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雲正要慶幸,幸好自己跟沈珩是站在一邊的。卻不料陳禮州忽然冷笑一聲,對著縣丞道:“大人明鑑,這位沈公子口中所言,我昨日已去杜府核查過,杜老爺並不承認自己有這麽一位親戚。”


    此話一出,公堂都安靜了一下。


    蕭錦雲看一眼沈珩,他沒有說話,但眉頭微微擰起,蕭錦雲便知道此事極有可能是真的。


    但杜府是這舟山縣的大戶,縣丞也不敢貿然去傳人,隻派了衙役先去查詢情況。衙役回來稟報,結果果真和陳禮州說的一致。


    杜家所有人都說,沒有這麽一位公子。


    再去沈珩住的那杜宅,管家也說沒什麽沈公子。


    “怎麽可能,我們今天早上明明……”


    蕭錦雲急了,站出來要說什麽,被沈珩攔住。沈珩的目光朝縣衙外看熱鬧的人群瞟過去,又不經意地看回來。


    向堂上拱手:“大人明鑑,今天我們堂上告的是誣陷案,跟杜家認不認得我,似乎並無太大幹係。”


    “怎麽沒幹係?”


    陳禮州似乎料到沈珩會這樣說,冷笑:“按《大唐律》,你若不是舟山縣的人,也沒有親友在此,便不得作為原告。即便是在此地受了冤枉,也得回你們當地去告。”


    陳禮州說得頭頭是道,連《大唐律》都搬出來了,蕭錦雲卻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才,不過識得幾個字,會算幾筆帳罷了,哪裏懂什麽《大唐律》。


    可她的目光看過縣丞,卻見縣丞在贊同地點頭,還朝沈珩看過來,道:“大唐律確實有這樣的規定,既然現已查明,堂下沈氏不是杜老爺的親戚,那便責令退出公堂吧。”


    縣官是拿了沈珩好處的,這縣丞是縣官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不會太為難他。


    陳禮州嘴上已經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朝蕭錦雲看過來,如果沒有沈珩,看她自己還能在公堂上站多久。


    但隻是責令退出公堂,陳禮州似乎還並不打算罷休。朝縣丞磕了個頭,道:“既然已經查明這沈珩與杜家並無幹係,那我娘和妹妹被誣陷的事,還請大人做主。


    這沈珩分明不是杜家親戚,昨日卻讓人那般陷害我娘,陷害我妹妹,還欺瞞了大人,這是罪一。


    而今日,對著老爺,他也敢自稱是杜家親戚,欺騙朝廷命官,對衙門不敬,這是罪二。”


    陳禮州又連著磕了兩個頭,“還望大人替小民做主,還小民的娘和妹妹一個公道。”


    蕭錦雲已經握緊了拳頭,陳禮州今日倒是能說會道,但全都是在胡說八道。昨日明明是陳王氏跟陳淑蘭來杜家門口大鬧,卻被他說成誣陷,倒打一耙。


    隻是這杜家是怎麽了,為何忽然不承認沈珩不是他們家親戚?明明今天早上沈珩是從杜宅裏出來的,可現在,連杜宅那管家都是沒有這個人……


    第48章:反戈一擊


    杜家的態度始料未及,蕭錦雲一時竟愣在那裏,一句反駁的詞都找不到。


    那縣丞擰著眉,似乎在想如何決斷。沈珩和陳禮州都是塞了銀子的,不能太過偏頗任何一方,更何況現在那衙門口還圍了這麽多人。


    決斷不好被傳開,日後受到詬病的也是他自己。


    原本以為是一樁簡單的案子,隻想著盡快了結便完事。沒想到才剛升堂,就扯出這麽多問題來。


    縣丞一時難以決斷,陳禮州又磕了個頭,催促:“還請大人替小民做主。”


    陳王氏是那慣精明的人,瞧著縣丞大人和蕭錦雲的表情,又見陳禮州這般,便已經明白過來八九分。


    跟著一個頭深深地磕下去:“求大人替民婦和小女做主!”


    陳淑蘭雖不如陳王氏那般心計,但見自己的娘都磕了頭,也跟著磕下去:“大人,民女是冤枉的!”


    三人這麽齊刷刷地跪在縣衙大堂,外麵圍觀的人群都在指指點點。


    縣丞左右思索,終於一拍驚堂木:“大膽沈珩,他們說的可是屬實?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這一聲驚堂木拍下去,驚得蕭錦雲的心“突突”跳個不停,若說先前那位縣丞大人還在思忖,但這一聲響,便說明他已經偏向了陳禮州那些話。


    她覺得奇怪,今日的陳禮州,太過聰明,也太過能言善辯,甚至連杜家都搬出來了。


    可是,杜家又為何會是這樣的態度呢?


    大堂內外,此時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珩身上。蕭錦雲這個共同原告,卻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


    她看向沈珩,動了動嘴角,似乎要說什麽,卻被沈珩忽然的目光製止。


    見他又行了個禮,仍不下跪,隻道:“縣丞大人明察秋毫,沈珩有冤屈,自然是要說出來的。”


    “這陳家幾人,口口聲聲說是我冤枉了他們,那麽請問我是如何冤枉他們的?且先不提昨日他們有沒有過,隻論他們是如何到這縣衙來的,是我將他們送來的嗎?”


    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堂上沒人開口,陳禮州卻仍舊得意著,早知道沈珩會這樣說,他已經想好了說辭。


    隻聽沈珩又問:“若不是我將他們送來,又何來我冤枉他們一說?”


    陳禮州便立馬截斷:“你少在這裏狡辯,那時杜宅外麵不是一兩個人,隻要派人一查,自然就知道是不是你吩咐的。”


    “陳禮州……”


    簡直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自己有錯還理直氣壯推到別人身上。


    蕭錦雲氣不過,卻被沈珩攔住,隻聽他不緊不慢地問道:“是我吩咐的又如何?你不是說昨日已經打聽過,杜家根本不承認我這個親戚?方才大人也派人去查了,杜家說並不認識我。


    既然如此,又何來聽我的一說?即便是我吩咐了,杜家跟我沒關係,會聽我的嗎?”


    沈珩問得輕巧,蕭錦雲卻恍然大悟,陳禮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她竟然沒有想到。


    “這……”


    陳禮州根本沒想到這點,隻聽了先生的方法,照搬著去做了,話也照這樣子說了,可是卻沒想到,這沈珩還是個厲害的角色。


    “好,就算我娘那事兒跟你沒關係,那你在公堂上謊稱自己是杜家,也分明是不把大人和衙門放在眼裏。”


    “我當然沒把大人和衙門放在眼裏。”說到這裏,沈珩故意頓了頓,見一幹人眾都變了臉色,才接著道,“朝廷命官和衙門都是用來敬的,我自然得放在心裏。”


    眾人舒了口氣,蕭錦雲也舒了口氣。


    但陳禮州卻提著一口氣,不知該如何反駁。


    沈珩接著道:“我的確說了自己是杜家的親戚,卻也未必就說的是這舟山縣的杜老爺,周舟山縣裏,姓杜的也不止那一家,為何就說我欺騙了大人呢?”


    “我倒是想問問,這堂上兩位是如何被送到衙門來的?若這事真跟杜家有關,不如提了那杜家老爺來親自審問一番?”


    沈珩這番話說得幾妙,陳禮州自然不敢真的要求衙門去提什麽杜家老爺。杜家不承認沈珩這事兒,別人不知道,他可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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