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葵輕輕一歎,拍了拍她的肩,“去吧,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陶茹臉上露出一抹遲疑,有些忌憚地掃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獄監。


    獄監聽到沈南葵的話,心裏也是一驚。


    他這個獄監還活生生站在這裏呢,這女子竟然都敢教唆囚犯生事了?


    正要說話,沈南葵卻又開口了。


    “獄監大人,是您自己說的,一天十二個時辰,這牢裏的囚犯這麽多,總有你們看不過來的時候,對嗎?”


    聽得此言,獄監到了嘴邊的話,又隻得咽了下去。


    他低頭看了一眼陶茹,這陶氏身上傷痕累累,這些天在牢中,也確實被折磨得不像樣子了。


    獄監冷眼睨過那群女囚,“屢教不改,這是你們自己造的孽,便自己受著吧!”


    說完,他麵朝牢房外背過了身。


    陶茹也明白過來,她看向沈南葵,見後者衝她點了點頭,就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步朝著那群女囚走去。


    明明牢房裏有這麽多人,可她卻偏偏隻死盯著肥壯女囚一個,那眼神像是要擇人而噬似的,還真有些嚇人。


    原先趾高氣昂的肥壯女囚,見到她這副樣子,氣焰頓時消了一大半,慌亂往人群後躲去。


    “姓陶的,大家都欺負過你,你要出氣,就先找她們去……”


    其餘女囚見陶茹走近,有些心虛地紛紛把路讓開。


    “平日裏對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她逼我們的……”手指向最裏麵的肥壯女囚。


    肥壯女囚怒道:“敢賣我?都不要命了是嗎,不怕我報複你們?”


    她的語氣一如往常,依舊氣勢十足,聽起來十分不好惹的樣子,可她眼中的那一絲恐懼,還是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原來她也會怕啊?


    陶茹看清之後,心裏隻覺得可笑,沒有絲毫猶豫地向著她撲去。


    平日裏對自己動輒打罵羞辱的肥壯女囚,此刻卻仿佛不會還手似的,隻一味地往後躲,陶茹瞅準時機,抱住她的胳膊,張嘴狠狠咬了上去。


    肥壯女囚殺豬般的慘嚎聲響徹大牢。


    陶茹眼神狠戾,緊緊咬著肥壯女囚的胳膊,仿佛要撕下她一塊肉似的。


    慘叫聲依舊未歇,旁的女囚都有些畏懼地往一側躲去,似乎生怕自己也這般遭殃,獄監臉依舊朝著外麵,對牢裏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


    好一會兒,陶茹才滿嘴是血地鬆開了肥壯女囚。


    後者連忙捂著傷口躲去了牆角,驚惶的神情和先前簡直判若兩人。


    獄監適時出來收場,趁此機會威懾了一番眾人。


    沈南葵等陶茹平靜了一會兒,才問:“陶姑娘,現在你能和我說說之前事嗎?”


    陶茹點頭,“我可以。”


    沈南葵看向獄監,“不知可否勞煩獄監,帶我們去一個清靜的地方說話?”


    按理,牢中的刑訊室,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可同知大人交代過,讓他盡量滿足沈南葵,況且,這件案子於陶氏而言,確實冤枉了些,若當真能翻案,也是好事一樁。


    再加上方才見了沈南葵的那些手段,獄監心裏不禁也隱隱期待起來,點頭應道:“請隨我來。”


    到了刑訊室,沈南葵要了清水來給陶茹漱口。


    陶茹漱口過後,卻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用目光掃過一側那些帶血的刑具。


    很奇怪,她以前看都不敢看的東西,現在竟也不怎麽覺得怕了。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我沒有殺人,東家,我知道你相信我,我確實踢了那老畜生一腳,但我那一腳,怎麽也不至於把人踢死,可他就是死了,任憑我怎麽說,拿不出證據來,旁人也不信啊……”


    沈南葵問:“老畜生?那人不是你的族叔嗎,你好像很厭惡他?”


    “他算哪門子的族叔!”


    陶茹憤憤說完這句話,見沈南葵一臉不解,就又解釋說:“論親,他是我的堂叔,也算是我的長輩,可他壓根就不配。”


    “是因為他屢屢來向你討要錢財?”


    “若他所求隻是些許錢財,那倒也罷了,好歹掛著親戚的名分,我總不至於看著堂叔一家活不下去,可他們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都令人發指,我踹他一腳趕他走,都覺得是輕的。”


    陶茹歎了口氣,接著解釋道:“東家,你有所不知,我爹並非是陶家親子,而是我爺爺收養的,我爹在世時,我們與堂叔關係尚可,可我爹在我十歲時便生病走了,我爺爺這一脈沒了人,隻剩我娘和我守著家裏的田產,堂叔見我們母女兩個無依無靠好欺負,將我們趕出老宅,霸占了田地,我娘便隻能在鎮上做些漿洗縫補的雜活,來維持生計。”


    “直到前些年,我長大了,也能幫著我娘做事賺錢了,可她的身子卻已熬垮,我們娘倆沒什麽家當,請郎中很快就把銀子花光了,但我娘的病卻沒有好,我沒了法子,隻得上門去求堂叔,可他……卻在大冬天朝我潑了一盆洗腳水,將我趕了出來,還說連我爹都不是陶家的種,我們母女跟陶家也沒有一絲關係……”


    陶茹雙眼噙淚,“借不到錢,請不了郎中抓藥,我娘的病根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因我容貌醜陋,我在鎮上也不招人待見,我們母女隻能艱難度日,直到去年,東家的大伯哥找上了我,先是幫我娘請了郎中治病,而後,不僅願意買我做的胭脂,還說要和我一同做買賣。”


    說著話,她不由自主露出一絲笑意。


    “東家,你是頭一個說我是明珠,且願意相信我的人,你可知我當時有多高興?”


    沈南葵含笑點頭,“你有著一雙能做出赤霞胭脂的巧手,不是明珠是什麽?”


    陶茹臉上也暈開笑意,“自從跟東家合作,家裏的光景就好起來了,我娘的病痊愈了大半,靠著做胭脂,錢也掙到了不少,我給家裏買了新宅子,還添了仆從婢女,讓他們在我忙的時候,替我照顧好我娘,原以為日子會越過越好,誰知竟就遇到了這事,昔日堂叔對我們避之不及,唯恐被我們纏上似的,如今見我開作坊賺了錢,反倒找上門來,讓我接濟。”


    “一開始,我想著他到底也算是我的長輩,就取了些銀子給他,誰知他竟每隔幾日就過來要錢,我心裏覺得奇怪,陶家雖不是大戶,但也有些田地,家底還算殷實,況且他還有兒子奉養,怎麽就到了過不下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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