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一看,還真是阿三、阿六兩兄弟。幾日不見,竟是長胖了些。“黃伯,我們回來啦!”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黃伯笑著點頭,其實心裏正為難:冷淩雲女扮男裝的事,他們一回來不就穿幫了嗎?老爺說了這事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啊。這可怎麽辦呢?


    “黃伯,這是我娘叫我們帶給您的白餅,娘親手做的,可好吃了。黃伯,我們先回屋,放了行李就去店裏幫老爺。”阿三是老大,人勤快,嘴也甜。


    “哦,多謝你娘。去吧去吧。”黃伯接過白餅,看著兩兄弟朝屋裏走去,趕緊叫住:“哎哎哎,阿三,阿六,快回來。”


    “黃伯,還有什麽事?”


    “嗯,嗯……”


    “黃伯,您有什麽事盡管說啊,才幾天不見,難道跟我們兩兄弟生疏了不成?”


    “嗯,是這樣,早兩日老爺交待,對,老爺說讓你兄弟倆一回府就直接去店裏找他,還特別交待,拿著行李過去的。是這樣,是這樣。”黃伯邊說邊點頭,好像這樣子才能讓別人信服,跟自己也好交待似的。


    “哦,這麽個事啊,您直說就是了啊,幹嘛吞吞吐吐的?”阿三拉了一下阿六的衣袖:“弟弟,走,我們去店裏。”


    兄弟倆才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黃伯,府裏是不是新來了一個丫環,叫冷珍珠?”


    一聽這話,黃伯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支支吾吾道:“嗯,丫環,什麽丫環?沒見過,沒聽老爺說要請丫環啊?”


    “那就奇怪,老爺說了讓冷珍珠給丁大嫂打打下手的啊……”


    “什麽冷珍珠熱珍珠的,老頭子沒見過。快去吧,這幾日你們不在,可把老爺忙壞了。快去快去,別磨嘰了。”黃伯一揮手,回身就把大門關上了。


    “嘿,這老頭啊……”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摸腦袋,走了。


    書房裏,白先生正引經據典,為三個學生講解古人的瀟灑風姿。從三國時期的曹操講到唐朝的山水派開創者謝靈運,“好傢夥,這個謝靈運多狂,說‘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鬥,我得一鬥,自古及今共用一鬥’。這是什麽語氣,牛氣沖天啊!”


    冷淩雲三人聽得入神。段靖安趁白先生低頭喝茶之際,問道:“先生,爹爹要我們多學詩書,要我們天天關在這小小的書房,哪裏有機會學古人那樣。您看,謝靈運若不是一生走遍山山水水,哪裏能下筆有神?”


    段靖平為人不像弟弟那樣,他更穩重。但畢竟年輕,整天關在府裏,不知外麵的歲月,他也覺得無聊。“是啊,是啊,白先生,您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們可是一裏路也沒有行過呢?”邊說,還邊拿食指和拇指比劃一下。


    白先生不理會他二人所言,呷一口茶,眯眼長嘆一聲:“啊——,香,真香。還有點似苦還甘的味道。天天有丁大嫂砌的茶喝,真是比神仙還快活啊。”陶醉的樣子引得三個學生竊笑起來。


    “你——,怎麽不說話?他們兩個有這麽多抱怨,難道你沒有?”白先生突然指了一下冷淩雲:“你不要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冷淩雲一征。這位白先生,看似嚴厲,實際上對他們非常慈愛。有時候,他們不知道段老爺在外麵偷偷看他們,先生就慢慢地踱步,背對著段老爺的時候,給他們擠眉弄眼。於是,三個人齊刷刷地挺直背板,提高聲音跟著先生搖頭晃腦。隻不過,連白先生自己也不知道,段老爺早已看穿他們的把戲。因為了解白先生的為人,也認可他的教學方法,才不予說破。每次都隻是搖搖頭,笑著走開。


    而且,白先生知道冷淩雲一家善良本份,平常對她,又是特別青睞喜愛。先生問話,自然不能隱瞞。


    “白先生,我……”冷淩雲也是個孩子,她也覺得生活有點悶。可是段老爺早就說過,她的任務就是讓兩位少爺安心學習。她要是照實說內心感受,豈不是“背叛”段老爺。“白先生,您忘記了,我是在鄉下長大的。”


    “那又怎麽啦?”白先生緊追不捨地問。


    “我們那個村,在石龍山腳下,就叫石龍村,村子可好玩呢?那些大伯大媽們待我們小孩都非常好,我們連吃飯都是端著飯碗,從東家吃到西家。要不是可恨的山賊,把我們村的人全殺了,我這會兒可能正和小夥伴們玩遊戲呢。”講起這些,冷淩雲的心裏既有刀紮的難受,又滲雜絲絲甜蜜在裏麵,過去的日子真是美好啊!


    段靖平和段靖安兄弟倆聽得羨慕不已,在下麵小聲嘟噥著。


    “所以呢?”白先生不理會他二人,接著問。


    “所以,我雖然能體會到大少爺和小少爺他們說的無聊,可是我又不像他們那樣盼著出去見識外麵的世界啊。我原先以為世上的人都是好人,每個人都有家庭,是別人的爹爹,娘親,姐妹,兄弟,每個人都像我們村子裏的人那麽善良。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世上也有壞人,大壞人。他們僅僅為了自己的貪慾,就不讓別人生存。段老爺是我們救命恩人,段府就是我的新家。如果可以,讓我一輩子呆在這裏,我也是願意的,開心的。”


    說完這番話,冷淩雲覺得自己突然長大了許多。


    “嗯,你這小子倒會說話。既然這樣,今日我就自作主張,放你們出去玩一天。”白先生說:“不過,你們不要高興的太早了。出去外麵可以,不過隻能去你們父親開的布店裏玩。當作是提前熟悉家裏的產業,為你們日後把家業發揚光大做準備吧。”


    “哦,太好啦!太好啦!可以去布店啦!”段靖平段靖安兩兄弟高興得跳起來,他們還是在很小的時候,在娘親的帶領下去布店玩過一兩回。


    “白先生,我們不知道去布店的路了。”段靖平不好意思地問道。


    “嗯,看來還沒有高興過頭。記住了,最大的那家布店在城北,你們沿著清風街一直走,會經過幾個路口,都不要轉彎。差不多快到蘇府的時候,有一個路口開著一家很大的糧油店,在那右轉,走進去不遠就能看見布店了。”


    “白先生,那家糧油店是不是蘇家開的,爹爹和黃伯經常提到的那個蘇家?”可不要看段靖安年紀小,心思比哥哥段靖平鬼多了。段老爺和黃伯有時候商量事情時,他總要偷聽一下,權當出去外麵遊走一番,聽了些民間故事以解無趣。


    白先生愣了一下,段蘇兩家之間的恩怨,他比誰都清楚。段老爺不願兩位少爺過早了解這些,是不想與蘇家有太多牽扯。夫人在世時,兩家都不曾有走動,更何況夫人已去世兩年了。“的確是蘇家所開。不過,蘇家生意做得大,平常在店裏的,都是些夥計,蘇老爺和蘇公子是很少露麵的。你們去布店玩,不要理會蘇家糧油店的人。”


    說罷,白先生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們叫上小靈那丫頭吧,她平日有和丁大嫂外出採購,對外麵的人和事,她比你們了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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