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墡說著,聲音卻漸漸黯淡下來:“其實真的應該感謝他們夫婦的藥酒,我才能把一切安排得更為妥帖,襄陽百姓、三軍將士的性命才得以保全,否則的話……也許真的隻有我的血才能挽救一切了。”


    “善。”含煙擁緊瞻墡的手臂,聲音也溫柔起來:“你也曾做好了就死的準備對不對?如果藥酒沒有及時完成……”


    “可事實上藥酒及時製成了呀。”瞻墡拍拍含煙的手:“隻是瞻基他行事還是不夠老辣,看到你我的死就激起了他的婦人之仁,沒有趕盡殺絕不說,到底還是被朝臣逼迫得保留襄陽封地,還隱瞞你我死訊,隻說襄王夫婦已被軟禁京城,以此來穩定軍心,平息民憤。如此作為,隻怕離他所期望的天下一統,還差得遠哪。”


    “我倒不這樣看。”含煙仰起頭,眸子中閃動著她謀算天下時特有的晶光亮彩:“瞻基禦駕親征樂安,已完全消滅了漢王勢力,雖留下漢王性命械繫於西安門內,隻怕成就的唯有仁皇美名而已;鐵騎回師之際幾議揮軍彰德,也令趙王一族膽戰心驚,雖不曾真正取得彰德土地,但趙王親交三衛兵馬,已完全沒有能力威脅朝廷,彰德權力也漸漸沒落;襄陽雖成例外,但你我‘暫留京城’,對襄陽守軍、官民發號施令的又是誰人?瞻基暫時放緩圖謀霸業的步伐,可能是因為血腥滿手,於心不安;也可能是因為形勢所迫,妥協求全;但他的一統天下的夢想,總已經為時不遠了吧?”


    “玉兒,”瞻墡偏頭凝視著含煙雙眸:“漠北的時候我看到那個純真聰慧的你,已經那麽不管不顧地愛上,誰料到等三年後再遇,才發現你吸引人的時候不是白衣紅梅,出詩入畫,而是慷慨激昂,指點江山!如今你我相伴放舟四海,縱情天涯,我對你瀟灑靈動的新形象固是無限欣喜,可也不得不承認你還是在議論朝政的時候最美!”說著,俯在含煙耳邊壓低了聲音:“你總說我對你不夠主動,今兒個晚上我多主動主動好不好?”


    “討厭!”含煙羞紅了臉,甩開瞻墡的手,自顧跑了開去,往路邊去看集市上的各色雜貨。


    “怎麽?”瞻墡笑著跟上:“等不及要替未來的寶寶看衣服了?”原來含煙一轉,正停在一個賣寶寶肚兜的攤位跟前。


    “什麽跟什麽呀?”含煙橫了他一眼,目光又轉回到那鮮艷喜慶的肚兜上:“昨兒聽趙大人說,孫氏前些日子早產了個男嬰。”


    “誰?”瞻墡一時沒有明白。


    “長春宮孫氏嘛,成了第一個誕育皇嗣的後妃。”含煙拉著瞻墡繼續前行。


    “孫貴妃?怎麽這個知縣會跟你說這些?”瞻墡皺起眉頭。


    “據說小皇子因為不足月,身子孱弱得很呢,皇上命了所有的太醫不分晝夜地看護治療。你道趙知縣是為我治好了他娘才對我必恭必敬的嗎?他不過以為我真是個神醫,想求我應他舉薦入宮護理小皇子而已。”含煙說著,撇了撇嘴,滿是不屑。


    “這些官員的嘴臉,我以為你已經很熟悉了。”瞻墡被她的神態惹得笑起。


    “記得孫貴妃難產而有了常德公主之後,已經被太醫宣判再無生育可能。可現在呢?小皇子天下矚目,皇上還說隻要平安過了百日,便會為了他大赦天下呢!”


    “這又如何?”瞻墡笑著:“難道你不肯留在宮內,卻仍要他為你散了後宮不成?”


    “胡說!”含煙笑著嗔他:“我不過是在感嘆最恨外戚專權的瞻基,從此也要開始提防新的後族勢力的崛起了呢。”


    兩個人正笑鬧著,忽聽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人大聲說:“邱長老,怎地一個人來了?不是說陸門主會到汨羅嗎?屬下們都期待好久了!”


    瞻墡、含煙二人聽見,對視一眼,依舊說笑著轉過街角,卻在下一刻攜手狂奔起來。


    瞻墡功夫雖也不弱,但武將出身,終不在輕功上擅長,攜著含煙直奔東跑了幾裏路來到江邊,也頗有些氣喘。


    “不要……跑了。”含煙彎著腰,以手撫胸笑著大咳:“我這個姐夫……居然真就追著往汨羅來哪!”


    “我也奇怪陸淩風這廝,怎麽這麽有耐性?幾次三番直推婉拒都不管用,他到底還要纏著我們到什麽時候啊?下次你一定不要攔著我,我定要當麵問問他:別人的老婆這麽好嗎?人家伉儷情深,夫妻雙雙遊歷天下,他天天在後麵追著是什麽道理?”


    “那好啊……下次你不要……一聽見他的名字馬上開跑,就有機會當麵質問啦!”含煙更是笑得抬不起頭來。


    兩人一番大笑,神氣都舒慡了許多,又有些倦累,縱目望去,卻見偏巧江邊一艘小船,飄蕩盪正要靠岸。二人忙趕上去商議租船去往回龍門,那船夫倒也慡快,見二人肯出高價,便連抵押也不要,由著他們把小船慢慢劃著名去了。


    “方才你說什麽後族勢力崛起的,是指孫貴妃嗎?”瞻墡駕起小舟穩穩前行,狀似不經意間問道。


    “看來你也不是象你所言的從此再不理國事政務了嘛!”含煙臉上有計謀得逞的快意,笑著看瞻墡臉上浮起“我說過嗎?”的無辜表情,卻故意換了話題道:“其實有一件事你一直沒有對我說清楚。而這個卻是整個事情的關鍵。”


    “什麽事情,那麽重要?”瞻墡依舊笑著,可這笑卻已不復從容。


    “孫貴妃是太後的同鄉呢。”含煙促狹地笑著,偎在瞻墡膝上,手裏拿了個東西把玩,卻閉了口,不再說話。


    “罷了罷了。”瞻墡也笑起:“都是過去的事了,就讓它都過去吧。”


    “嗯。”含煙輕輕頷首:“你當年為我刻的這個玉像,倒真是難為你--竟刻得一點也不像!”


    “我要的隻是風韻罷了,”瞻墡笑著解釋,摟住含煙,連玉像一起擁在懷裏。


    小船失了掌控,輕輕盪了幾盪,便順水流下了。寬闊的江麵上,遠遠傳來祭悼屈原的歌嘆聲,渾厚而蒼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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