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茨珍身為庶女,自知身份卑微,平時也不敢把臉色擺上桌,但她心裏早就把朱雪罵了個遍。若不是朱雪,想必二房也不用把所有錢都上繳給老太爺,就連她娘親也上繳了的,本來以前還能偷著出去吃個鮮兒,開開葷。現在可好,不但每頓吃不飽,還得忍著吃進去。她再看自己這一身穿了又洗穿了又洗地舊衣裳,這件花裙子襖是五年前生辰的時候嫡母讓人現做的,她現在統共的衣裳春夏秋冬各個季節就那麽十來件兒,為了每天不穿重樣兒的,這十件衣裳就那麽輪換著穿。她不過8歲,身子嬌小,都還沒長開,哪像大姐似得整個人都長開了不說,都已經快和嫡母差不多高矮了,很有些發育過早成熟的勁兒。朱薇是嫡女,自不像她這個庶女,早早的就留下了好些華服錦緞,好的料子都攢在箱子裏,每年去找上裁縫做上幾件兒,所以朱薇是每年都有新衣裳穿,而她還在穿五年前的衣裳!


    “父親,母親,你們吃罷,女兒吃好了。”她輕輕地拭了拭嘴,沒等二人回話,便站了起來。


    李氏很不滿,一個庶女竟然敢鬧情緒,他們都還什麽沒說呢!自己的兒吃得多香,他們也都是好歹動了幾筷子的,這個朱茨珍倒好耍起了小姐脾氣!她鄒著眉頭,重重地放下筷子,對這個已經要離開房內的朱茨珍罵道,“你真當自己是什麽千金小姐?薇兒和賢兒都還在吃著呢,你一個晚輩且不論還是個庶女,在長輩都還沒下桌子前,竟是敢擅自離開?誰給你的膽子?”


    ☆、第三章一雙姐妹情


    安氏見老爺的臉已經垮了下來,便是趕忙了走過去把女兒拉回來,坐下了方才嗬斥她,“你這丫頭,越是沒規矩,許是今個兒睡昏了不成?”


    朱茨珍低垂著頭,被說得臉憋紅。


    李氏的聲音又響起了,“你看你這副不甘不願的樣子,不想吃便別在這兒礙眼,去去去。”她手揮了幾下,“省得在這兒看著鬧心。”


    小姑娘的臉皮子本就薄,這會兒被當著這麽說她,她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啪的一聲,筷子重重地敲打在了碗上,朱若篙怒不可歇地盯著他的這個女兒,開始發飆。“飯桌上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還在啜泣著的朱茨珍猛地抬起頭,像是這一句刺中了她的心窩,好些個委屈便要吐露了出來。“父親!您可知道女兒心中是有多苦?姐姐年年都有新衣裳穿,而我呢?我卻是還在穿著五年前的舊衣裳!同樣都是您的女兒,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聽女兒這般說,安氏在桌子下麵狠狠地掐了她的腿一把,換來的隻有朱茨珍更多的抱怨,她好像對腿上的疼痛全然不顧,一張嘴也是說開了。


    安氏幾乎要氣暈了過去,要知道,她這個女兒的這些子話平時也隻有在她們娘倆的時候才抱怨幾句,她也再三告誡過女兒,千萬不能把這些個話傳入自己父親耳裏,連同李氏那個凶婆娘一幹人。


    哎!她怎的就不聽呢?


    李氏冷笑,“老爺,聽上去,茨珍對您很是不滿啊?像是說您偏心呢!”她那張臉卻不失容光,兩彎柳梢眉,算不得多好看卻顯出了周身的氣質,她身材豐盈,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身穿一件翠綠色的棉衣,料子也是近年新的款式。


    “哼!安氏,這便是你教養的女兒?你說說,我朱若篙還要怎的待你母女倆?若是待不下去,便是帶上這個孽障滾得遠一些,離開了朱家!他日朱家的輝煌再現,你們也別指望著來享福!”


    說罷,朱若篙也懶得再去看她們,便是低著頭繼續吃菜。


    朱薇卻溫柔的勸道,“父親,妹妹也是心頭憋的,說出來發泄了便好,您也別嚴重了,不過是小事兒,且消消氣。”


    朱薇秀眉輕笑,皓腕上纏著一對閃著晶亮透水般泛光彩的碧綠翡翠鐲子,一支炫金的簪子斜插入流雲似得烏髮,膚白如新剝鮮菱,一張未施粉黛的臉,唇上單單的抹上淺紅色的唇紅,披著個淡黃色的琉雲襖子,整個人好似隨風飛舞的蝴蝶,一張臉更是漂亮好看。


    朱若篙輕輕搖頭,這個女兒一向就是個懂事的,正因為她的善良讓他這個做父親的覺得虧欠。他的語氣放柔了些,“薇薇,你別幫著她說話,你都還從未發過一點牢騷,她憑什麽?”


    顯然,朱薇的勸話,不但沒有幫到安氏和朱茨珍,還把火越澆越大。


    本來是去尋廁所的朱雪無意間偷聽到這麽多二房的家務事,心中很是過意不去,但為了對每個人多加了解,她扶著牆決定與這脆弱的身體再抗爭一番,且再聽聽。


    李氏聽了自己老爺這般說話心裏很是滿意,於是她很得意的再吃上了幾塊醬菜,也不管對麵那對母女是哭還是恨,明明難吃,她吃上去卻香甜。


    安氏不著痕跡地狠瞪了李氏一眼,手指甲掐進棉絨褲子裏,心中的恨泛濫成河。而李茨珍則似個淚人兒,有流不完的淚那般一直哭一直哭,看上去挺可憐的,可看在朱若篙的眼裏卻盡是厭惡。


    這個時候,朱薇做了一個感天動地的舉動,她從袖間掏出一方絲帕朝著哭得忘我的朱茨珍走了過去。


    她彎下身子,一手捏著絲帕為哭泣的朱茨珍拭淚,動作輕柔適當,一張臉寫滿了對朱茨珍的憐惜。朱茨珍顯然想一把將眼前的這隻蔥白如玉的手拍開,可她卻不能這麽做,就這麽咬著下唇強忍著,心中就覺更委屈了,因那朱薇雖動作看似輕柔實則每一下都重重地點在朱茨珍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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