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他們甚至會死在江氏兄弟手下。


    論武功,他們不及江氏兄弟,能拚的隻有體力和耐力,假如江氏兄弟是很沉穩、不自傲的人,那麽一定能在他們耐心磨盡前殺了他們。


    秦世遺手心沁出冷汗,幸好他闖地獄關時沒碰上江氏兄弟,幸好今天還有蕭離恨。


    地獄關已沒有人,隻有數不清的白骨,白骨是榮耀的證明,所以很多高手喜歡把白骨堆積在自己腳下,證明自己手握多少條人命。難怪蘇憶柳的陵寢需要九宮八卦陣來驅邪,難怪江氏兄弟一身屍臭,更難怪這裏叫做地獄關。


    風怡已被熏得嘔吐,秦世遺麵色也有點鐵青。


    他們終於走出了地獄關,來到野外。新鮮的空氣讓他們如獲新生,孤男寡女,他們可以用擁抱、親吻甚至是更親密的方式慶祝自己活著走出這裏。風怡是這麽想的,一個長年混跡在煙花之地的女人,都夢想著得到一個好男人的關愛。


    秦世遺卻不那麽想:“你走吧。”


    風怡的笑容凝滯,她以為自己錯聽,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秦世遺重複道:“你走吧。”


    風怡愕然,她沒有聽錯,秦世遺真的要她走:“為什麽?你不是要帶我走嗎?”


    秦世遺道:“你已安全。”


    風怡眼裏已有淚水醞釀:“荒郊野外,我孤身一人能去哪?”


    秦世遺道:“天涯海角隨你去。”


    風怡想起蕭離恨說過的話——好男人不會讓女人哭。


    她落淚了,秦世遺也不是好男人,好男人不會讓她孤身一人離開,至少會把她送到鎮上,再給她一點銀子。


    他讓她走,她能去哪?逍遙王已死,地獄關、快活路的守護人皆亡,守墓者江氏兄弟也喪了命,逍遙林再無庇護,過不了多久,貪。婪的人們就會進來掠奪寶藏,逍遙林的輝煌也到此為止了。她若不走,她在這也過不下去。


    風怡垂死掙紮:“我告訴了你那麽多秘密,難道都不能換你一點良心?”


    秦世遺巋然不動,他甚至閉上了眼:“你要說,與我無關。”


    風怡驚愕地睜大杏眼,她以為找到了良人,殊不知還是癡心錯付。她哭著跑了,天涯海角誰知道她還能去哪,但死在荒郊野外,成為野獸的腹中餐,至少還有點價值,貼著這些臭男人隻會讓自己失去一切。


    秦世遺仍閉著眼,他安靜地站著,身形挺拔像高大的樹,狂風暴雨都不能撼動他強壯的根。他不能倒下,倒下就意味著示弱,他絕不允許,哪怕他胸口的針已經刺入骨頭,讓他連呼吸都如被撕裂般疼痛。


    他試過很多種方法,想逼出銀針,遺憾的是,帶著恨意的銀針將仇恨深深種在了他骨底,他逼不出。強忍著的冷汗在這時候才流下,針影響到了他行動和反應力,他甚至連移動一步都很困難。


    如果這時候有他的仇人出現,他一定陷入苦戰,他不會死,但身上難免會留下幾個可怖的刀傷。


    不幸的人總有他的不幸,秦世遺很不幸,就在他最不幸的時候遇到了不幸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欲知秦世遺遇上了什麽人,且聽下回分解~今天爆字數更新,麽麽噠~


    第12章 第十二章


    “苦行僧”,顧名思義,苦行的僧人,“苦行僧”丁注不但自己苦行,還喜歡讓人享受苦刑。


    他是僧人,他不該殺人,可他卻喜歡殺人,他殺人從不需要理由。隻要他高興,他可以踏平三座山寨,殺掉六百二十一人,將三大寨主的腦袋懸掛在寨門前。他殺人不會立刻殺死,他會慢慢折斷那人的四肢,廢了五官,敲碎全身骨頭,最後再敲碎顱骨。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苦刑,享受過苦刑的人才配下十八層地獄。


    現在,苦行僧丁注就站在秦世遺麵前,思考要怎麽給秦世遺苦刑。


    “你現在一定動都不能動,”丁注不但喜歡給人安排苦刑,還喜歡嘮叨,“你受了傷,這傷一定很嚴重,它讓你反應變得遲鈍。你也一定很想拔劍殺我,但你的力氣,隻足夠你刺出一劍,一劍不死,你不會再刺第二劍。我不會死,但你卻會被我殺死。”


    秦世遺還閉著眼,他一向尊重對手,在殺人前,他會讓對方拔劍,但他也有不尊重對手的時候,比如現在,他根本沒將對手放在眼裏。丁注沒說錯,他確實隻能出一劍,但一劍已足夠刺穿那嘮叨的喉嚨。


    丁注是江三請來殺蕭離恨的,蕭離恨不在,殺秦世遺也一樣。


    他很自滿,他比秦世遺高一個半頭,魁梧一倍,隻要他揮出他的千頭禪杖,沒有打不碎的東西,包括腦袋。他當然還不想殺秦世遺,他還沒讓秦世遺享受苦刑,他怎麽捨得敲碎腦袋。


    所以他的千頭禪杖敲向了秦世遺的膝蓋,他算好了,他比秦世遺高大一倍,縱使秦世遺拔劍,最多也隻能刺到他心髒下三寸的地方,可在那時候,比劍還長五寸的禪杖一定已敲碎了秦世遺的膝蓋。


    他很高大威猛,但他頭腦實在有點簡單,他不知道秦世遺曾殺過比他還高半個頭的巨人,一劍穿喉,他更不知道世上有一種武器,能無視體型和身高差。


    千頭禪杖在秦世遺膝前兩寸停下,丁注喉頭赫然出現一個豁口,鮮血流下,如山般的巨漢轟然倒下,至死也不敢置信。


    秦世遺這才睜開眼,看著嵌入地底的樹葉,葉片鮮綠,還帶著露珠,看起來是新摘的。


    “是你。”他已不必猜,就知道是誰。除了蕭離恨,還能有誰有如此功力,拈花摘葉便能殺人。


    可惜,丁注的身體沒消失,這說明葉片還不是蕭離恨真正的武器。


    丁注身後走來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


    男人麵相普通,衣著普通,你實在找不到他有什麽閃光點,如果不是他剛殺了一個人,你絕對以為他隻是個好吃懶做的普通人。


    “你認得我?”男人的聲音有點沙啞。


    秦世遺道:“我不會感激你。”


    蕭離恨的真麵目被戳穿,他不怒反笑:“你救我,我也救你,我們一筆勾銷。”說完,他掌心的石子打上秦世遺的肩井穴。


    秦世遺愕然,就是他身經百戰,也絕想不到蕭離恨會如此不按理出棋:“你……”


    “這荒郊野嶺的,你走不了,我總不能先找到小鎮,借人家車,再來接你吧?”蕭離恨把秦世遺背了起來,“你雖然有些重,但我力氣也不小,背你走上一段還是可以的。”


    “我能走。”秦世遺閉上眼,被人背著實在讓他感到羞恥。


    “你如果能走,就不會趕她走了。你便是知道自己不能走,她跟著你會出事,你才讓她走。”蕭離恨戳破秦世遺的心思,笑容掛滿臉上,好像看透人心很讓她愉快。


    秦世遺不說話了,論嘴皮功夫,他不是蕭離恨對手。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我用這張臉找到了她,送她到附近的小鎮,給她留下了十萬兩銀票。她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會讓她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嗎?恐怕未必,當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愛到極致的時候,縱使他化成灰,也能認出來。風怡認沒認出來,秦世遺不知道,他隻知道,隻要看到蕭離恨的笑,他就能認出來。蕭離恨不是因為愛笑才笑,他隻是在用笑掩藏一些不想被人看到的情緒,比如痛苦和悲傷,一個人的容貌身形都能改變,但眼裏的情感卻無法改變。


    蕭離恨其實不愛笑,但他總是會笑。比如他走到一半迷了路,在林間待了一夜差點成為野獸的腹中餐,他還是在笑,再比如當夜有三位高手要他們的命,他殺了他們,他還是很高興地坐在他們屍首上笑。


    你絕對想不到一個人為什麽能有這麽多的笑容。


    不過當蕭離恨到了最附近的小鎮時,他笑不出了。


    他們現在站在客棧的櫃檯前,正對麵是不耐煩地敲桌的老闆。


    蕭離恨掏出錢袋,隻聽叮叮噹噹幾聲響,十幾枚銅錢掉了出來。


    蕭離恨苦笑道:“我買了一壇醉仙釀,一壇價值一百兩。”


    秦世遺道:“繼續。”


    蕭離恨道:“我到這買了口棺材,一套衣裳還有一點幹糧。”


    秦世遺道:“最後。”


    蕭離恨道:“最後我把十萬兩銀票給了風怡。”


    秦世遺道:“所以。”


    蕭離恨苦笑:“所以剩下的銅板隻夠我們買幾個饅頭,換一套衣裳。”


    秦世遺麵無表情地掏出自己的錢袋:“不多。”


    蕭離恨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打開一看,又不笑了。


    秦世遺沒有騙他,錢真的不多。


    他嘆口氣:“或許我該告訴你,你所中的是透骨穿心針,是要命的玩意,江湖上隻有一個地方能救你。”


    秦世遺皺緊眉頭,他知道透骨穿心針,針能穿透肉體釘在骨頭上,會隨著自己的行動而移動,等到針紮到心髒的時候,人就沒了:“何地?”


    蕭離恨道:“武林盟,隻有盟主的寒凝絕神功,能將你血液筋絡冰封,再輔以盟裏珍藏的九天玄石,將透骨穿心針在不損傷你身體的情況下吸出。”


    武林盟是武林盟主所在地,蘇憶柳就是當今武林盟主之女。武林盟地處江南,縱使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才能趕到。


    蕭離恨甩了甩秦世遺的錢袋:“我們每日要投宿、買幹糧,還得換衣服,給你買藥,這可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秦世遺道:“省。”


    蕭離恨忍不住笑了:“好,老闆,要兩個通鋪的床位。”


    通鋪是什麽地方,一堆臭男人擠在一起,打呼嚕、摳腳、挖鼻孔,充斥著各種不文雅行為和臭氣的聚集地,幸好這是小鎮,來的人不多,但在這種地方,不需要太多人就能讓秦世遺受不了了。


    詩風派的祖師爺是文雅人,秦世遺的師父也是,到他,也還是文雅人。


    文雅人肯定看不慣這種粗鄙的行為,所以秦世遺看不慣,受不了,睡不著。


    蕭離恨卻睡得很開心,好像他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讓自己變得很開心,就連睡覺也是。


    秦世遺不開心,無論誰身體裏紮幾根針,還被迫睡在這惡臭的環境裏,誰都不會開心——哪怕蕭離恨已經用冥陽功幫他將針移至不會刺激痛感的部位。


    他起來要走出去。蕭離恨突然道:“去哪?”


    他回頭,隻見蕭離恨眼睛明亮,像極了夜空裏最亮的那顆星。


    秦世遺道:“吹風。”


    蕭離恨道:“夜半吹風,好雅興,但你應該知道,很多人盯著我們的腦袋。”


    秦世遺道:“即便我在這,他們也盯著我腦袋。”


    蕭離恨笑了:“有道理,請便,莫將我拖下水便好,我現在隻是個落魄的生意人。”


    秦世遺走了,他躍上客棧房頂,對夜而坐。


    夜很靜,萬裏無雲也無月,空氣裏充斥著陰沉沉的味道,夜黑得像要發生什麽大事一樣。


    黑夜是殺手的最佳伴侶,這很適合秦世遺思考。他將兩把劍並排放在膝上,然後像對待心上人一樣,輕輕撫摸著紅劍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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