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聽到一聲嬌俏婉轉的聲音:“哥哥和嫂子在說什麽?可是妹妹打攪了?”


    年羹堯轉身看見門口站著的年婉雯,眼裏便透出了寵溺:“你越大就越調皮了,還不快進來。”


    納蘭氏看著給自己行禮的年婉雯笑著微微頷首,這個妹妹甚得家中眾人的寵愛,年幼時身子嬌弱,雖是漸漸年長已經養了回來,眾人還隻當她做嬌嬌弱弱的病秧子養著,她才十四歲的年紀就已經長的凹凸有致,滿身風韻,柳眉鳳目,眉眼含情,一顰一笑極盡動人,烏壓壓的髮髻上一麵簪著紅梅金絲鏤空珠花,一麵簪著鎏金穿花戲珠步搖,穿著翠紋織錦羽緞裙襖,一步走一步風情,行動間又有幾絲嬌弱,確實是個美人。


    納蘭氏拉了她坐下:“到真沒說別人恰恰說的就是你了。”


    年婉雯一笑:“嫂嫂和哥哥說我什麽?”


    “自然是說妹妹美貌才情天下無雙,不知道到頭來要便宜了哪一個?”


    年婉雯臉一紅,起了身拉著年羹堯撒嬌:“哥哥看,嫂嫂又欺負我。”


    年羹堯隻是笑:“到確實是在說你,今兒在路上碰上了四貝勒,四貝勒說既然你進了京抽時間去四貝勒府上坐坐,陪著福晉側福晉們說說話,這也是禮數,哥哥的意思什麽時候有空,你跟你嫂子進去請個安。”


    年婉雯微微嘟嘴,她自幼聰明十歲那年又得了奇遇,心裏一直是個極其高傲的人:“哥哥怎麽說,妹妹便怎麽做。”


    年羹堯便點了點頭,納蘭氏又順勢派人去遞牌子。


    年婉雯說了幾句就起了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大丫頭碧玉扶著她的手一麵走一麵低聲道:“四貝勒怕是對主子存了心思的。”


    年婉雯正是因為這個才覺得不悅,四貝勒已經有了正室,還有兩個側福晉,她若去了最多是個側福晉,便不言語,進了屋子打發了人下去,在床上歪了一會,又從那口古井裏渡出了一茶碗的井水,慢慢喝了覺得身上舒服了才有了笑意。


    她十歲那年得了重病,高燒昏迷,在醒來就多了這麽一口隻有她看的見的古井,古井的井水甘甜無比,最重要的是,能強身健體,她原本身子不好,喝著這泉水才慢慢養好了身子,如今連個風寒都不得,自此她便一心認為她自己跟別人不一樣,或許是仙女轉世也說不定,尋常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揪著花架上冬青釉五彩加金花鳥紋花盆裏的蘭花,也不知道那個四貝勒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殊蘭正抱著納穆跟他說話,一會指指這個一會指指那個,聽得胤禛進府了,一會又聽得鈕鈷祿敏珠生下了一個壯實的阿哥,她臉上的笑意就更真實,吩咐憐年準備賀禮。


    胤禛進了正院的時候額爾瑾,殊蘭,宋氏,李氏,武氏,鈕鈷祿氏都在,才知道是祝敦得了長子,他由著丫頭們侍候著洗漱換了衣裳在炕上坐下,額爾瑾坐在一邊,殊蘭,李氏,武氏依次坐在下麵,鈕鈷祿和宋氏侍立在一旁。


    額爾瑾笑著道:“爺辛苦了。”胤禛隻是微微頷首。


    吃了幾口茶,嚐了一口桌子上的蘇油卷,覺得太甜膩了,又放回盤子才緩緩的道:“今兒遇上了亮功,說是他妹妹進了京,爺說了讓她妹妹有空到府裏陪著你和殊蘭幾個坐坐說說話。”


    屋子裏默了片刻,額爾瑾依舊笑著:“妾身恍惚記得,那姑娘閨名婉雯,今年也是十四的年紀了。”


    胤禛隻道:“是夠了選秀的年紀。”


    他這樣一說,眾人心裏就敞亮了起來,隻怕是個可能會進府的,這幾年府上一直沒來新人,大家都有些疲懶了起來,如今忽的聽說有個人會進府,還是爺看上去看重的,心裏就掀起了風浪。


    眾人都在的時候殊蘭的話總是最少,話最多的本來是李氏,隻是她的寵愛一日日的淡了,在胤禛跟前到是畏首畏尾了起來,也不說話,其他的人更不必說,胤禛又隻是沉默,氣氛有些尷尬,眾人坐不下去,就帶了心事退了下去。


    胤禛去了裏間歇覺,額爾瑾侍候他躺下,出來就見王世讓家的進來回話,拿的是新開的胭脂鋪子的帳本,也不敢說生意好,隻是一沒有名氣,二是管鋪子的管事並不是很精這一行,在一個東西不能說不好,但也不出類拔萃,也隻薄薄的一個月掙著幾個銀子,額爾瑾接了帳本,聽著站在一旁的王世讓家的在一旁低聲道:“管鋪子的老劉意思是福晉能狠下心進了一批好東西,隻要名聲打出去,開了路子不愁以後掙不來錢。”


    “他說哪裏的好?什麽好?”


    “老劉的意思京城雖然富庶,但這女子用的東西卻多半都是從南麵興起,那麵用什麽,過上一兩個月才進京城,如今聽得那邊的女子都愛用梨花香味桃花粉的胭脂,都做成玉簪花的樣子放在雕花的盒子裏,又別致又新穎,說是四紅樓這幾日剛進了這麽一批好東西,因此他想進上六百兩的東西,四紅樓福晉也知道,那裏是騙不了人的,跟著他們總是吃不了虧。”


    額爾瑾遲疑了半會,人是他們經年管鋪子的老手,必定出不了大錯:“這樣吧,你在讓他好好看看,若真是如此,就讓他從先從別的鋪子的帳上支上三百兩的銀子進貨,先試一試,要是好在接著多定些,終歸都是為了生意好,隻是千萬要謹慎一些。”


    王世讓家忙應了是,又說了幾句話就退了下去,出了門見珊瑚站在廊下,拉著她的胳膊低聲罵她:“你如今還在這裏丟人現眼,幾輩子的體麵都被你敗光了!過幾日我就接你回去。”


    珊瑚臉一白,哭著對她媽道:“媽,我也不跟你說假話,主子爺收用了我,主子爺不開口,別人都不能帶我走!”


    王世讓家的一怔又是一急,眼裏也落了淚,狠狠拍打了她幾下:“你這不要臉的東西,要是福晉知道了,你讓咱們一家都給你賠命啊?!”


    珊瑚卻隻是哭。


    福兒站在門口道:“嫂子,主子爺還在裏頭睡著,要是要教導閨女也不能在這個地方,嫂子若沒事還是先回去的好。”


    王世讓家的勉強笑著應了一聲,帶了一腔的擔心害怕忐忑的出了後院。


    福兒又輕蔑的看了珊瑚一眼,轉身進了屋子。


    殊蘭回了屋子換了衣裳,淨了手上了炕坐下,一手抱著納穆,一手拿著筆在雪浪紙上畫一些簡筆畫,納穆並不懂,隻是依依呀呀的說話,又吃了一會自己的手,在繈褓裏扭了扭圓嘟嘟的小身子,殊蘭就停下來親一親兒子軟嫩的小臉蛋,接著在畫。


    從外頭進來的喜丫踮著腳看了看,隻看的來是畫的是個小孩子在對個老者作揖,殊蘭回頭一看見是喜丫,笑著招手讓她坐在身邊:“探頭探腦的看什麽?”


    喜丫笑著道:“在看主子做什麽,隻看來主子是在作畫。”


    殊蘭抿嘴笑:“我這是在給三字經做插畫,這一副剛好做的是‘親師友,習禮儀’。”


    喜丫覺得主子一笑實在好看,也跟著笑,“主子為什麽要給三字經做插畫?”


    “以後給納穆啟蒙用。”


    殊蘭是在給兒子籌劃啟蒙的書籍,她一時心血來潮拿了鄂祈啟蒙的書翻開來看,沒有標點符號也就罷了,隻大大的一張又一張的字,她自己又受後世的影響覺得給小孩子用這樣的書啟蒙實在不好,因此打算自己畫一本畫冊。


    喜丫還要問,見胤禛進來,忙起身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胤禛也不讓殊蘭起來,自己在一邊坐下,翻著看了看她畫得東西,到是簡潔生動,抬頭看她:“爺也想問問怎麽畫這些東西啟蒙。”


    殊蘭將孩子遞給奶嬤嬤,見胤禛又接到了自己懷裏,才道:“小孩子本就心性不定,便是大人看著那些滿頁都是字的書本都要頭疼,何況孩子,隻怕會越看越厭棄,妾身想著一段話上配一個圖,這圖大致上就是這段話意思的解釋,孩子看了即覺得新鮮又能很快就懂文字的意思,這樣學起來有趣又容易才會更願意學。”


    胤禛笑著捏了捏兒子的肉呼呼的小手,又覺得實在可愛多捏了兩下才道:“你到是想的長遠,等他啟蒙至少也要三年,三年時間夠你畫多少副畫?何苦現在一麵哄孩子一麵畫畫,到顯得府上沒人似的。”看殊蘭嘟著嘴又轉而道:“不過爺聽著你那法子到是好,鄔思道畫畫好,這事讓他做,你不用忙活了。”


    鄔思道一天忙著軍國大事,哪好意思讓人家做這事情,殊蘭就推辭:“罷了,哪好意思麻煩他呀。”


    胤禛抱了抱納穆就依舊給了奶嬤嬤讓抱了下去:“這事情爺說了都未必成,你隻讓鄂祈去說,鄔思道一準就答應了。”


    這話說的殊蘭到笑了:“這話到奇了,那小子還有那麽大的本事?”


    胤禛吃了一口茶道:“鄔思道如今把他當眼珠子一樣愛護,他老大不小了如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鄂祈聰明又好學,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他恨不得讓鄂祈做兒子才好。”


    殊蘭掩嘴直笑:“沒想到那皮猴子還這麽惹人愛,鄔先生喜歡他也是他的造化,‘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便是當做兒子也不是什麽打緊的事情。”


    好些日子沒跟她好好說話了,看她笑得明媚,胤禛心裏就覺得軟綿綿的舒坦,向後靠在靠枕上,看了殊蘭一會。


    殊蘭被他盯的不好意思,起了身往裏走,胤禛才慢條斯理的道:“都做娘了還這麽害羞,過來,給爺捶捶背。”


    殊蘭嗔怪了他一眼,那眼波一半明媚一半又含著憂傷和哀愁,胤禛伸手牽住她的手拉著她在身邊坐下:“爺總想,你這眼裏總是含著的哀愁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可是覺得爺對你不夠好?”


    他坐直了身子,圈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頭,嘴唇一下一下碰著她的耳垂。


    殊蘭紅著臉掙脫開他的懷抱,低垂著眼裏了裏衣裳:“爺的話真沒道理,爺對妾身好不好,最應該清楚的是爺,到來問妾身了。”


    她叫了一聲憐年:“端了水上來,我淨了手,給爺捶背。”


    憐年應了一聲,胤禛靠在靠枕上看她的臉一直紅著,甚至蔓延到了脖子上,他心裏就有一種小小的得意洋洋的感覺,眼裏含了笑意,閉目養神,覺得她在推他,睜開眼看見下人都下去了,知道她收拾好了,翻身趴著:“來吧,別人捶背不是力道不對就是地方不對,總也沒你捶的好。”


    殊蘭一麵捶背,一麵抿嘴笑:“既然妾身這麽好,爺怎麽獎賞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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