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從知道孩子還在的時候,沈南葵心裏就隱約有過這個推測,隻是還不能確信。


    如今親耳聽到,一切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正愣神間,懷中的孩子哼唧兩聲,似乎是困了,沈南葵便讓奶娘把她抱下去哄睡。


    人都走後,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沈南葵看向顧逸川,“說說吧,這半年都發生了什麽。”


    顧逸川點頭,“那就先從孩子的事說起吧,當日,是陛下身邊的內侍趙公公找到了我,說可以幫我保住你腹中孩子,但需要我配合陛下演一出戲……”


    原來,聖上早就懷疑景王有不臣之心,隻是景王行事謹慎,從不行差踏錯,所以一直未能找出證據。


    景王之所以要從新科進士中替永嘉郡主擇婿,正是因為察覺自己已被聖上疑心,便想通過與寒門聯姻的手段,借此表明自己沒有拉攏勢力、結黨營私的傾向。


    至於選中的人為何是顧逸川這個有婦之夫。


    一則,是因為永嘉郡主對他一見鍾情,既然父王要讓她嫁,她便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二則,景王府也是想通過這個事情,轉移聖上的視線。


    景王深知自己‘賢王’的名聲,已惹得聖上極為忌憚,所以才默許了永嘉郡主的跋扈行徑,用天下人的罵名,摘掉了賢王這頂帽子,以此打消聖上的疑心。


    “竟然是這樣。”


    沈南葵暗暗心驚。


    難怪當初她一直覺得事出古怪,沒想到卻是顧逸川被人作了伐子,反正最後事情成與不成,景王府的目的都算達到了。


    顧逸川道:“陛下命我將計就計,於是就有了我彈劾景王,卻遭陛下厭棄一事,而後景王向我拋來了橄欖枝,我便順理成章地入了景王麾下,在國子監任職期間,我也確實按照他的要求,替他拉攏了數位世家子弟,事情傳到朝中,陛下龍顏大怒,要將我貶出京城。”


    “這時,景王已徹底信任我,讓黨羽向陛下提議,將我發配西軍,隻因他與鎮西將軍早有勾結,他留我在西軍,是想日後對我另有所用,殊不知,此舉正中陛下下懷。”


    沈南葵喃喃道:“陛下是想叫你去調查景王謀逆的證據……”


    她臉色有些發白。


    若景王跟西軍早有勾結,陛下此舉,無疑是將顧逸川送入虎口,那裏可是有著千軍萬馬,顧逸川一個小小主簿,想要調查鎮西將軍和景王的罪證,簡直何其困難,更遑論還要將罪證帶出來,整個過程若有一點差池,隻怕都會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那些日子,他該有多難?


    顧逸川似看出她所想,溫聲道:“我幾度惹怒聖顏,是最不可能在陛下麵前得勢的人,也正因這般,景王對我格外放心,視我為心腹,所以我在西軍並未受到刁難,將領們都對我禮待有加。”


    沈南葵知曉,事情定沒有他說得這般雲淡風輕。


    要取信景王和鎮西將軍,還要暗中收集罪證,哪一件都不是易事,裏麵的凶險可想而知。


    她眸中湧上一抹心疼,“你受苦了。”


    顧逸川含笑搖頭,“不苦,南葵,我這不是好端端坐在你麵前嗎?”


    “萬幸,你平安回來了。”


    他肩負著如此重任,一個人在西軍潛心籌謀,實在艱辛。


    “所以,”她頓了頓,“景王究竟如何了?”


    顧逸川能被派來永州,那便是說明,西軍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不然陛下為何會對他如此重用?


    顧逸川點頭道:“景王勾結武將,貪汙軍餉不說,還私自招兵買馬,冶煉兵器,數月時間,我摸清真相之後,便將查探來的他與鎮西將軍來往的書信,糧草和軍餉冊子,都送回了京城。”


    “證據確鑿,朝野震動,陛下震怒,當即下旨以謀逆罪將景王下獄,又繳了鎮西將軍的兵權,鎮西將軍全族男丁皆被斬首,景王原本也是死罪,可陛下念及手足親情,不忍太後年老之際遭受喪子之痛,就隻是將景王貶為庶人,圈禁京中。”


    他沉聲說:“南葵,我們的仇,報了。”


    當初,永嘉郡主肆意欺辱他們夫婦,正是仗著背後景王府的權勢,半年來他忍辱負重,總算替當初的他們討回一絲公道。


    沈南葵忽問:“景王被貶為庶人,那永嘉郡主呢?”


    顧逸川沉默半晌,眼中流露出一抹無奈之色。


    “永嘉郡主到底是太後唯一的嫡親孫女,有太後力保,所以沒有受到牽連,仍舊保留著郡主的封號,被指婚給了城關侯世子,年底完婚。”


    沒能讓永嘉郡主遭到報應,也是他所遺憾的。


    沈南葵心中明白,這不是他們能左右的事情,能有如今這個結果,已經很不容易。


    “縱然她還是郡主,但她父王失勢,往後也沒了可以驕狂的資本,又何嚐不是對她的懲罰?”


    沈南葵說完,眉頭忽又蹙起,“不過,這城關侯世子,怎麽聽著有些耳生?”


    前世她在京中,並沒聽說過這一號人物。


    隻是,不知為何,這名字總給她一股熟悉的感覺,她卻忘了在哪裏見過。


    顧逸川道:“這城關侯早年間被排擠出京城,早已沒落了,如今隻領著一門皇商的差事,是以,你雖在京城長大,卻不知道這號人物。”


    “城關侯世子……”


    沈南葵輕聲念了一遍,忽然麵色一變。


    她想起來了!


    前世,她並未關注過永嘉郡主,隻聽說她嫁去了一個外地的侯爵世子,想來便是這城關侯世子!


    而沈平婉得罪的那個權貴,正是城關侯夫人!


    城關侯病故得早,世子早早便襲了爵,也就是說,前世的城關侯夫人,就是永嘉郡主。


    是永嘉郡主害死沈平婉,又害得顧逸川丟了官職……


    這一世,自己嫁給顧逸川,也無可避免地跟永嘉郡主產生了糾葛,好在,他們並未像上一世那般釀成慘劇,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了。


    沈南葵緩緩鬆了口氣。


    “對了,咱們能保住這個孩子,還多虧了李郎中費心幫我們遮掩,後來你可有好好去謝過他?”


    顧逸川點頭,“這是自然,李郎中是我的恩人。”


    沈南葵歎道:“難為他這麽大年紀,還要自戕身體,以瞞過永嘉郡主的眼睛。”


    她到今日才知曉,當初她小產時流的那些血,竟都是李郎中所為。


    現在仔細想來,李郎中雖未向她透露實情,卻多次暗示過她,隻可惜,那時的她當局者迷,並不能體會到這些。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沈南葵忽又問:“對了,景王之事既然已有定論,為何到現在都沒傳出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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