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朱大管家嘛?”青青也笑著,看起來這些日子的相處,兩個人已經很熟稔。“大管家也不管管這院子裏的花花糙糙,樹都快長瘋了呢。”


    “是啊,”朱福附和:“這麽大的院子,僕役卻沒有幾個,真是很難忙得過來呢。不過昨兒王爺已經回府,馬上就會派人去通知那些舊日的僕從,怕是一兩天就都能回來了吧?”


    “以前王爺離京,這些人也都這樣放假嗎?”


    “那倒不是,王府雖不大,這些個人還養得起。隻是這一次王爺走時特意囑咐了的,除了知心的十幾個,都遣了出去,等王爺回來住下了,才慢慢決定是不是叫他們回來。”


    “這些人的心思!唉,猜不透,還是不想了。”青青搖搖頭,問:“聽說王爺昨兒回來,受了很重的傷?”


    “是啊,連宮裏來的太醫都說傷勢沉重,囑咐王爺務必仔細用藥,靜心休養。可王爺他偏不喜旁人照看,說是休息幾天就會好了。”朱福說到這裏,猶豫下,又道:“青青姑娘,來的時候沒見柳王妃吧?王爺打回來倒是問了她好幾次了,應該是有話要說吧?”


    “我家小姐?這些日子她不是都在宮裏歇宿嗎?”青青問罷,自覺失言,吐了吐舌頭,又道:“是王爺知道了嗎?他生氣了?”


    “知道不知道我不清楚,”朱福苦笑:“隻怕這一夜都不曾回府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也很難瞞過王爺吧?”


    “倒也是。”青青漫應著,一抬頭,道:“那不是小姐回來了?”


    果然,從花園東側便門匆匆而來的,正是王妃柳含煙。


    “朱福,王爺可好些了?”含煙見了他們,口裏問著,並不停步。


    “啟稟王妃,王爺一夜疼得不曾合眼,早晨奴才出來時,才服了藥睡下。”


    “哦。”含煙應了一聲,又道:“朱福,這麽早,是要到失洛亭去吧?替我把我仿刻的洛神像送到暖晴閣去,以後怕我就要在那裏開工了。”


    “是。”朱福應著,抬眼看著含煙漸漸遠去的背影,喃喃地道:“王妃怎知我是往失洛亭去的呢?”


    “這也值得發呆麽!”青青掩口笑道,也轉身去了:“和小姐相處了那麽久,還沒有習慣她未卜先知的本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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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太醫,這麽早就來看視王爺,實在是有勞了。怎麽不進去呢?”含煙剛剛踏入襄王府的正房院內,就看見王青山太醫正在甬道上躑躅。


    王太醫卻連忙擺手,輕聲道:“老臣剛剛去探視過了,王爺正睡著,還是等等吧。”


    “既如此,”含煙左右看看,道:“請太醫這邊耳房敘話。”


    進得東房門,二人椅上坐了,含煙便細細問起瞻墡病情。


    “總之,襄王病勢雖重,但先前傷情醫治得法,舊瘡已基本痊癒,如今雖有迸裂,終無大礙,隻需靜養便了。”王太醫搬醫典,背醫書,口沫橫飛地說了半天,方總結道。


    “如此說來,竟不如昨日瘡傷初發時看起來嚴重了?”


    “正是。倒不知襄王爺請了哪位高明醫士,明明是新近的毒創,卻腐肉盡去,新肌已生,若不是此次不巧再發,怕是已經好了。如此功力,當真也算是回春妙手了,若有機會,定要會會。”王青山說到醫道,老臉上一片嚮往,雙目竟是灼灼生輝。”


    “王太醫,”含煙笑道:“以您老人家的醫術還用得著艷羨旁人嗎?上次您隻一麵便看出家父患有老年癡妄之症,隻是遮掩著不肯讓旁人知曉。如今經您的診斷和規勸,家父也肯協助治療了。而今皇上又準了家父辭官歸養,應該是會對病情大有助益,再加上您的銀杏大蒜之妙方,竟是想不好起來也難呀。”


    “王妃快休如此說,”王太醫拈著山羊鬍子笑著,臉上頗有得色,卻道:“這種病,本是老年之人常症,但卻極難確認,何況柳太傅年紀尚青,又精於遮掩之道,尋常醫士的確難於想及此處。但柳太傅的病情,其實並未確診,老臣也隻是從太傅的症狀之上得出初步判斷,又聽王妃述說太傅的日常表現來開了這個方子,至於能不能管用,好歹都是些吃食,左右吃不死人的,若要痊癒的話,靜養才是最要緊的。”


    “嗯,”含煙點著頭:“王太醫的話總是不錯的。說起來我柳家也欠了王太醫兩次恩情了吧?上次含煙的‘錯痕’之毒,全靠太醫救命呢。”


    “什麽‘錯痕’!恕老臣不知!”王太醫麵色大變,竟站起來向外就走:“王爺大概快醒了吧?老臣也該瞧瞧去了!”


    “王太醫!”含煙急忙喚住他:“王太醫,含煙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或許牽涉什麽宮闈密聞也未可知,否則太醫也不會將醫案和方子全部帶走;而含煙想知道的,隻是太醫如何知道含煙中的是這種毒,含煙的毒又是如何中的?太醫知道,在朝廷宮闈裏打混,實在是要防者良多呀。”


    “柳王妃,若聽老臣一句勸呢,”王太醫緩緩地轉過身體:“竟悄悄把這事揭過也就罷了。老臣不問王妃從哪裏聽說這毒的名字,王妃也不要問老臣如何能解這種毒,要知道,朝廷宮闈裏,知道多了有時固然可以全命,有時也是惹禍的根本呀!”


    “王太醫……”含煙還待再說,王青山已舉步向外走去。


    含煙正愣怔間,屋子外麵卻傳來王青山訝異的聲音:“太醫院院使王青山見過襄王爺。”


    聽見此語,含煙忙也追出去。門外,果然是瞻墡,扶著一棵老樹勉強撐著身子。看他臉上時,含煙也不由駭了一跳:那表情,竟不知是痛苦,還是訝異,還是驚喜,還是各種滋味混雜在一起。而他對王青山的話也似渾然不覺,完全沉浸在自己心緒之中。


    “王爺怎麽出來了?快回去休息!”含煙四處打量了下,見果沒有什麽下人在,便同著王太醫一起架扶著瞻墡向正房內去。


    “王太醫,多謝你今天來看我。”瞻墡似乎剛回過神來,卻忙著向王太醫道謝。


    “王爺說哪裏話來,為王爺診治是皇上所命,也是老臣的本分。”


    王太醫和含煙扶著瞻墡向床上躺了,便忙著替瞻墡檢查胸前瘡口,擦洗換藥。而瞻墡自說完了那一句,便又不語,一逕向含煙望著,連王太醫為他清理瘡麵、刮腐去毒都如未覺一般,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偏叫人讀不懂一句。


    “王爺。”王太醫叫了一聲,見瞻墡不理,便整理好藥箱,笑著咳了咳:“王爺今日真正讓老臣大開眼界,見識到當年關二爺刮骨療毒的英雄氣魄。隻是春霄苦短,王爺與王妃幾個月沒見了,老臣也就不多做打擾了,就此告辭。”說著,便欲起身。


    “王太醫且慢,”含煙忙道:“讓含煙送送太醫吧。”


    “含煙!”瞻墡見含煙要走,卻急忙叫住。


    “王妃還是留步吧。老臣也沒什麽說的了。”王太醫笑著離去。


    見王太醫走遠,含煙隻得回身走到瞻墡塌前,略略含羞,柔聲道:“瞻墡,這傷不礙事吧?”


    隻此一句,瞻墡便又似癡住,伸手拉住含煙的手,張張口,又什麽也說不出,良久,方叫道:“含煙。”說罷,又是無語。


    如此二人執手相看,竟也脈脈。正曖昧間,忽聽屋外一聲咳嗽,朱福的聲音傳來:“啟稟王爺王妃,宮裏來了位公公求見王妃。”


    含煙聽見這話,忙收了手,卻道:“叫他到耳房裏吧,說我就到。”


    瞻墡手中一空,滿目都是悵惘之色,卻也不再說什麽,長嘆一聲,把頭轉向床裏。


    含煙起身,又回頭望望,猶豫了下,終還是出去了。


    不過片刻工夫,朱福又帶了侍女過來伺侯瞻墡梳洗,瞻墡依舊無言,半倚在床頭梳洗罷又進了早膳,方問道:“朱福,王妃進宮了嗎?”


    “啊?”朱福一頓:“是啊,方才宮裏養心殿個小太監來請了王妃宮裏去了。說是有要事。”


    朱福說罷,偷眼瞧瞧瞻墡麵上並無什麽反應,方道:“早起時奴才依王爺所言,已經把‘那個’請進失洛亭了。還有方才秦總兵前來說道,按著昨日王爺吩咐的,已經將高王妃先安置在王爺二月間買下的那所房子裏了。我見王爺睡著,他又得快回去保護高王妃,便先讓他走了。”


    “哦。”瞻墡應著:“打昨日王妃安撫了大軍並讓他們進城後,至今沒什麽異常吧?”


    “沒有。”朱福猶豫了下:“昨日入城後,皇上就下令給了兵士三天假期,讓他們好好逛逛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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