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約定的時間, 付人間再次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到唐家。


    原本醞釀了很多見到唐念雙要說的話,可進屋後四處不見她,陶嫂看他眼神明著暗著的尋找著什麽, 笑著說:“付教授是在找雙雙?”


    付人間坐直身體喝茶:“沒有。”


    陶嫂:“……”


    真是不能指望他能說句真話了。


    好在大家都已經習慣付人間的嘴硬。


    “雙雙拍戲忙,今天不回來。”


    付人間端茶的手頓在半空中。


    ……不回來?


    陶嫂打量他神情, 那眼中的失落真是怎麽遮都遮不住了。她心裏嘖嘖兩聲,坐在一旁擇菜都擇得格外津津有味:“付教授很難受吧, 見不到我們家雙雙。”


    付人間淡聲:“沒有, 我是來看唐爺爺和唐奶奶的。”


    陶嫂搖頭笑了笑,也不拆穿。


    可他一整天的心不在焉卻最能說明他又在撒謊了。


    中飯時, 唐爺爺問付人間:“最近你和雙雙進展怎麽樣?”


    付人間放下筷子,委婉的表達:“唐爺爺,我和唐小姐不合適。”


    倆人認識也這麽長時間了,他還是叫她唐小姐,既疏離又客氣。


    唐爺爺哼了聲:“不合適, 那我問問你,你們哪裏不合適?”


    付人間:“……”


    真讓他說, 他也不太能說得出來。


    唐小姐事事都好, 漂亮,溫柔, 孝順,對待工作也很認真。付人間根本沒有在她身上看到一點缺點。


    “唐小姐很好,是我不好。”


    “你哪裏不好?”唐奶奶問。


    付人間自嘲淡笑:“我思想奇特,生活乏味, 配不上她。”


    他能意識到自己思想奇特,也算是一種進步。


    唐奶奶不讚同:“沒有什麽配不配的,給你們定這門婚事我們可是觀察了很多年的,再沒有比你們更般配,更適合彼此的人了。”


    “你可能已經忘了,你們雖然分開了很多年,但是你們小時候可是很親密的。”


    “那時候你八歲,雙雙四歲,你成天帶著她玩兒,恨不得把她揣在兜裏,拴在褲腰帶上,體貼保護她。”


    “後來你們長大了,就分開了。前幾天我還和你奶奶說呢,如果你們中間沒有分開這麽多年,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多好啊,說不定我們重孫子早都抱上了。”


    “你也放心,兩家長輩一起相看的,不會有錯,雖然你們這麽多年沒見,早就忘了彼此,但是我看你們這段時間相處,還是很好的,就像回到了你們小時候,你照顧雙雙的樣子。”


    “我們原本也不是迂腐的人,要是你們彼此都有喜歡的人,我們何必硬要把你們湊成一對?可問題是,二十年過去了,你們都沒有談過戀愛啊,這說明,你們倆的紅線都在彼此的手裏,隻有雙雙配你,也隻有你才可以配雙雙。”


    “所以,我們和你爺爺奶奶才定下這門親事,你和雙雙都是好孩子,隻有讓她嫁給你,我才放心。”


    付人間聽完唐奶奶的話,陷入良久的思索中。


    八歲的記憶對於他來說已經很模糊了,他也完全記不清小時候和唐念雙發生過怎樣的趣事。


    又忍不住在心裏做個假設,如果他們倆真的一起長大,他或許不會產生想要隱居的想法,或許真像唐奶奶所說,倆人早就已經結婚了。


    “你想看看你和雙雙小時候的照片嗎?”唐奶奶問。


    付人間有些訝異,點了點頭:“好。”


    唐奶奶給陶嫂一個眼神,陶嫂笑著:“我這就去拿。”


    飯吃得差不多,陶嫂將桌上飯菜收走,唐奶奶將相冊翻開。


    第一張照片就是付人間和唐念雙。


    彼時他們都還年幼,付人間青澀的輪廓還沒長開,卻能從眉宇間看出和現在成熟時期的相似。


    那會兒的他還是個小小少年,卻是同齡孩子裏少見的清俊斯文,一看就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唐念雙看起來就要調皮得多,從小就是長長的頭發,紮著雙馬尾,對著鏡頭大笑,臉頰上有淺淺的梨渦,她幾乎是吊在小少年胳膊上,很是依戀他,少年也很縱容的樣子。


    第二張,是付人間背著四歲的唐念雙時拍下的,她在哭,小少年背著她哄,照片角度看起來是偷拍的。


    唐奶奶聲音帶著回憶:“那時候你很疼愛雙雙,也不會叫她唐小姐,你還記得你叫她什麽的嗎?”


    付人間認真想了想,想不起來,搖頭:“不記得了。”


    唐奶奶意味深長:“你叫她,卿卿。”


    付人間怔住。


    卿卿是對愛人的稱呼,他那時候才八歲,怎麽會這麽叫她?


    付人間表情複雜且不自在,二老猜到他心中所想,相視一笑搖頭,皆是頗為感歎,付人間與小時候比起來,可不如那時候那麽會撩啊。


    唐奶奶:“你從小就愛看書,更愛看古書,那時候你在《世說新語·惑溺》裏看到一句‘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從此以後你就是這麽叫雙雙的,你常說喜歡她,長大後要娶她。那時候我們隻當你是童言無忌,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想真是遺憾,如果那時候就給你們定了親,說不定你們早就結婚了。”


    付人間手指停留在相冊的照片上,已經愣住了。


    唐爺爺開口:“人間,你小時候可是很喜歡雙雙的,你確定不想娶她嗎?”


    付人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二十年過去了,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這件事,現在講起來,心中隻有五味雜陳。


    回憶得差不多,唐奶奶將一食盒放在他麵前,“這裏麵有雙雙喜歡吃的菜,她在劇組,你給她送去。”


    付人間微微猶豫:“唐奶奶,這……”


    “怎麽著,合著我說這麽多,你還要拒絕?”


    “拿著!”


    付人間無奈接過來,看陶嫂準備把相冊收回去,他忍不住出聲:“照片,能不能給我一張?”


    唐奶奶:“你想要哪一張?”


    “就,第二張吧。”


    他背著哭泣的唐念雙,哄她別哭時被偷拍到的那一張。


    唐奶奶也覺得這張拍得最傳神,本有些舍不得,不過看付人間一雙眼睛一瞬不移的盯著這張照片上的唐念雙。


    算了,給他吧,誰讓這是隻煮熟了還嘴硬的鴨子呢。


    把照片遞給他,唐奶奶叮囑:“快去看雙雙吧。”


    付人間點頭。


    看著他走遠,唐爺爺十分嫌棄老伴:“我說你撮合的時候能不能搞一點新奇的招數,除了送飯還是送飯,上次讓雙雙給付教授送,這次讓付教授給雙雙送,像兩個孩子沒飯吃似的。”


    唐奶奶瞪他:“要你管,我們都這麽大歲數了,孩子們還能吃幾頓我做的飯?我就想讓他們多吃點,我以後走得安心。”


    “呸呸呸!”


    “你給我呸掉!”


    唐奶奶不理他:“老不正經。”


    **


    走出唐家,付人間並不打算去見唐念雙。


    現在的他,心亂如麻。


    原來他小時候就曾經說過想娶唐小姐,可現在卻又是他要解除。


    這麽一想,唐家人實在是太善良了,這樣竟然還能對他如此慈愛,還能把他當親人一樣,付人間很愧疚,也有些不好意思去見唐念雙。


    想起那句“卿卿”,付人間耳根泛紅,八歲時候的他,怎麽能那麽……那麽冒犯她呢!


    他在網上下了一個代送快遞的單,騎手負責把吃的送去唐念雙劇組,而付人間去了研究所。


    唐念雙拿到東西時,問了句:“誰送的?”


    快遞小哥:“一個男人。”


    “一個賊帥的男人。”


    唐念雙:“……”


    這形容。


    快遞小哥掏出筆:“唐小姐,能簽個名嗎?”


    唐念雙給快遞小哥簽了名,拿上食盒回劇組,心想“一個男人”,會不會是付人間?


    另一邊,付人間之所以選擇回研究所,是想用工作麻痹自己紛亂的思緒。


    坐在自己辦公桌前,他盯著手機裏自己和唐念雙的聊天頁麵發怔,心裏既期待她會給自己發消息,又不知道她發了消息後自己應該怎麽回複。


    他也想問問她有沒有收到吃的,最近辛不辛苦,但是思索良久也不確定要不要問。


    研究所裏其他幾個同事正圍在一起討論一卷古畫,遇到疑惑想不通的地方,袁哲回頭叫他:“付教授,你來看一下這個。”


    付人間心神被打亂,手機隨手放在桌上,還沒有黑屏,還停留在和唐念雙的微信聊天界麵。


    付人間走過來:“什麽?”


    袁哲:“就這個,你看看。”


    許晨雲不動聲色的走到付人間桌邊,她剛才就發覺了,付學長一直看著手機發呆。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想起他的那個未婚妻,看到他手機忘記鎖屏,就想過來看看。


    付人間手機快要黑屏被鎖時,許晨雲手指點了一下頁麵,手機重新恢複亮度,她看到付人間給唐念雙的備注:唐小姐。


    唐小姐是誰?


    她翻了一下,發覺倆人的聊天都很正經,但是正經中又透著不同尋常的親密。


    付學長為什麽要盯著和這個人的聊天頁麵發呆,這個唐小姐又是誰?


    突然,付人間手機震動了一下,許晨雲一慌,連忙抬頭看付人間,他還在和眾人說話,沒有發覺她在幹什麽。


    許晨雲低頭,看到備注為“唐小姐”的女生給付人間發過來一條信息:[付教授,是你讓人給我送的飯菜嗎?]


    許晨雲妒忌的咬了咬嘴唇,付學長竟然給她送吃的!?


    但是看倆人這備注,這說話的語氣,不像是他傳說中的未婚妻啊,哪一對未婚夫妻講話這麽生疏?一定是某個勾引付學長的人!


    許晨雲將這條信息刪除,頁麵又恢複幹淨,仿佛唐念雙從來沒有發送過這條信息。


    同時,許晨雲記下這個“唐小姐”的微信號,準備回家加上後,好好問一問她和付學長什麽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 讓付教授轉變態度的轉折點肯定是有的


    隔壁《折盡溫柔》已經開文了,過去瞅瞅叭!!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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