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知道那荷包是明月的針線,不免就有些失望,正要叫玉蝶秀菊兩個退下,忽然心上一跳:既然冬雪手上能有明月的東西,那明月和彩霞手上未必就沒有延禧宮裏的東西。想到這裏就抬起頭看了看秀菊。


    秀菊見洛寧看她,忙上前一步道:“娘娘有什麽吩咐?”洛寧道:“你既認得出這是明月的針線,那麽延禧宮還有誰的針線活好?”


    秀菊笑道:“娘娘要問別的,奴才不一定答得準,針線活計算是奴才能拿得出手的,所以平日也多有留心。延禧宮的兩個大宮女冬雪臘梅的手都笨,倒是有個□□華的,做得一手好針線,延禧宮裏要見人的針線活計,多是出在她的手下,隻是冬雪臘梅兩個愛麵子貪功,不肯讓人知道。要不是奴才從前在內務府時見過春華的針線,後來聽說她分去了延禧宮,又在臘梅手上見過她做的帕子,奴才也不能知道。”


    洛寧點點笑頭:“你倒心細。”令妃啊,本宮差點上了你的當,怪不得冬雪那個奴才敢拿著明月手裏出來賄賂我坤寧宮的總管呢。原來你下了兩路棋呢。要是趙得福貪圖你的銀子,從此跟你了,自是最好。要是趙得福反過來向本宮舉發了你,本宮拿著這個荷包問你,你自也能用春華來洗脫嫌疑,消息傳到皇上那裏,本宮怕要背個嫉妒陷害的罪名了。你好手筆,好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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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寧把個荷包扔在一邊兒,看了看玉蝶和秀菊:“那個紫薇怎麽樣了?”


    “娘娘,奴才真要回稟呢。”秀菊上去一步道:“那個紫薇,下半晌還哭著問奴才怎麽不送她去漱芳齋,她同還珠格格是舊相識。奴才回說,皇上的旨意叫她留在坤寧宮,她立時便不哭了,還問著奴才,皇上來坤寧宮多不多,皇上平時最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說了,抬頭看了洛寧一眼,“娘娘,奴才以為,這個紫薇心不小。”


    洛寧拿著帕子遮唇笑了,這個紫薇啊,怪不得認親的信物那樣輕而易舉就叫人騙了,怪不得被個隻會瞪眼睛鼓鼻子的男人騙得死心塌,瞧瞧她這說的是什麽,虧得我是知道她身份的,不然隻怕同秀菊一樣,也認為她想攀皇上那根高枝呢。


    容嬤嬤等人都以為洛寧會惱,不想洛寧反而笑開了,心中自然忐忑,都低了頭不敢出聲。洛寧笑了回,便道:“容嬤嬤,今兒玉蝶和秀菊的差事辦得都好,賞。”又向著秀菊和玉蝶道:“你告訴紫薇,好好的學規矩就是了,沒學好規矩之前,不要叫她往前頭來。”秀菊提醒得好,乾隆那個腦抽的,要是瞧見一個美貌少女不斷對他獻殷勤,還不定怎麽抽呢。


    洛寧那是看戲沒看全,她要是看到戲裏那個紫薇對著她爹乾隆時時刻刻的表示著仰慕和愛戴,搞到乾隆真以為紫薇對他有意思,想納紫薇為妃,再聽見秀菊方才那話,隻怕她這時就笑不出了。


    乾隆今天又翻了慶嬪的牌子,這已經是第五天了,洛寧不用伺候乾隆,又把能叫令妃吃不好睡不著的紫薇握在了手裏,這心情別提多好了。她這心情一好,睡得也香;人睡得香,臉色就好。


    清晨妃子們來給洛寧請安時,一個個都詫異:好容易令妃懷孕不能侍寢,又冒出個慶嬪,眼看著也有專寵的勢頭,皇後心情怎麽能這麽好,臉色白裏透紅的,看著哪裏像是奔四十的人啊。


    洛寧慢慢把底下坐著的美人們看了一遍:慶嬪雖然近來得寵,倒也沒有很張狂,對自己說話時,臉色神色也算得上恭敬,隻不過瞟向令妃的眼色就不那麽客氣了;令妃也沉得住氣,心裏那麽大的事,還能插話討論哪個顏色的胭脂擦在嘴唇上好看;舒妃,婉嬪兩個被小燕子那個野格格一鬧,關係倒是近了不少,都坐上下手了;那個蒙古的多貴人臉色看著有點黯淡,也是啊,打世祖後蒙古妃子就沒得意的……


    這一圈看下來,隻缺一個純妃。


    純妃啊,太醫說在熬時間了,隻望她能拖到太後回宮,看著和嘉出嫁罷,不然,和嘉那個孩子還要守二十七個月呢。


    洛寧想起和嘉連帶著就想起和婉來了,等下吳紮庫氏來,我和怎麽和她開口啊。


    和親王弘晝,都說他是個活出喪,吃祭品的荒唐王爺,可是他和他嫡福晉吳紮庫氏感情好得很。弘晝共有八子一女,其中六子一女是吳紮庫氏所出,乾隆這個狠心的硬搶了人家唯一的女兒,還不好好看待,給送到蒙古去了,如今才二十多就不行了,連個子女也沒留下。乾隆大爺,您叫我對著人家的親額娘,怎麽開得出這個口。


    洛寧愁歸愁,和親王嫡福晉吳紮庫氏還是奉詔進宮來了。


    一身親王嫡福晉服色的吳紮庫氏低著頭進了坤寧宮,正要跪下給皇後洛寧請安,洛寧已然道:“免禮,平身,賜座。”這個節骨眼上洛寧實在不忍受禮。


    吳紮庫氏道:“臣妾謝娘娘賜座。”還是蹲了個安,這才走到一側坐下,抬了頭看著洛寧道:“不知道皇後娘娘召喚奴才有什麽吩咐。”


    她這一抬頭,洛寧便瞧出她的眼圈兒是紅的,厚厚的脂粉也沒遮蓋住,顯見得哭了很久。也是,弘晝到底是個親王,和婉的親阿瑪,她的事,弘晝隻怕也知道了,所以昨兒又折騰了一出活出喪。據趙得福說,弘晝那是一身素服坐在棺材裏又是喝酒又是哭,想來哭的是和婉,這阿瑪額娘當得實在是委屈。


    想明白了這個,洛寧便不好以皇後的語氣身份說話了,想一想,歎一口氣,道:“阿蘭,純妃要不行了。”


    吳紮庫氏聽了洛寧喊她小名,臉上僵硬的神色倒是緩了一緩,道:“娘娘,純妃也病了許久了,這也是命數,隻望她能撐到老佛爺回宮,也好親眼看著和嘉公主出嫁。”說到這裏,便想起了和婉,說起來,親王嫡福晉的女兒是和碩格格,被孝賢皇後養在名下之後便是和碩公主,身份上倒是高了,卻遠嫁去了蒙古。和婉出嫁的時候,她是親生額娘卻隻能算是外命婦,不能親自送女兒上轎,想到這裏眼眶不由就紅了。


    洛寧看著吳紮庫氏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起了和婉,隻好勸道:“你要哭就哭罷,原是我和皇上對不住你們。”


    吳紮庫氏忙跪倒在地:“娘娘,您這是說什麽話,我們當不起。和婉能叫皇上喜歡收為養女,是她的福氣,遠嫁蒙古,那也是咱們大清公主的職責,和婉應該的。”到底女兒是她心頭肉,還是忍不住要哭。


    洛寧親自過來扶起了吳紮庫氏,拍著她的肩背道:“這是弘曆讓我來對對弘晝夫婦說的,不是皇上對和親王夫婦說的。”


    吳紮庫氏聽到這句,心中一動,含著淚抬頭看著洛寧,做了愛新覺羅家媳婦二十多年,吳紮庫氏深深知道,當今的乾隆皇帝看著是個明君,實則多疑善妒,這樣的話,絕不會是他能說得出的。皇上登基之初,幾番試探打壓,逼得自己家王爺也為了避嫌生生把自己折騰成了個荒唐的主,那全是為了叫那個皇帝哥哥安心。剛才那幾句必然是皇後自己的話,倒是入情入理,便是傳揚開去,聽到的人也隻會說乾隆是個好皇帝,好哥哥,好父親。怪不得王爺回來說,皇後病了一場之後,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如今看著果然不錯。


    吳紮庫氏順著洛寧的手跪了下去,就在地上磕了頭道““娘娘,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既是皇上的弟弟也是皇上的奴才,哪裏當得起皇上這句對不住,娘娘同皇上的這番深情厚誼,臣妾同王爺粉身難報。”


    洛寧忙扶起了吳紮庫氏,又勸慰道:“你也不要急,待到明年開春,我和皇上請旨,接和婉回來養病,她年紀還輕,宮裏又有的是好太醫,隻要能治得好和婉,什麽藥不能給她尋了來。”


    吳紮庫氏道:“勞娘娘操心了。娘娘,臣妾聽說,皇上那個義女還珠格格很會折騰,目無尊長,數次冒犯娘娘,臣妾說句犯上的,娘娘是萬金之體,犯不著為這樣的格格生氣。”


    這話算是對她方才提議要接和婉回京養病的回報了,明確這一回是站她這一邊的,洛寧笑道:“阿蘭這話有理,我如今呀也想開了,隻要皇上喜歡,我就不上趕著忠言逆耳叫皇上不痛快了,說句犯上的話,我是皇後不假,可我也是弘曆的妻子不是。”


    外命婦要進宮覲見皇後,妃子,總要提前一天遞牌子的,洛寧正和吳紮庫氏說話,外頭小太監就遞過裝著寫著外命婦丈夫姓名、官職以及命婦本身官誥、姓氏的牌子的盤子來,容嬤嬤接了,又拿了進來,遞在洛寧眼前,洛寧眼一掃,卻見裏頭有個牌子寫著:大學士福倫福晉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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