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湖公園的時候周欽堯就接到店裏同事的電話,說有客戶來改車。


    而且點名,指定要他。


    之前也有過這樣的客戶,周欽堯沒有多想,送完棠悠就回了as,卻沒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從海城來的夏蘇木。


    一個從他兩年前世界裏來的人。


    夏蘇木不知是通過什麽辦法挖到了他的地址,來意十分明了:


    “我希望你回去。”


    周欽堯也很幹脆地告訴她:“不可能。


    夏蘇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從滿心懇求到最後嘲諷他:


    “聽說你一個月工資就幾千塊?還不夠你從前一頓飯的錢吧?”


    “你就甘願窩在這裏做個普通人?”


    用盡心思的一小時,最後卻換來周欽堯冷冰冰一句:


    “別再來找我。”


    夏蘇木心灰意冷。


    來之前她就知道動搖不了這個男人,隻不過不死心,偏要跑這一趟讓自己清醒罷了。


    再想想,從小到大,誰能動搖這個男人半分意誌?


    一個都沒有。


    他從來都是這麽強硬,當年的離開也毅然轟烈,除了幾件換洗衣服,什麽都沒帶走。


    唯一貴重的,或許就是脖子上那條項鏈了。


    七點半,兩側街角亮起了路燈。


    風輕輕吹著,棠悠低頭走在路上,腦子裏一直在想剛才周欽堯和女人進去的背影,以及同事那句調侃的——他在和美女約會啊。


    棠悠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她不確定,自己現在這樣略微酸澀的情緒是不是叫吃醋。


    明明下午他在公園對自己還……轉眼就和別的女人……


    電視裏都說長得好看的男人危險,也花心。


    棠悠過去不以為然,因為她沒見過能讓自己覺得好看的男人。


    但周欽堯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她十八年來平靜的生活。


    她會在路過街角時偷偷看他,會想要去胡同偶遇他,坐在他車上的時候會胡思亂想,不小心撞到他懷裏會臉紅心跳。


    棠悠踢著腳下的石子兒,心裏很煩。


    想起以前在海城遇到的那些彬彬有禮的偽君子,她輕輕歎了口氣。


    周欽堯……應該不會也是這樣的男人吧。


    回到家,平靜地吃完飯,也等到了方萊的歸來。


    她神色奕奕,依舊光彩動人,絲毫沒有長途旅行的疲憊。


    一放下行李方萊就擁抱了棠悠,極盡想念:“讓媽媽看看這一個月寶貝瘦了嗎?”


    她手撫摸棠悠臉頰,恍眼也讓棠悠有了一絲錯覺。


    這是濃濃的母愛。


    棠悠搖頭,乖巧地彎唇:“怎麽會瘦,容姨很照顧我。媽媽你呢,生意談得還好嗎?”


    方萊很滿意女兒對自己的關心,從旅行箱裏翻出一個小盒。


    打開,是一條璀璨的藍寶石項鏈。


    “這次我跟你爸去南非算是一波三折,所幸最後遇到貴人幫忙。”方萊把藍寶石拿到指尖,對著燈光意猶未盡地欣賞:“這顆藍寶石,就是咱們棠家進軍珠寶業完美的開始。”


    棠悠對生意上的事不感興趣,但聽到一波三折便多問了兩句。這才知道,南非之行,方萊遇到了當地財團騙子,差點被騙千萬投資,幸好遇到了國內珠寶名牌moon的考察團隊。


    同是華人,在海城也都赫赫有名,他們輕輕鬆鬆就戳破了對方的圈套。


    因為這場風波,方萊自知珠寶水深,放棄了自建品牌的打算,卻趁勢和moon談上了合作。


    “你爸已經在談合同了,媽媽回來看看你,後天還得飛回海城參加簽約晚宴。”


    棠悠愣住:“後天就走?”


    她原以為方萊會在c城留一兩個月。


    方萊也知道自己的確虧欠了女兒很多時光,抱歉地說:


    “和moon合作有很多事要忙,媽媽也是為了給你賺全海城最體麵的嫁妝,你聽話好不好?”


    棠悠默了默,沒吱聲。


    方萊喜歡這樣溫順的女兒,乖巧聽話,不爭不搶。


    “走,讓媽媽聽聽你最近琴練得怎麽樣了。”


    母女倆來到二樓臥室。


    拿出大提琴,棠悠隨便拉了幾首方萊喜歡的曲子。


    她不是特別專注,有些心不在焉,思緒是空白的,拉奏純憑早已熟練於心的手感。


    方萊閉眼聽著,絲毫沒有察覺異常,很滿意棠悠的表現。


    棠遠蕭這時忽然給女兒打來視頻電話。


    棠遠蕭其實比較疼女兒一點,私心是想留在c城陪讀,可偏偏他又是個妻管嚴,方萊說要開發珠寶合作,隻能硬著頭皮被推上前陣。


    視頻接通,畫麵裏出現雙方的臉。


    棠悠乖巧地喊:“爸。”


    “有有,寶貝女兒。”


    父女倆聊了會近況,方萊時不時插上一嘴,一家三口間或笑著,氣氛看上去很是溫馨。


    就在說了晚安準備掛時,屏幕上忽然彈出一條短信提示。


    雖然隻是快速一閃,但棠悠看到了。


    方萊也看到了。


    【y哥:找我有事嗎。】


    安靜了一秒,棠悠下意識去搶放在沙發上的手機,方萊也快速做出反應。


    兩人同時拿到手機,棠悠拚勁全力按住鎖屏鍵不放,直至看到手機自動關機才鬆了手。


    方萊不知道她的密碼。


    母女倆互相看著對方。


    “有有。”方萊先開了口:“誰是y哥?”


    她雖是笑著問的,卻讓人感到沉沉的壓迫。


    “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


    “就是朋友。”


    方萊微微呼吸,似在舒緩情緒,依然微笑著問:“那是c城的,還是海城的?媽媽認不認識,家裏做什麽的,有沒有——”


    “沒有,什麽都沒有,就是普通人。”


    棠悠控製不住的煩躁起來。


    之前在海城,棠悠每交一個朋友都會經曆這樣審核般的追問幹涉,以至於最後,她疲於應付方萊,索性開始獨來獨往。


    這樣的壓抑日積月累,早就壓在棠悠身上喘不過氣,她渴望自由,渴望被理解,渴望有自己的隱私和空間,但方萊從不給她。


    “媽。”她伸出手,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念頭:“請把手機還我。”


    方萊看著她,目光終於沉了下去。


    “棠悠。”她喊女兒的名字,“是你爸說情我才同意讓你高三了還自由帶著手機,現在看來,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方萊把手機放到自己口袋:“我不管那個y哥是誰,但你要記得——”


    她話裏有猶豫和停頓,過了會,語氣軟下來:“有有,外麵壞人太多了,你要相信媽媽永遠不會害你。”


    方萊也年輕過,知道棠悠現在正是容易動情的年紀,女兒心思單純,方萊不想她稀裏糊塗地被不成熟的感情衝昏頭腦,浪費時間。


    她的女兒從小就是掌上明珠,隻有天之驕子才配得上。


    棠悠涼涼一笑:“在你眼裏,這個世界有好人嗎。”


    方萊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咽了回去沒說。


    平靜地起身離開:“你以後會知道媽媽的苦心。”


    ……


    因為一條短信,分別許久的母女倆不歡而散。


    關門聲落下來,棠悠無力坐到床上,茫然好幾分鍾,才接受手機被方萊沒收的事實。


    她還沒有回周欽堯。


    但也沒什麽關係吧。


    可能他發完消息就已經去幹別的,並沒有在等自己的回複呢。


    也可能他正在和美女一起吃晚飯呢。


    棠悠輕輕躺到床上,出神地看著天花板。


    許多情緒忽然之間就全揉到了一起,她眼角隱隱發酸,卻拚命忍著,不肯讓那點委屈流出來。


    別墅門外,梧桐樹下。


    男人的影子被路燈拉了很長,旁邊的垃圾桶上壓了幾個煙頭。


    剛才追棠悠的路上臨時接到吳芝玉的電話,說是小洋突然發高燒,老太太一個人急得不行,周欽堯沒有辦法,隻好折轉回胡同把小洋送去了醫院,輸上液了才趕回來。


    可現在第二條短信發出去已經有二十分鍾了,棠悠還是沒回。


    她的房間亮著燈,剛剛還有琴聲,證明她在家,也沒睡。


    所以為什麽不回短信。


    無論怎麽試著冷靜下來,周欽堯都止不住體內的煩躁,這種情緒像燒在心尖的一把火,而棠悠的遲遲不回應就像在這把火上加了油。


    越燒越烈,甚至燒到他感覺到了一絲痛。


    周欽堯略煩地吐了一口煙,把煙掐掉,終於還是沒忍住撥了那個早就看到熟透的號碼,結果——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


    火瞬間就滅了。


    被冰冷的水一把澆滅。


    周欽堯眉心擰緊,下意識看向二樓窗口,發現就在電話撥出的瞬間,房間熄了燈。


    心裏好像有什麽一下子就墜了下去,空空的,越沉越深。


    這一夜,誰都沒有睡好。


    翌日清晨,失眠了一晚上的棠悠被方萊叫起床。


    方萊不知起了什麽心思,忽然跟老師請了兩天假,要帶棠悠回海城參加棠家明晚和moon的簽約晚宴。


    “為什麽要帶我去?”棠悠很不解。


    “媽媽想帶你認識海城最頂尖的名門望族。”


    “……”


    這對棠悠毫無吸引力,她在梳妝台前坐下來,淡淡道:“我不想去。”


    方萊也不惱,慢慢走到棠悠身後,把昨晚那根藍寶石鑽石項鏈帶到她脖子上,對著鏡子問:


    “有有,知道這條項鏈多少錢嗎?”


    棠悠沉默。


    “六百萬。”方萊輕飄飄地說著這個數字,幫棠悠整理好頸間碎發:“有有,能讓你餘生都這麽璀璨耀眼的,不會是什麽y哥,隻會是明晚晚宴上那些年輕矜貴的世家精英,你認識的男人還太少,不要因為這樣就——”


    “媽別說了。”棠悠莫名抗拒方萊提周欽堯,頓了頓:“我可以去,但回來了能不能把手機還我。”


    自知母親吃軟不吃硬,又軟下語氣輕輕喊著:“媽媽,我真的沒有做出格的事,你總讓我相信你,你能也相信我一次嗎?”


    方萊彎下腰,從鏡子裏端倪棠悠。


    女兒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單純,乖巧。


    片刻後,她在心中讓了步。


    或許還是自己太過敏感的緣故,其實棠悠什麽性格她再清楚不過。


    早戀這種事,她不敢,也不可能。


    “好。”方萊總算鬆了口:“你乖一點,等從海城回來我會讓容姨酌情給你每天玩一個小時手機。”


    “……”


    棠悠知道再討價還價下去,或許這一個小時都會失去。


    無奈妥協:“知道了。”


    於是,沒有來得及跟任何人知會一聲,中午十一點,母女倆一起坐飛機去了海城。


    棠家前兩年在海城發跡,這次擴大領域和知名珠寶品牌moon達成合作,成了整個圈子熱議的話題。


    當晚,海城能數得上名字的商界名流棠家幾乎都邀請來了,晚宴現場賓朋滿座,棠悠穿著方萊為她準備的高級禮服,挽著父親棠遠蕭的手出場。


    moon是海城周家的品牌,集團董事長周澤林和擔任品牌總監的侄子周彥都親臨了現場。


    周澤林前幾年老來得子,之後便歸於家庭鮮有露麵。今晚出席宴會,記者們收到風聲全都趕了過來,隻為拿一個他的獨家采訪。


    雙方簽約完畢,記者們便都圍去了周澤林身邊。


    棠悠百無聊賴地跟著敬了一圈酒後,方萊眼含笑意悄悄問她:


    “剛剛那些,有沒有哪個覺得還不錯的?”


    棠悠壓根就沒正眼看過那些人。


    她搖頭:“沒有。”


    方萊觀察了會,指著正被記者圍繞的地方:“周家那個周彥你覺得怎麽樣?這次在南非,就是他幫了媽媽。”


    棠悠勉強配合地看了一眼,仍然搖頭。


    若有所思了片刻,方萊忽然輕輕笑出來,自言自語道:“也是。”


    她抿了一口酒:“周家最優秀的男人沒來,這些都隻是將就。”


    棠悠莫名一頓,側過頭問:“最優秀的?”


    “是啊,我們來海城晚,聽說周家的長子周湛才是城中最矜貴的那位,十六歲直跳意大利珠寶設計學院,從小泡在鑽石堆裏長大,肉眼堪比儀器,現在還在國外讀書,等他回來就繼承moon的鑽石王國了。”


    說完方萊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有有,這樣的男人才值得你喜歡,那個什麽y哥,答應媽媽別再搭理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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