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在洗手間看到麵板上的小紅點移動到舞會現場,知道陸南敘到了,連忙往前趕。 結果還沒到跟前,就聽到一片哄笑聲。 季夏連忙出了走廊,就看到陸南敘一個人孤零零的被一群人圍著嘲笑欺負。 少年穿著不合時宜的白襯衫,脊背筆直,纖長的睫毛微微低垂,捏著酒杯的指尖用力得泛白。 這一瞬間季夏想到很多,比如陸南敘年幼被母親關在黑漆漆的地下室連哭都不敢哭,比如他獨自一人在深淵中苦苦掙紮舔舐傷口;比如他最後被所有人拋棄倒在雪地奄奄一息。 但他好像又什麽也沒想到。 他隻看到有人拽住陸南敘的衣領,舉著酒杯要往他頭上倒,而他無力拒絕自保。 一時所有的心疼全部湧上心頭,鋪天蓋地,忍不了。 “你幹什麽?” 季夏幾步走過去,將陸南敘擋在身後,奪過那人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慢慢重複了一遍:“你想幹什麽?” 那是個外形還不錯的男生,就算戴著麵具也能看出他眼睛裏的惡毒。 男生一下子認出季夏,眼睛亮了亮,誰不知道季夏和陸南敘不對付? “林少,是我跟他好好說話他不理我,我看不過去,一時氣得才……” 季夏沒理他,轉頭看向陸南敘,語氣裏全是心疼:“你沒事吧?” 視線往下,白色襯衫上有好幾處全是酒漬,季夏頓時眼眶氣得都有些微紅。 這是他的任務目標,算是他罩著的人,他們怎麽敢。 季夏指著陸南敘衣服:“誰幹的?” 熱鬧的宴會瞬間安靜下來,先前男生也不敢再說話。 “別讓我問第二遍。” 短暫的寂靜後,一個趾高氣昂的女生站出來:“是我,怎麽了?你不是一向……” “潑回去。”季夏打斷女生的話,把酒杯握進陸南敘手裏。 女生張了張嘴,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陸南敘垂下眼睫看著季夏發紅的眼眶,手指沿杯口繞了圈,忽然把杯子放回桌沿:“算了吧。” 話音還沒落,季夏就握著陸南敘的手潑了回去。 女生尖叫一聲:“林燃,你瘋了吧!你為他打抱不平你覺得他會感謝你?別忘了你以前做的事比這過分多了!” “所以我跟他道歉了,你呢?” 季夏是背對著陸南敘的,所以他沒看到從他抓著陸南敘的手把酒潑回去後,陸南敘眸色猛地沉下來,一直緊盯著他不放。 女生得罪不起季夏,再不甘心也隻能咬牙道歉:“對不起。”說完就要跺著腳走。 季夏叫住她:“我讓你走了嗎?” 他轉過頭看向陸南敘,輕輕問道:“你原諒她了嗎?” “林燃你欺人太甚!” 季夏一個眼神也沒給女生,隻拿著圓溜溜的眼睛看陸南敘。 陸南敘垂下眼睫,遮住晦暗不明的眸色,輕輕嗯了聲。 季夏擺擺手:“走吧,別讓我知道有第二次。” 女生氣得咬碎了牙往肚裏吞,跺跺腳走了,人群也識趣的散開。 季夏往陸南敘那邊不動聲色靠近一小步,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那我呢?你原諒我了嗎?” 燈光下,少年清澈的眼眸委屈巴巴的,陸南敘握著酒杯的手指忍不住撚了下。 季夏沒有得到回應,以為陸南敘在猶豫,小聲道:“你早上把我關起來我都沒生氣,現在還給你出氣。” “陸南敘,你能原諒她,能不能也給我個機會?” “什麽機會?”顧昊走過來一把拉過季夏擋在前麵,瞪了陸南敘一眼回頭,“你別忘了早上你去救他他還把你關起來,簡直狼心狗肺,你剛才幫這個白眼狼做什麽?” 季夏頭疼,眼看好不容易氣氛好了點,又被顧昊給攪了:“你幹什……” “早上是我不對。” 陸南敘打斷季夏的話,視線慢慢掃過顧昊滿是忌憚的臉,手指夾起一杯酒,遞給季夏:“抱歉,那時我也認錯人了。這樣我們就算兩清了,嗯?” 季夏點頭如搗蒜:“當然可以!” 季夏:【我靠!我們這算是冰釋前嫌了嗎?!】 係統如季夏意料中沒理他,但這不妨礙他開心。 季夏非常有自知之明沒問陸南敘認成誰了,覺得他大概和自己一樣為了道歉編了個理由。 陸南敘看著麵前人眼睛亮晶晶的接過酒杯,一口喝掉,黑漆的眼眸閃過一絲異色。 陸南敘自己是吸血鬼,思維自然放得開,也敢想。 他確實是認錯人了。 眼前這個人,不是林燃。 從他握著他的手把酒潑回去時,所有的懷疑都變成了確定。 陸南敘當時放下酒杯也隻是想試探一下,到底是林燃虛情假意的偽裝,還是其他什麽東西。 沒想到倒是試出個有意思的寶貝。 他是吸血鬼,那他是什麽呢? 妖精?鬼魂?還是其他什麽?第3章 試探 “什麽都問我,就這麽相信我?”…… “林燃,你別被他給騙了。”顧昊把季夏拉到一邊,想起陸南敘剛才看自己的眼神,心裏一沉,“他根本不是個好東西,你忘了他今早做了什麽?!” 季夏秀氣的眉毛皺了皺,不太高興:“他不是道歉了嗎,更何況本來就是我們有錯在先,又是在人家演講搗亂、又是堵.人,換我早把人打得下不了地……” “那是他活該,誰讓他不理你?還有,道歉能解決問題嗎!”顧昊氣得臉都紅了,還是壓低聲音給足了季夏麵子,“他早上都把你關起來了,說大了那都叫綁.架,能坐.牢了。” 什麽綁.架坐.牢,這都哪跟哪? 季夏張了張嘴,試圖再次組織語言,整個大廳突然燈光全熄,一片黑暗。 舞會正式開始。 嘉杭舞會開始前會挑十個人,鎂光燈照到誰誰就上去,任意兩兩搭配領舞。 黑暗中,季夏悄悄過來拉了陸南敘袖子往場外走。 短時間內是說服不了顧昊了,還是先戰略性撤退,免得等下見麵還得吵,反正已經在舞會上亮過相,那就算來過了。 直到走上花園裏的鵝卵石小路時,兩旁路燈影影綽綽亮著白光,會場已經被遠遠甩在後麵,季夏才後知後覺發現,他把人拉出來未免太過順利,陸南敘竟連一絲掙紮都沒有。 他都沒問人家到底願不願意出來。 季夏立馬鬆開手停下來,掩耳盜鈴地把手藏在身後: “不、不好意思,我一時情急,我,我怕等下顧昊來找你麻煩,顧昊其實人不錯就是太慣著我。那個,你要是不願意出來,我送你回去怎麽樣?你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麽樣!” 陸南敘垂眸,眼前人語氣透著些寵出來的傲氣,可眼神躲躲閃閃硬是沒敢看他,明明剛才在大廳裏還那麽不可一世的樣子,現在倒是乖得不行。 他抬手按住季夏肩膀,眉眼沉沉:“慌什麽?” “就這麽怕我生氣?” 沒想到陸南敘會問這個,季夏愣愣地看著陸南敘,然後垂下卷翹的眼睫。 他確實怕陸南敘生氣,他是給人家送溫暖的人,卻頂著欺負過他的殼子,導致季夏麵對陸南敘時算得上小心翼翼,生怕一個做的不對讓他想起舊事。 可以說,季夏一開始就沒把自己和陸南敘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他是給予溫暖的人,就該哄著人家,順著人家。 而季夏從沒哄過人,總是磕磕絆絆不得要領。 季夏手指蜷了蜷,覺得自己挺笨的。 陸南敘見季夏不說話,放下手,錯開季夏往前走:“沒事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有事。”季夏拉住陸南敘衣擺,又很快鬆開,斟酌著開口: “你……今晚沒穿禮服,是不是和顧昊有關?” “除了有人對你潑酒,還有其他的嗎?你有沒有受傷?” “顧昊……他剛才是不是也欺負你了?” 陸南敘聞言沉默一瞬,轉過身居高臨下凝視著季夏。忽然長腿邁開,突然逼近,俯身將人困在路燈杆前。 昏暗的路燈下,季夏聽到他冷峻的聲音帶著些漫不經心:“什麽都問我,就這麽相信我?” 季夏抬頭,晚風吹起陸南敘垂到眉梢的碎發,他恍惚間發現,陸南敘是真的很好看,眼睛是薄薄的單眼皮,內勾外翹,睫毛纖長筆直,鼻骨很高,嘴唇很薄。 季夏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才算恰當。 相信是當然相信,這可是他的任務目標。他了解他的過去、現在,甚至未來,知道他冷漠的皮囊下到底是個什麽樣風光月霽、磊落光明的人。 所以哪怕第一次見麵陸南敘就把他關在儲藏室,他也沒有對人產生戒備。 某種程度上,他還挺理解,都怪原身做的事太過分。 對於季夏來說,這個世界整個都是陌生的,隻有陸南敘是和他有關聯的,不需要防備,是注定未來相伴度過難關的朋友。 可兩人現在的交情顯然沒到這步,這麽回答就過了界。 眼前人在走神。 意識到這個問題,陸南敘一手插進褲子口袋直起身,眯窄眼縫,突然叫了聲:“林燃?” “嗯?怎麽了?” 季夏從思緒裏猛地抽神,身後的手一下子捏緊,臉上神色沒變,心髒砰砰直跳,耳膜鼓動。 嚇死了,差點沒反應過來。 “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