,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麽?”蘇老爺大聲責問:“難道就靠你念兩句觀世音菩薩,就能保佑坤兒和欣兒的榮華富貴?”


    蘇夫人不可理喻地看著自己的夫君:這個人怎麽可以如此狠心、如此自私冷漠?如果他來看她,連一絲絲悔疚都沒有,她寧願一輩子不出佛堂,孤獨至死。


    “老爺,難道這麽些年,你就從來沒有夢見過你那生下來不足兩個時辰的女兒,和被你傷心至死的小芳嗎?”


    蘇老爺氣得在佛堂裏轉來轉去,這個女人怎麽總是不明白,他當年所為,全是為蘇家著想啊。


    “夫人,那個女兒生下來就有十一根手指頭,十一根啊,我的夫人……蘇家是做生意的,不是靠小偷小摸起家的。她這樣的人,長大了會給蘇家帶來滅頂之災的。給蘇家帶來災害,就是給你的一雙兒女們帶來災害。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坤兒和欣兒!”


    “是小芳自己想不開,要投井自殺,我有什麽辦法?”蘇老爺雙手一攤,“我不是厚葬了她嗎?”


    “可你不說當初是你強姦了她?”


    “什麽強姦不強姦的,一個丫環,要不是生個怪胎,我把她納了作妾,她不知道多喜歡!”蘇老爺不以為然地說。


    “那小芳死後,為何你還不死心,在外麵拈花惹草的那些事,你以為我不知道?”


    “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嗎?我隻是在外麵玩玩,又沒有娶回家來,你念經這麽多年,難道你讓我守活寡不成?”蘇老爺好不容易按捺住脾氣:“夫人,現在兒女們這麽大了,我們就不要吵了。我們好好的,給坤兒和欣兒做一個好榜樣,他們成家以後,才能真正幸福啊。”


    一說到兒女的幸福,蘇夫人就啞了。她的心再死灰一片,也割捨不下兒女。‘


    蘇老爺見夫人有點心動,連忙陪了笑說:“夫人,坤兒和欣兒都說最喜歡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我們年紀大了,這樣的好日子真的應該珍惜啊。”


    大概是心疼兩個孩子,蘇夫人竟掉下一滴淚來。她低下頭輕輕地擦拭著,蘇老爺見狀,連忙遞過去一個手帕。蘇夫人卻一手推開,一個人走出了佛堂。


    院子外麵,蘇坤明和蘇欣穎等候已久,他們不進去,是因為爹爹和娘親爭吵的事情他們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爹爹風流成性,心狠手辣,可是對他們這雙兒女,卻是充滿溫情。所以每當娘親跟他們說起往事的時候,他們也隻是嘴上應付過去就算了。


    蘇家裏裏外外,都靠爹爹一個人撐著,他們心裏清楚著。


    一家人難得團圓,氣氛倒也融洽。


    “夫人,明年糧油生意肯定會做得更大,坤兒可能就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你嘍!”蘇老爺討好地給夫人夾了些菜,“至於欣兒,等過了年,跟吳公子的婚事就挑明了。對了,夫人,吳公子你還沒有見過吧,嘿嘿嘿,一表人材,做生意精明能幹,我們女兒嫁過去……”


    “爹,我不是說過我不喜歡吳公子嗎?我不會嫁給他的。”蘇欣穎噘起小嘴說。


    “胡鬧,你喜歡段家大公子,可你也不想想,我們蘇家和段家像仇人一樣,十幾年不曾來往……”蘇老爺向夫人使了個眼色,希望她能幫著勸勸女兒。


    “段家兩位公子我雖然沒見過,倒是聽人說,他們勤讀詩書,段老爺又治家有方。要是欣兒真心喜歡……”蘇夫人卻像是沒懂蘇老爺的意思,與他唱反調。


    “爹,您吃菜,這個,是您最愛的醉鵝,您多吃點啊。”蘇坤明一看不對,怕等下又要說到自己和段家的書童上來,趕緊轉移話題。


    “哼,你們不要糊弄我,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段家,段家有什麽好,你們婦道人家,以為讀書就有用,照我看,有屁用?”蘇老爺想到過了年後,就要和吳啟英聯合起來對付段家了,他冷笑兩聲說:“嘿嘿,你們走著瞧,這段家的好日子……很快就到頭嘍!”


    難得的一餐團圓飯,雖然有爭吵,也還算溫馨。


    正文 第十八章 臨近年關起變故


    白先生見外麵太陽溫暖,一時興起,放下手中的書,踱著方步在府裏散起心來。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丁大嫂幹活的小院子裏也不察覺。


    “你今天怎麽有閑情,到我這兒來轉轉啊?”丁大嫂正晾衣服呢,頭一偏,看到白先生,頓時心花怒放。可是低頭一看,自己一身灰衣,早上起得急,頭上連朵花也不記得插,真是……


    “啊——”白先生嚇了一跳,怎麽到這裏來了?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遠處雞鴨咯咯地叫著,院子裏一絲風也沒有,暖烘烘地。


    “你坐會兒,我去看看水燒開了沒有,給你沏壺茶過來。”丁大嫂有點兒慌亂,指了指柿子樹下的竹椅,又反身拿了個棉墊子鋪在上麵。


    “你忙,你忙,不要管我。”白先生天天浸在書裏,讀得都是些淡泊高雅的文章。和丁大嫂的這一段情起初並不覺得,慢慢地也是被丁大嫂身上透出的生活氣息所感動,繼而發現生活中不一樣的美。日子久了,竟有些離不開丁大嫂了。


    他打量這小院,心下想:要是能隔離世間的煩心事,一心隻過安穩的小日子,倒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發什麽呆呢?”丁大嫂雙手遞上一杯茶,滿眼柔情地問道:“大少爺這幾日神情怪怪的,是不是心裏放不下小姐呢?”


    白先生正是為這大弟子憂心,才出來散步的。段老爺的心思他也略知一二,夫人至死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山洞裏與她纏綿的是蘇添誌,她一直以為段靖平就是她和段老爺的孩子。夫人對這個大公子是格外疼愛,如今夫人不在了,段老爺總覺得要給段靖平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才對得起夫人。以後,去到另一個世界,也好向夫人交待。


    隻是這番話叫段老爺如何對大公子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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