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淩雪咬著帕角,一直往陸昭霖身後躲。


    “你還敢躲!是不是要把你娘送去祠堂關著,把你嫁去蕃邦當個妾,你才肯說實話。”陸丞相臉色更陰沉了,他盯著陸淩雪,眼神狠戾得就像在看一個犯人,而不是他嫡親的女兒。


    陸淩雪也嚇到了,她一直受寵,從未想過有一日父親能拿這種眼神看她。


    “我、我偷聽到的,那日府上來了客人,您和客人……”陸淩雪結巴道。


    “閉嘴!”陸丞相臉色大變,蹭地一下站起來,一腳踹向了陸淩雪。


    陸淩雪萬萬沒想到父親竟然會踹她,她沒防備,硬生生被踹翻在地上,心口一陣絞痛,當即就嘔出一口血來。


    “爹,你怎麽能踹淩雪。”陸昭霖臉色一白,立馬過去把陸淩雪護到了身後。


    “你還護著她?就她做的這些蠢事,不必裴琰動手,自己就把陸府給殺光了!”陸丞相指著她破口大罵:“想當毒婦,又沒那腦子!你就索性蠢一點,安分一點,順著家裏的心意嫁個男人便是。又要去爭,爭又爭不過。出風頭全出到風屁股裏了。你立刻去收拾東西,今晚我就送你去岷州,那裏的老藩王來了無數次折子,想要求個京中貴女為媳,我看就你去吧。”


    陸淩雪捂著劇痛的胸口,哭著說道:“爹,女兒錯了,您千萬別把女兒嫁去岷州,那老藩王一直拿著造反來要挾朝廷,女兒嫁去了,定沒有安生日子。”


    “爹,妹妹不能嫁過去!”陸昭淩也急了,大聲說道:“開春就有大考,到時候招個有才的妹婿也好啊。”


    “我陸府,不需要沒用的女婿。”陸丞相冷笑道。


    此言一出,兄妹兩個都不出聲了。


    “如今有頭有臉的人家,哪一個不把你當笑話?”陸丞相怒罵道:“既沒有裴琰,那你可以去接近李慈,再不濟,還有禹王,有蕃王。你屢次三番在裴琰身上栽跟頭,依然一頭往上撞,你的腦子都被豬給啃了?趕緊去收拾東西,晚上就出發去岷州。你能穩住岷州的老藩王,皇帝也不會讓裴琰繼續追查。”


    陸淩雪渾身一軟,一身力氣仿佛抽幹了,如一攤泥一般癱倒在了地上。


    “滾出去。”陸丞相毫不客氣地嗬斥道。


    陸淩雪流著淚,無力地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爹,求您了。”陸昭霖紅著眼眶,用力地磕了個頭:“妹妹從小嬌寵著長大,她受不了那樣的苦。”


    “她不去,你今日讓人通風報信的事,就無法了結。裴琰一心追查,皇上是一定要給裴琰一個交代的。”陸丞相閉了閉眼睛,無奈地說道:“為父隻能保下你,至於淩雪,這是她自找的。”


    陸昭霖發了會呆,仰起頭看向陸丞相,顫聲道:“兒子願意承擔後果,妹妹真的不能去!父親當年隻帶著母親入京,我與妹妹在莊子上相依為命,被叔伯家的兄弟欺負,妹妹那般弱小,卻總是替我擋著拳頭……”


    “那也是因為你沒用!你護不住她!”陸丞相不耐煩地打斷了陸昭霖的話,冷聲道:“優柔寡斷,成不了大器!我若是你,便勸她嫁去。等了結此事,你奮發向上,殺了裴琰,再接回你妹妹。”


    你妹妹……


    她難道不是你女兒嗎?


    陸昭霖一向知道父親冷血,他能在丞相這位置上一坐十年,若真是有情有義之人,如何真的坐得穩。他向來擅長見風使舵,隻用對自己有利之人,隻做對自己有利之事。陸昭霖也是這樣學的,一心想成為父親這樣的人,可是他對陸淩雪狠不下心,那可是與他一起長大的親妹妹啊。


    “蠢貨,你好好聽著。”陸丞相眼中寒光閃過,低聲說道:“裴琰先後拿下了葉將軍,周王,鄭王,如今又在對付我們,你可知為何?”


    陸昭霖呆呆地搖了搖頭。


    “果然是蠢貨!你忘了我剛剛說過什麽?皇帝同意讓他徹查當年駙馬之死。這幾個,當年都是力主要處死裴駙馬的人。”陸丞相坐回去,手掌扣住了桌上的茶碗:“如今皇帝年紀大了,疑心越發重,這些當年跟著他一路殺進皇宮的人,他也不再信任。裴琰是把好刀!”


    “爹的意思是……”陸昭霖猛地一個激靈,不敢置信地說道:“皇帝要借裴琰的手,除去我們幾家?”


    “不管是不是,我們都得提前做好準備。此次你妹妹嫁去岷州,你派幾個得力的人跟著,一定要把那邊的兵馬掌控在手。之後不管哪個皇子登基,咱們陸府都有談判的籌碼。”陸丞相五指驟然收緊,眼中寒光閃動。


    “那方才妹妹說的,那位貴客……”陸昭霖試探道。


    “不該你問的,別問。看看你妹妹闖的禍吧!你該慶幸,府中隻有庶女,沒有庶子,不然你也得滾。”陸丞相冷冷地說道。


    陸昭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慢慢地低下頭去,“是,爹。”


    “大人,那裴琰沒動靜,他帶著蘇禾去林子裏賞花了。”這時一名隨從快步進來,朝陸丞相抱抱拳,低聲說道。


    “賞花?他怎麽可能去賞花,一定是想讓我們放鬆警惕,再順藤摸瓜。”陸丞相皺眉,壓低了聲音:“傳令下去,今日陸府不得有任何人出入,連一隻鳥也不準飛出去。”


    ……


    梅花穀小木屋。


    月光透過木屋的縫隙落進屋子裏,屋子裏立著兩隻琉璃大燈籠,鐵爐上患著三隻烤得香噴噴的野山雞,桌上擺著溫好的米酒,屋子裏全是食物的香氣。


    “好香。”蘇禾皺了皺鼻頭,湊近去聞了聞:“熟了沒?”


    “馬上,再烤烤。”裴琰翻動著烤山雞,順手拿起匕首,割下一小塊雞肉嚐了嚐。


    “大人也讓我嚐嚐。”蘇禾仰頭,手往嘴上指了指。


    “再烤熟一點,餓不著你。”裴琰挑了烤得最酥最香的地方切下一塊肉,喂到蘇禾的嘴邊。


    “大人出去辦差事的時候,就是這樣填飽肚子嗎?”蘇禾嚼著肉,好奇地問道。


    “既是辦差,哪能烤東西吃。常是蜇伏數日不動,吃些幹糧果腹。”裴琰平靜地說道。


    “你是***之子,金嬌玉貴的,為何不當個閑人?”蘇禾好奇地問道。


    “若是無用的閑人,可以安然一生。可我有用。”裴琰切下一隻雞腿,放到桌上的碟子裏,修長的刀慢慢地片下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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