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蘇坤明一邊小心翼翼地幫她包紮,一邊明知故問。


    “就是說我很感動,你這樣對我。”


    “起來吧,丫頭。”蘇坤明包紮完了,拍拍雙手,“難道還要我背你?”


    “誰要你背,誰要你背,你也真會占便宜哦!”丁小靈才不管那麽多,她的腳痛,一踩下去,更是撕心裂肺。蘇坤明趕緊伸出手臂,她真的像個大大咧咧的男人婆一樣,把“男女授受不親”的鬼話丟到腦後,半個身子倚靠在他臂彎裏了。


    街上人來人往,世界美好得如一幅畫。兩個人早已忘記了各自要辦的事情,隻盡情享受這無意中“偶遇”的半日清閑了。


    正文 第十六章 南有喬木不可思


    段府這幾日非常平靜。段靖平兩兄弟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看書,冷珍珠恢復了女兒身,再去書房,氣氛就會顯得怪怪的。她一個人在聽水榭走來走去,百無聊奈。


    “爹爹又不讓我跟著他去店裏,又不讓我給丁大嫂打下手,天啊,這是要悶死我嗎?”冷珍珠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多想無益,還不如翻翻書,時間也過得快些。


    書房那邊。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水矣,不可方思。”白先生搖頭晃腦地講解:“這首《詩經-漢廣》描寫生活中可見而不可求的事物。詩中的樵夫,因為想著對岸的女子,心裏充滿淡淡的憂傷……”


    段靖平的心隨著白先生的講解,亦如詩中的樵夫一樣泛起一層淡淡的憂傷。冷珍珠於他,又何嚐不是南之喬木,漢之遊女?樵夫與那女子還隔著一條河,他們呢,天天見麵,卻隻能以兄妹相稱。


    “唉——”段靖平從內心深處嘆出一口長長的氣。


    段靖安和白先生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身他,“哥,你怎麽啦?”段靖安關切地問。


    白先生放下書,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先生,怎麽您也跟著哥哥嘆氣?”段靖安越發不明白了,這都過去多少天了啊,難道哥哥心中還在為冷珍珠的事情傷心?難道愛情竟是這般傷人於無形?他誇張地抖抖身子,像是被凍著了。


    “先生,您為什麽一直單身?除了丁大嫂,您心目中曾經有過一個那樣的姑娘嗎?”段靖平迷茫地問道。


    白先生最不喜歡別人問他的私事,他與丁大嫂,他自問並沒有什麽超越禮儀的舉動,隻是兩個食人間煙火的人惺惺相惜罷了。至於年輕的時候,白先生輕意就能在段靖平的眉宇間看到段夫人當年的模樣,想到夫人,他隻能又是一聲長嘆。


    蘇家與段家永遠這樣相安無事還好,一旦有什麽事,最受傷害的人,無疑就是段靖平。


    “靖平,愛情很美,可愛情本身又是要承受苦難的,它會因為苦難而顯得更美。這樣的愛情會讓人傷心,讓人不能自拔。你沒有經歷過,我的話你可能無法體會。”白先生盡量小心地斟字酌句:“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不妨去找冷小姐談談,把心裏的感受說出來……有時候,做點什麽,哪怕明知是徒勞,也比什麽都不做強啊。”


    段靖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先生竟然如此開明?父親不是交待過他,這幾天盡量把他們關在書房的嗎?父親大概是想讓他冷靜幾天,也許就沒事了。可他不能自欺欺人,越是看不到冷珍珠,他越是想念著她。


    原來,美好的情感早就在平常的日子裏烙下印痕。


    “先生,您真的讓我去聽水榭找珍珠?”


    “為什麽不,我關得住你的人,關得住你的心嗎?”


    “可若是爹爹……”


    “你爹爹若是問起來,我自然有話跟他說。”白先生胸有成竹。


    段靖平高興地跳起來,像個小孩子一樣舉起雙臂又蹦又跳地跑出去了。看得段靖安直翻白眼:天啊,平時老實穩重的哥哥怕是要瘋了。“我大概明白您為什麽不娶妻了。”段靖安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麽,小子?”白先生鬍子一翹眼一瞪:“你再說一遍?”


    “嗬嗬,沒,沒什麽,先生,我什麽也沒說。”段靖安連忙投降,慶幸自己沒有傻乎乎地愛上什麽姑娘小姐。


    ……


    段靖平走過來的時候,冷珍珠坐在鞦韆架上,對著牆角開謝了的菊花發呆。


    想到段靖平對自己的感情和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沒有什麽刻骨銘心的事情,卻因為是在不自知的狀態下自然蔭發的,而顯得更加珍貴。隻是冷珍珠從踏進段府那天起,就在心裏把段老爺當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把段靖平和段靖安當成了兄長。


    反而是前幾日和吳啟英在村子裏的一番談話,讓她心裏起了漣漪。對吳公子有多喜歡倒說不上,他對自己也未必真心,不過是應情應景隨口一說罷了。


    “不想這麽多了,但願能侍奉爹爹到終老我就滿足了。”冷珍珠在心裏說。


    “珍珠。”段靖平輕輕地叫了一聲。


    “靖平哥哥。”冷珍珠詫然。


    段靖平也有些拘緊不安,麵對作為妹妹的冷珍珠,和麵對作為書童的冷珍珠,同樣令他覺得隔閡。“珍珠,你以前說要叫我靖平哥哥,想不到我現在真的變成你的哥哥了。”


    “靖平哥哥……”冷珍珠想說些安慰他的話,又想說些鼓勵他的話,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


    想起他們在書房的點滴,冷珍珠笑了一下,故作輕鬆地說:“靖平哥哥,如果你不能這麽快適應多了一個妹妹,我可以穿回以前的衣服,去書房與你伴讀。還有靖安哥哥,我們三個人仍然像以前一樣。”


    “可是我以前就愛上了你。”段靖平脫口而出:“隻是你不知道罷了,我也沒有察覺而已。”


    說完又覺太過唐突,想解釋,又無從解釋。一時間,兩個人都不說話了。良久。


    “爹說我是家裏的長子,是時候學習打理店裏的生意了。等過幾天,我就要去店裏幫忙了。珍珠,我想問……我想問你,你確定……”段靖平真是恨透了自己,那麽簡單的一句話,他怎麽就是問不出口。


    說出來的,又都是心裏不想說的。“爹還說,男大當婚,他會叫丁大嫂留意著,盡早幫我定一門親事。”


    “是啊,爹爹一個人忙裏又忙外,哥哥是兄長,他老人家這樣考慮也是正確的。將來,哥哥一定要娶一個賢惠的娘子,這樣哥哥在店裏累了,回到家,有一個可心的人說說話,也就不覺得累了。”冷珍珠說得那麽自然。


    段靖平無比惱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頭,白先生說得輕巧,叫他把心裏的感想說出來,要是愛一個人這麽容易,白先生自己怎麽終身不娶?


    “哎,靖平哥哥,你怎麽打自己呀?”冷珍珠一把按住段靖平的手。


    段靖平反手把冷珍珠的手握住。“珍珠,你聽我說,不要打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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