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葵端著蓮子粥過來,將碗遞給顧逸川之後,在床邊坐下。


    “逸川,以前我總是極力證明,即便我是養女,也與沈家同氣連枝,但其實,我隻是不想由人輕賤而已,今日你也看見了,沈家對我,實在沒什麽情分。”


    她聲音低柔,“我不想騙你,於沈家而言,我隻是一個被他們掃地出門的垃圾,我跟沈平婉,也是麵和心不和,有她從中阻攔,父親可能不會再像以往那般扶持你了,也就是說……”


    “沈家這門親事,於你助益甚微。”


    顧逸川將碗放在一邊,拉起沈南葵的手,“南葵,你可是在為這些事自責?”


    “本就是我牽連了你。”


    “傻話!”


    顧逸川捏了捏她的手,一臉不讚成地搖頭。


    “不管嶽父還願不願意幫我,他都對我有恩,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想要功成名就,會自己去掙,憑自己的努力博得一切,南葵,你不欠我什麽,相反,能娶到你,才是我天大的福分。”


    沈南葵撞進他灼亮的眸子裏,心中也忍不住生出絲絲暖意。


    “逸川,你當真這麽以為?”


    “當然是真的。”


    顧逸川笑起來,眸中清輝如星光落於湖麵。


    “以前,剛娶到你時,我雖然是因為沈家的恩情,才對你處處維護,但朝夕相處之下,我的心也不知不覺裝滿了你,我很慶幸,能有你做我的妻子。”


    縱然兩人早已交心,可每次聽到這種情話,沈南葵歡喜之餘,還是會羞紅了臉。


    “我也很慶幸,此生能嫁給你。”


    兩人十指相握,顧逸川像是要把眼中的柔情,也映進她的眼裏。


    “南葵,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也是。”


    -


    早上雖然落了雨,但自中午開始,天色又再度晴好,空中連一片雲朵都見不著,料想晚間的月色定是極好。


    天黑之後,果然月明如晝。


    對著一輪圓月,沈家熱熱鬧鬧地舉行了祭月禮。


    期間,賀氏也派人來請過沈南葵,但她以顧逸川酒醉未醒需要人照顧婉拒了,賀氏也沒強求,甚至說,如果身體不適,也不必勉強去參加家宴,晚飯她會派人送到他們屋裏來。


    沈南葵正要同她說不去家宴的事,眼下賀氏提及,便一口應下。


    賀氏見她實在懂事,心也軟了幾分,說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蘭芳齋的月餅,今日家中備了許多,稍後我叫人每種口味都給你送些來。”


    “多謝母親。”


    賀氏又道:“雖然你不去家宴,但你幾個兄弟難得一同在家,明日待逸川緩過來,你二人還是都去見見為好。”


    總歸名份上她還是沈家的人,顧逸川身為沈家的女婿,來日若能出人頭地,自家幾個兒子同他走近些,也沒壞處。


    沈南葵微笑應道:“是,明日我與相公一定去。”


    賀氏點了點頭,“好了,我還有事要忙,就不同你多說了,你屋子東邊那個閣樓,我叫人收拾出來了,你若想上去坐坐賞月,亦是可行。”


    沈南葵有些意外地抬頭。


    屋子東邊那個閣樓,是她自幼就愛去的地方,在那裏,她可以藏起來看一下午的書,又或者晚上睡不著了,便爬上去看星星看月亮,父親和母親找不到她時,經常會無奈地去閣樓上捉她下來。


    但自從沈平婉回來,她沒了任性的資格,便再也沒上去過了。


    沒想到,母親竟然還記得?


    但下一瞬,賀氏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婉兒前些年在外麵受罪,她就算記恨你,也是情有可原,但你要記得你姓什麽,是誰將你養大,凡事多讓著她些,不要同她計較,更不要心生埋怨。”


    沈南葵低頭掩去眸中的一絲波瀾,平靜地道:“南葵明白。”


    賀氏走後,她一進門,顧逸川便迎了上來。


    沈南葵笑問:“你都聽見了?晚上咱們去閣樓賞月,那裏可是個寶地,不止能看到夜空,還能看到別人家的院子。”


    顧逸川眼含擔憂地望著她。


    沈南葵莞爾一笑,“放心吧,我早就不會在乎了。”


    -


    古來中秋,月色為佳。


    賀氏便把家宴安排在了前院的八角亭裏,涼亭四麵都點了燈籠,晚風習習,送來陣陣涼意,眾人推杯換盞間,仰頭又能得見一輪玉盤,皓月千裏,當真好不自在。


    吃飯時,沈平婉沒見到沈南葵,不由問道:“娘,他們人呢?”


    賀氏解釋了緣由。


    沈平婉冷嗤一聲,“不來也好,省得敗壞了咱們的興致,中秋是團圓之節,我們一家子骨肉團聚,他們兩個外人本就不該來湊熱鬧,沒得惹人嫌。”


    賀氏無奈搖頭,“可讓我寫信叫他們回來的人,不是你嗎?”


    她有些好奇地問:“婉兒,你還沒告訴我,你是為著什麽事,才一定要見南葵?”


    沈平婉不願多說,隻含糊道:“沒什麽,就是想確認一件事,但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說著話,沈家長子沈臨忽然叫她。


    “婉兒,你難得回來一趟,今日高興,來同大哥喝一杯!”


    次子沈良也端起酒杯,“婉兒妹妹,還有我。”


    沈平婉笑了,舉著酒杯道:“好,婉兒敬大哥二哥一杯。”


    喝完酒,沈臨笑著問道:“聽說世子已經大好了,說來你嫁人至今,我都還沒見過這個妹夫,不知世子何日有空?我請他去天香樓吃酒。”


    “是啊,待見了世子妹夫,我可得當麵提點他幾句,叫他好生對我妹妹,莫要欺負了我家婉兒。”沈良附和道。


    沈臨嗤笑道:“就你這個膽子,你敢這麽跟世子說話嗎?”


    “他再是世子,那也是我妹夫,我有什麽不敢的?”


    沈平婉極為享受這種親人之間的恭維,笑著答應了下來。


    “大哥二哥,等世子回來,我會同他說的,不過,你們去天香樓可以,卻不能飲酒,世子身子才剛好,公公嚴令他半年不許沾酒。”


    “啊?那也太可惜了……”沈良麵露遺憾。


    沈父瞪了兩人一眼,沉聲道:“世子是你們妹夫,你們想與人家結交,這也沒錯,但要交往,就要往好的方麵學,多跟人家探討仕途經濟,學學高門裏做事的規矩,別整日隻想著飲酒作樂!”


    “你們另一個妹夫顧逸川,十七歲便已中舉,明年春闈若能再中一榜,那便是不足弱冠的進士,放眼整個天晟都找不出幾個,看看人家,你們何日才能讓我也這般省心?”


    兄弟二人被他一罵,有些悻悻不敢說話。


    沈平婉見狀,忙替兩個哥哥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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