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胡問雁講完了今日的文章,又來到前廳,卻見裏麵隻有沈南葵一個人,不由驚訝問道:“咦,我祖父呢?”


    沈南葵笑笑說:“胡老學士已經回去了。”


    胡問雁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今日祖父大張旗鼓來到書院,是想捉我回家呢,沈姐姐,你用了什麽法子,才把我祖父勸走?”


    “何需我勸?”


    沈南葵微笑說道:“胡老學士並未真的生氣,否則,剛才又豈能放你離開?”


    聽得此話,胡問雁點了點頭。


    “這倒也是,可祖父是來尋我的,他大老遠從縣城過來,難道就隻是為了訓我兩句?”


    這可不像自家祖父的做派。


    她抬頭看了沈南葵一眼,忽然福至心靈,問道:“對了,方才你為何要對我祖父言謝,你們說了什麽?”


    沈南葵笑而不語,並不答話。


    胡問雁急了,過來撓她的癢,“好啊,不說是吧,一個個都瞞著我,就我成了外人?”


    沈南葵一時不防,被她命中好幾處癢癢肉,連忙躲閃著討饒。


    “停手我就告訴你!”


    胡問雁這才放過她。


    沈南葵緩了緩,才有些無奈地說:“胡老學士這回,是幫了來安書院一個大忙,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如她所言,僅僅兩日過去,胡老學士到過來安書院的事,就傳遍了滄縣,得知來安鎮也開了一所書院,前後有不少人上門拜謁,有些是來送禮的,有些則是來打探虛實,想知道這家被胡老學士看入眼的新立書院,內裏究竟有幾分斤兩。


    眾人不探不知道,一探嚇一跳。


    誰都沒有想到,胡老學士的親孫女,居然便是來安書院的夫子?


    和那個沈氏一樣的女夫子?


    一時間,來安書院任用女夫子的事,再度被推上風口浪尖,滄縣百姓議論紛紛,一眾書院也立場不一,依舊有人反對,有人支持,還有些人因為胡老學士對來安書院的態度,保持了中立意見。


    不過,這些聲音都離來安鎮太遠,並沒影響到書院什麽。


    唯一有所改變的,便是想進書院的學生更多了,不止如此,就連裏正的兒子曹秀才,也自薦來當夫子。


    這事兒沈南葵不敢擅自做主,專程去問了裏正的意思。


    裏正說,他兒子一向用功讀書,醉心科舉,可多年來除了考中一個秀才,便屢屢落榜,自從去年秋闈再度失利之後,一直頹然在家,不問世事,裏正也曾勸他,不如先去謀一份活計,或是當夫子,或是去縣城另尋營生,總比耗在家裏強,畢竟他還有妻兒需要養活,總不能事事都指著自己這個老父親。


    曹秀才卻聽不進去,裏正勸不動,隻得隨了他。


    哪知,他知曉胡老學士去過來安書院之後,竟然振作起來,主動去找沈南葵自薦,說想到書院做夫子。


    這事兒連裏正自己都不知道,還是聽沈南葵來問話,他才曉得。


    自家兒子年近而立,屢次落榜,再執著於仕途也無意義,畢竟,不是誰都能像顧逸川一般天賦異稟,所以,他能想通,出來自謀生計,裏正心裏很是欣慰,自然無有不願。


    於是,書院便又多了一位曹夫子。


    ……


    這日早上,沈南葵正在吃早飯,剛端起粥要喝,手裏的碗卻忽然裂開,滾燙的粥順著她的手流了一身。


    “啊!”


    她驚呼一聲站起,忙捂著燙傷的手。


    鍾山聞聲過來,擔憂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他看著地上的碎碗,有些生氣地說:“這客棧裏的東西,真是差強人意,好端端的,竟然燙傷了姑娘,我定要去討個說法才是!”


    荷花端來一盆涼水,“姑娘,這燙傷若是不處理妥當,隻怕會留疤,你先把手在涼水裏泡著,我這就去請郎中過來。”


    沈南葵將手洗淨後細細看了幾眼,搖頭說:“我沒事,端碗之前,這粥已經涼了好一會兒,並未將我燙傷,隻有些紅罷了,不礙事,胡姑娘應該快到了,幫我換身衣裳,咱們下去吧。”


    “姑娘……”荷華還想再勸。


    沈南葵卻直接把手伸到了她麵前,“瞧瞧,是不是沒事?”


    她手背上的皮膚,除了有些泛紅,倒的確沒有水泡、蛻皮破潰這些燙傷的症狀。


    荷華見勸不動她,便隻能說道:“那好吧,但是姑娘,等今日從書院回來,咱們可一定要去醫館開個藥膏,雖然傷得不重,但這是您自個兒的身子,千萬別不當回事兒!”


    “好,都依你。”


    沈南葵換好衣服出來時,胡家的馬車已等在外麵了,她與荷華都上了車,才告罪說:“妹妹久等了。”


    胡問雁原本不在意,可一抬頭,卻見荷華皺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荷華一向活潑愛笑,鮮少露出這種神情。


    胡問雁好奇之下,不由問道:“怎麽了,荷華,大早上就這樣犯愁?”


    荷華看了沈南葵一眼,歎氣說:“胡姑娘,您可得幫忙勸勸我家姑娘,方才姑娘喝粥時,那碗竟莫名裂了,險些燙傷姑娘,我有心想讓姑娘在家歇一歇,請郎中來瞧瞧,可她卻是不肯,這叫人怎能不擔心?”


    胡問雁聽完搖了搖頭,看向沈南葵說:“沈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知你掛心書院,可書院有我們在,出不了什麽亂子,你該以自身為重才是。”


    沈南葵露出自己的手,“我當真沒事,等下午回來再去醫館,也一樣的。”


    一旁的魚雯忽然說道:“瓷器不經磕碰,哪會輕易碎掉?此乃不吉之兆,沈姑娘可要當心劫難。”


    眾人都是一愣。


    胡問雁皺眉輕斥道:“魚雯,你胡說什麽,不過就是碎了一個碗,興許是那隻碗用舊了,或燒製的時候就沒做好,哪裏就這麽唬人了,要我說碎了好,碎碎平安,是不是這個理?”


    沈南葵笑著點頭,“正是。”


    魚雯也忙告罪,“奴婢一時瞎說,沈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沈南葵擺了擺手,心裏並未在意。


    可誰知,魚雯的話竟然一語成讖,當天夜裏,沈南葵落腳的客棧便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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