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父女當真可恨!她上輩子是撅陸家墳了?


    蘇禾感覺到背上涼嗖嗖的,飛快地想著對策。


    突然,麵前一道陰影傾壓而來,鼻尖處飄來了一縷冷香之氣。


    是皇帝走到她麵前來了!


    “抬起頭來。”皇帝盯著蘇禾落滿白雪的頭頂,腳又往前走了一步,踩在了蘇禾的影子上。


    “皇上,她並不認得此燈。”裴琰眉頭緊鎖,立刻走了過來。


    “裴大人留步。”忠和公公堆著笑臉,甩了一下手中拂塵,攔住了裴琰。


    蘇禾心中一緊,趕緊抬起了頭。


    四周一片靜,似乎連風雪聲都停頓了,眾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蘇禾身上。


    皇帝負著雙手,一雙冷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禾看。她的小臉已經凍得通紅,長長的睫上落了細碎的雪花,眨眨眼睛,很快就凝結成了一層白霜。


    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小美人。


    裴琰抱拳,微微欠身,沉聲道:“舅舅,禾兒膽小,不敢仰見天顏。”


    這聲稱呼出來,皇帝眸中攸地閃過一抹寒光,冷聲道:“你還當真變成個情種了!”


    “臣不敢。”裴琰長眸低下,嘴角忍耐地抿緊。


    “蘇禾你不必害怕,如實回答朕的問題,這七山燈籠,你是如何知道的?”皇帝又看向蘇禾。


    蘇禾背上直冒冷汗,她斟酌了一會,雙手覆在額前,叩首道:“皇上,妾身是前些日子在燈籠街上見到的。那位老先生出了燈謎,妾身猜出了燈謎,贏了一盞七山魚躍燈。方才見這怪物並非從上而下地長大,而是自上而下地變大。妾身就想起那燈籠的影子,若把它放大,正與這怪物外形一樣。”


    皇帝負在身後的雙手輕輕轉著一串紫檀佛珠,半晌後,扭頭看向裴琰:“那燈謎是什麽?”


    裴琰上前來,將那日的燈謎說了一遍。


    “意思是,蘇禾你娘親會做七山躍魚燈?”皇帝又盯住了蘇禾。


    蘇禾膝蓋跪得生痛,腦瓜子也被寒風吹得極疼,她咬咬唇,再度抬起了凍得發痛的小臉,哆嗦著說道:“我娘是跟著我爹學的。我爹當年就是靠編燈籠,哄著我娘親跟他好上……”


    “蘇恒會做燈籠?”皇帝挑眉,一臉玩味地看著蘇禾。


    這時一陣咳嗽聲響了起來,眾人回頭看去,隻見李慕憬扶著侍從的手,穿過風雪走了過來。他朝皇帝拱了拱拳,小聲說道:“父皇,蘇恒年少時,蘇家曾被流放苦寒城,他祖父當年正是在工部任職。蘇恒別的才能沒有,但是手藝確實一絕。荷園便是他親自設計建成。”


    皇帝皺眉,語氣溫和了幾分:“讓你呆在馬車裏,這麽大的風雪,豈是你這副身子經得住的,趕緊回去。”


    “父皇,兒臣也沒那麽弱。”李慕憬溫柔地笑笑,抱拳道:“太後派人來,讓父皇別在風雪裏久站,當心龍體。”


    “也好。”皇帝點點頭,指著裴琰道:“此事緣於你護衛不力,竟讓宵小之徒在此作亂。所以今日之事,你當擔起責任。朕看在你能破解這機關燈籠的份上,就先不罰你了。”


    “多謝皇上。”裴琰立刻跪下叩首道。


    “裴琰聽旨,燈籠一事,由你負責徹查,務必查個水落石出。大庸城,絕容不下裝神弄鬼之事。”皇帝頓了頓,又看向了葉朗:“葉朗,你聽從裴琰指揮,協同辦案。”


    葉朗怔了一下,連忙上前來領旨,“臣領旨。”


    “你們都是大庸國年輕有才的一輩,當通力合作,不要為了一個小女子大動幹戈。”皇帝掃了裴琰一眼,又道:“最近鬼市傳出了些離譜的謠言,朕已經下旨,讓慈王去查。裴琰是朕最疼愛的外甥,他父親,是朕從年少時就信任的朋友,更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從未疑他。”


    一眾大臣拱拳垂首,大氣都不敢出。


    蘇禾以前想象過皇帝的樣子,覺得他應該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瘦麻杆,龍袍套在身上一晃一晃。可今日看著他,隻覺得威嚴非凡,通體氣勢極為冷峻,滿朝文武竟無人敢與他對視。


    不過想想也該如此。他當年可是踩著十多個兄弟的屍骨才坐上的龍椅,手段之果決狠辣,非常人所能想像。


    “蘇禾當眾詆毀自己的父親,有違綱常,跪一個時辰再起來。”皇帝轉身就走,可蘇禾剛想起來,又聽到皇帝冷聲道:“誰若求情,那就一起跪。”


    李慕憬眉頭皺了皺,擔憂地看向了蘇禾。


    裴琰隱於袍袖下的拳頭握緊了,高大的身體也緊緊繃了起來。


    “隻說讓跪,沒說不讓生火擋風。”李慕憬向隨從遞了個眼色。隨從會意,立刻撒腿跑向了馬車。不一會就搬了隻炭盆,拿了個軟墊過來。


    “太子殿下,你回去吧,這裏太冷了。”裴琰定定神,接過侍衛遞來的披風,嚴嚴實實地包住了蘇禾。


    “不急,倒也吹不死我。”李慕憬掩著唇低咳了幾聲,低聲道:“我要去看看這隻燈籠。”


    “張酒陸,保護太子殿下過去。你別跪了,坐著。”裴琰頭也不抬地說著,一把將蘇禾攬進懷裏,雙手烤熱了,捂住了她的雙膝。


    “皇上讓我跪呢。”蘇禾趕緊說道。


    “他又看不見。”裴琰淡淡地說道:“就算看見了,那就看見了吧。”


    “你啊,做就做吧,非要說出來,他聽見了又要動氣。”李慕憬無奈地搖搖頭,帶著自己人往前麵走去。


    燈籠骨架已經坍塌,散落了一地。割破的薄牛皮燈籠外殼看上去輕巧非常,也不知是何等精絕的手藝,才能把牛皮處理得如此巧妙。


    “那日街中擺攤的老頭兒一定有問題。”蘇禾把小手湊到炭盆上麵,小聲說道:“不過他現在肯定已經躲起來了。大人,你知道那溪山匠人到底是什麽來曆嗎?”


    “是前朝的匠人。”李慕憬握著一塊牛皮回來了,席地坐在了炭盆前,舉著牛皮湊近火光前細看。


    裴琰往炭盆裏加了幾塊炭,翻動著,低聲道:“前朝曾有一支匠人世家,他們的手藝堪稱世間一絕。凡是他們造的陵墓、修的城池,皆堅不可破。這支人憑著手藝積累了驚世的財富,鼎盛期甚至能買下數十個城池。不過後來,他們卷進了一件謀逆案,全族流放。族中男丁,無論哪一代,無論老幼,皆被砍去雙手,而女子都被剝去半邊麵皮,世世代代不得離開苦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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