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瞧,是不是好了。”蘇禾學著白簡的樣子,手指往腕上輕輕一搭,給自己把脈。


    “你這也會?”裴琰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驚訝地問道。


    “哦,”蘇禾轉眸看他,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也會吧,就是把手指搭在上麵。”


    裴琰覺得自己這次重傷,腦子跟不上蘇禾了。


    她到底是會,還是不會?


    “不過我覺得脈搏摸上去都一樣。”蘇禾很認真地給自己把了一會兒脈,放下了手。


    裴琰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早該猜到的,她隻是學學樣子。


    “你別笑,等我有空了,我就向白簡學醫去。”蘇禾搬了小馬紮坐在他身邊,端著安神湯喂他喝:“來,喝了茶去睡覺。明兒的事,明兒再想。”


    “好。”裴琰很配合地張開嘴。


    安神湯苦澀得很,難以下咽,他喝了幾口便不願繼續。


    “還有好幾口呢,別浪費。”蘇禾握著勺子追著他喂。安神湯裏有鎮痛的成分,喝了睡得安穩一些。


    裴琰隻好張開嘴,一口一口地喝了蘇禾喂的安神湯。


    “你去睡吧,讓白簡和張酒陸來一趟。”他咽了苦澀的湯,低聲道。


    “世間事紛紛擾擾,大人少想一些。能救天下蒼生是大人的本事,便是救不了,也不是大人的錯。少想事,多吃飯,多睡覺。”蘇禾悉悉索索地剝了顆糖,喂到他嘴裏,小聲道:“總之我在這裏守著你,這幾天就不要想公事了。”


    裴琰隻好乖乖地躺下。他一身疼,躺下確實舒服一些。


    蘇禾坐在一邊陪著他,直到他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姑娘累了一天了,去歇著吧,我來照顧大人。”秋韻快步過來,心疼地說道。


    “沒事,我還行。”蘇禾走到院中的搖椅上,小聲說道:“我就在這兒眯一會兒,有事你就叫我。”


    “還是回慈恩院睡吧。”秋韻連忙勸道。


    “就在這兒躺著,免得他們來找大人。”蘇禾搖搖頭,合上了眼睛。


    秋韻抱了床小被子過來給她蓋上,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


    月兒已經快變成滿月了,靜靜地懸於天幕之上,幾枚亮閃閃的星星散落於月亮旁邊,天地一片靜寂。


    白簡和張酒陸進來了,白簡拿著金針匣子,張酒陸胳膊窩下夾了一大堆的書信和卷宗,二人看了一眼睡在樹下的蘇禾,不約而同地放輕了腳步。


    “蘇姑娘怎麽睡在這兒?我把她抱回屋裏去吧。”張酒陸大巴掌攏在嘴邊,小聲說道。


    “你敢抱啊?”白簡一臉欽佩地看向張酒陸。


    “你這人,邪惡了吧,我坦蕩得很。”張酒陸嘖了一下嘴,一臉嫌棄地瞪向白簡。


    “我倒是坦蕩,那個呢?”白簡朝床榻那邊呶了呶嘴。這位可是醋勁大過天的角色,哪怕是癱了,不能動了,該吃醋的時候,照樣醋海翻巨浪。


    “放屁,我是那種人?”裴琰睜開眼睛,沒好氣地罵道。這兩個家夥趁他病,不要命地耍嘴皮子。


    “王爺自然不是這種人,張酒陸,你還不把蘇姑娘……抱……回慈恩院去。”白簡放下金針匣子,彎腰把裴琰扶了起來,給他身後墊了個枕頭,讓他靠著坐。


    就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裴琰也疼得臉色發白,熱汗直湧。


    “連椅子帶人一起抬進廂房就是,要你抱?”裴琰靠著坐好了,抬眸看向張酒陸。


    白簡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搖頭道:“看吧,我怎麽說的?”


    張酒陸把拿來折子和卷宗都擺在裴琰麵前,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榻前。白簡給他的腿紮針,張酒陸在一邊給他讀折子和卷宗。


    “大人昏睡的時候,各府入了巫蠱教的人員名錄已經整理出來了。如大人所預料的一樣,唯獨陸相府上沒有奴仆入教。其餘人府上,都有人入了巫蠱教。”


    “別小看這些奴仆,他們互相有無,平常也不打眼,很多消息都是通過他們來傳遞。”


    裴琰靜靜聽了會兒,點頭道:“和當年一樣。”


    “一模一樣的手段,逼著王爺做抉擇。可是王爺又不是裴駙馬,和宮裏那個沒那麽深的感情,王爺可不會為了宮裏那個去死。”


    “你們小瞧我爹了,我以前也小瞧了他。”裴琰閉上眼睛,擱在腿上的兩手緊握成拳。


    金針紮在穴道上,疏通筋脈,令氣血重新通暢。不過這過程極痛,裴琰特地吩咐了白簡,等蘇禾睡了再過來。


    張酒陸眼看裴琰痛到熱汗直湧,好心地遞上了枕頭:“王爺要不要咬著枕頭角?”


    裴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若是蘇禾遞他枕頭,他定不會覺得有什麽。


    可這是張酒陸!


    張酒陸和蘇禾相處久了,學了太多蘇禾的招數。


    “蘇姑娘說了,男人也可以喊疼,也能哭,也能脆弱。王爺你也是男人,覺得疼的話你就哭,沒事兒。”張酒陸把枕頭又往前遞了遞。


    “這是個瓷枕。”裴琰暗暗咬牙。


    讓他咬瓷枕,是嫌他牙硬,還是想看他流口水?


    “哦。”張酒陸把瓷枕放了回去,摸到了自己屁股底下坐的墊子:“不然,這個?”


    “說正事,”裴琰吸氣,又吐氣:“我……身上疼得厲害,趕緊說完,我要睡了。”


    張酒陸聞言,趕緊說道:“名錄已經全部整理完畢,是否抓拿歸案?”


    “怎麽抓?”裴琰問他。


    “我不是***府的人,我出去抓。”張酒陸說道。


    裴琰搖頭,閉目沉思片刻,低聲道:“當初父親也抓人了,可是拔出蘿卜帶出泥,幾乎沒一個是清白的。朝堂震蕩,人心惶惶。加之那一年天象異變,洪水完了又是旱災,蝗災,天災人禍頻頻降臨。邊境上,大縉與胡國勾結在一起,隨時會大兵壓境,挑起戰火……父親權衡利弊,無奈地做了抉擇。”


    “所以皇上燒了名錄,他知道駙馬是冤枉的,可還是讓駙馬一個人擔下罪名,給了天下人一個交代。”白簡皺著眉,接過了裴琰的話:“駙馬是為天下人而死,他真是冤枉。”


    “哎,若不是太子殿下是個極好的人,我真想殺進宮去。”張酒陸嘀咕道:“這老東西雞賊得很!偏讓王爺去給太子當伴讀,若當年讓王爺給慈王伴讀,慈王現在早被踹去天邊了。”


    “王爺需要休養,若再受傷,我便是天上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蘇姑娘其實說得好,世間的事紛紛擾擾,你是管不來的。”白簡拔出金針,一臉嚴肅地看著裴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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