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玄望著一明一暗的長明燈,再次頹喪。 沒死也好,重生也罷,隻要他以龍籬的身份出現在這個世上,那盞屬於龍籬的長明燈便該是亮的。 可那盞長明燈卻暗得刺眼。 “容容,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還是開看些吧。”鍾厭九坐在容青玄身旁,添堵道。 容青玄揉著太陽穴,姑且認命:“要找丹陽子為何不去求掌門師兄,找我來幹什麽?” 鍾厭九聞言歎了口氣:“找過了,掌門師兄也沒辦法才來找你的。”鍾厭九湊近了些,“我查過了,丹陽子師弟的現靈之地,在蛇靈山。” 容青玄兩眼一翻,總算明白鍾厭九為何來找自己了。 蛇靈山,顧名思義,隻有蛇能進入的仙山。 隻是那蛇靈山是寒虛穀的地盤,若要進去,怕是要費一番功夫。 “容容,你就幫我一次吧。要不是我攛掇著丹陽子到不死城幫我找九死一生花,他也不會落個生死不明的下場。容容……”鍾厭九扭股糖似的朝容青玄撒嬌,“你就幫幫我吧……” 容青玄被鍾厭九惡心的夠嗆,用一根手指戳開鍾厭九:“行行行,幫幫幫!” “太好了!”鍾厭九抱住容青玄吧唧親了一口,“我就知道容容是這個世上最心軟的人了!” 容青玄無語地閉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容青玄與鍾厭九整裝出發。 鍾厭九望著精神抖擻的容青玄格外欣慰,直覺是自己賦予了容青玄新生。容青玄心中卻跟明鏡似得,此次出山,一是為了找尋丹陽子,二是為了龍籬。 雖然被鍾厭九潑了一頭冷水,可容青玄仍舊對龍籬重歸於世一事抱著一絲希望——那可是男主大大,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禦劍向南飛了約莫兩個時辰後,蛇靈山到了。 鬱鬱蔥蔥的蛇靈山高聳入雲,遠遠望去猶如一條碩大雄健的青蛇昂首吐信,盤臥天地之間。鍾厭九仰望著蛇靈山倒吸一口冷氣,將丹陽子的長明燈交給容青玄道:“這燈察覺到丹陽子的生魂便會閃爍不停,你一直跟著它走便是。我在這等著你,你自己萬事多小心。” “知道了。”容青玄望了難得一本正經的鍾厭九一眼,“若遇蛇妖打不過便趕緊逃,千萬別逞強。” 鍾厭九嘿嘿一笑:“放心吧容容,我早有準備。” 便從從袖子掏出一大包雄黃,洋洋得意的在容青玄眼前晃了晃,容青玄倍感不適,白了鍾厭九一眼,闖進蛇靈山結界。 蛇靈山內,霧氣昭昭。 山中長滿了不明植物,或高或矮,或濃密茂盛或枝葉稀疏。地皮濕噠噠的,像是才淋過一場雨,滑膩的令人心中發毛。容青玄提著衣角,捧著丹陽子的長明燈艱難地在蛇靈山中穿行著,走了許久也沒見長明燈閃一下。 期間,無數大蛇小蛇從容青玄眼前滑過,容青玄怕得不得了,然而那些蛇似乎更怕容青玄,往往容青玄還沒看清楚來蛇長得是什麽樣呢,那些蛇便急匆匆跑掉,躲起來了。 也對,這具身子的原身是一條九天玄蛇,乃為這些不入流的小蛇的祖宗,怕他是應該的。 如此想著,容青玄的心情竟是放鬆了許多,腳下的步子也輕快了。 又悶頭前行了許久,忽然,手中的長明燈閃爍了一下。 容青玄忙停下腳步,謹慎地望了望四周,奈何除了各種奇草花木什麽都沒有看見。 看花眼了?不會啊……容青玄試著問道:“丹陽子師弟,是你嗎?” 他的聲音一蕩一蕩傳了出去,終於,半空中響起一記陰冷的笑聲:“哈哈哈,容青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入了我蛇靈穀再別想活著出去!” 說話間,一張蛇皮大網鋪天蓋地而來。 容青遙? 認出容青遙聲音的容青玄雙眸一覷,召出斬風劍刺了出去。斬風劍死死抵著蛇網,奈何蛇網靈力太盛,斬風劍根本壓製不住,強撐了片刻後倒旋而下,落入容青玄手中。 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容青玄已成甕中之鱉。 “哈哈哈!”容青遙現形而出,洋洋得意的望著困在蛇網中的容青玄道,“容青玄,你膽子可真夠大的,明知道這蛇靈穀是我的地盤仍敢闖,你是活膩味了嗎?” 容青玄好整以暇地笑望著容青遙:“你還真是死性不改,早知道我便讓吞雷獸撕了你,省得你跳出來作妖。” 容青遙一想到祭劍大典上發生的事便來氣:“容青玄,你少來惡心我!你假惺惺的在吞雷獸爪下救了我,卻又叫你那徒弟來殺我!像你這般虛情假意惺惺作態的陰狠小人,我殺一萬次都不解氣!” 說起龍籬,容青遙又笑了起來:“對了,聽說你那徒弟死了,你傷心欲絕,把自己關在青竹峰誰也不見,幾乎也喪命了呢。” 容青遙越說越開心:“容青遙,你也有今日嗬!青遠在天有靈看見你這副尊容一定很開心。” “你說完了嗎?”容青玄一臉不耐,“碎嘴婆子似得嘮叨個沒完,到底是殺還是剮,給個痛快。” “你想死可沒那麽容易。”容青遙雙眼一瞪,“來人,將容青玄押下冰牢,待我想出折磨他的辦法再叫他死。” “是!”二老黑迫不及待衝到容青玄身前,押著他走向位於蛇靈山山頂的水晶宮。 冰牢位於水晶宮的最底層,這裏終年積雪,寒氣森森,目之所及到處都是結著冰霜的冰塊。容青玄被老二黑押到一座圓形牢籠內,捆在了籠中的冰柱上。 容青玄手腳早就被凍僵了,冷氣透過骨頭縫嗖嗖地往外冒,吹得他心尖發顫。為防止他脫逃,容青遙特意用鎖魂釘封住了他的八大要穴,現下的容青玄真真是俎上魚肉,生死全在容青遙一念之間。 然而容青玄卻一點也不害怕,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牢籠外倒懸著的冰錐,像是在欣賞什麽稀世珍寶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牢籠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阿玄。”來人情意綿綿地呼喚了容青玄一聲,“是我,我來看你了。” 聲音不大相熟,容青玄皺了皺眉,抬頭將那人一望。 隻見來人披著一襲雪白的裘袍,唇紅齒白,氣質哀愁。容青玄頗為意外:“陸昭?” 陸昭點了點頭。 容青玄望著陸昭直出神:“你怎麽在這?” “我怎麽不能在這?”陸昭徑直走到牢籠前,手一揮,鎖鏈便斷了。 他拉開牢門走到容青玄身前,摘下了帽子。 陸昭五官陰柔,眉目間淒淒楚楚,活脫脫就是個男版的林黛玉。眼下這位病弱哀愁的貴公子正眷戀纏綿地盯著容青玄,怨道:“瞧你,若非執意與我和表哥作對,何以落得這個下場。” 容青玄不屑一笑:“我容某人的下場,與你陸公子有關嗎?” 陸昭哂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撫上容青玄的麵龐:“阿玄,別說這樣的話來氣我。眼下隻有我們兩個人,隻要你答應我日後對我百依百順,再不離開我,我便帶你走。好麽?” 容青玄無語凝噎。 “陸公子,我想你誤會了。”容青玄不帶任何情緒地說,“無論我之前與你有過什麽,如今,你我隻是仇人。仇人你懂麽?” “我不懂,也不要和你做仇人!”陸昭忽然攀住了容青玄的身子,容青玄奈何不得,隻得由著陸昭抱住了自己。 “我知道你在生我氣,但祭劍大典上的事是表哥執意要做的,我並不想那樣逼你。”陸昭鬆開了容青玄,眸光一閃,手指勾上了自己的裘袍,“可你若今日不肯答應我,我隻得用我的方式得到你,青玄,你知道我的原身是什麽的,不要逼我……” 容青玄心中一緊,一時間還真就想不起來陸昭的原身是個什麽東西。陸昭看著病弱,行動起來卻瘋癲異常,三兩下扒去自己的衣裳,便要來扒容青玄的。 “你幹什麽?容青玄驚道。 “阿玄,你別怕。”陸昭溫柔地在容青玄額上落下一個吻,“我會讓你想起來和我在一起時多快樂的……” 鋒利的指尖自容青玄胸前劃過,輕而易舉的將容青玄的外袍割成碎片。 “滾!”媽的!千算萬算沒算到會遇見陸昭這個瘋子,就在容青玄痛苦不已,以為自己要栽在陸昭手上時,一道黑影閃入牢籠,狠狠地掐住了陸昭的脖子。 作者有話要說:哦吼!三更結束!洗洗睡覺!第三十一章 骨頭斷裂的脆響聲撕破冰牢中的寧靜,陸昭甚至沒來得及多看那黑衣人一眼便癱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解下外袍,將衣衫不整的容青玄裹了住。 容青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身前的黑衣人,感覺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黑衣人卻未抬頭看容青玄一眼,他戴著張人皮麵具,隻露了一雙眼睛出來,餘處遮擋的嚴嚴實實,生怕被別人認出似得。可任他如何遮掩容青玄也認得出,眼前這個沉默不語,出手狠辣的神秘人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徒弟。 “阿籬?”容青玄齒間打著顫,試探著叫住替他解綁的黑衣人,“是不是你?你不是死了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擺弄著捆仙鎖的手一頓。 纖長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繼續替容青玄鬆綁。 他不答,容青玄便也不再問,終於,捆仙鎖被黑衣人成功解開,如蒙大赦的容青玄死魚一般滑向地麵,卻被黑衣人眼疾手快撈在懷中。 那懷抱炙熱異常,瞬間便將容青玄包裹了住,黑衣人也不客氣,緊箍住容青玄的腰身,抱著他飛出牢籠。 “小心那些冰錐!”容青玄出聲提醒,“那恐是冰牢內所設的機關。” 黑衣人點了下頭,正欲帶著容青玄避過那些冰錐,大地忽地一顫,緊接著,整座冰牢都搖晃起來。 倒懸在崖壁上的冰錐漸漸崩裂,一根接著一根簌簌落下,朝試圖逃離冰牢的二人刺了出去。 黑衣人雙目一覷,狠厲地劈出一道靈焰。 靈焰在半空中化成一團巨大的火球,轟地一聲炸裂開來,將碩大的冰錐炸成了雪花般的冰茬。黑衣人再一次將容青玄抱緊,試圖衝出冰牢,奈何卻被聽到動靜趕來捉囚的獄卒擋住了去路。 帶領獄卒來拿人的正是容青遙的心腹大將二老黑,二老黑吃驚地瞪著容青玄二人,喝聲道:“將這兩個賊人給我拿下!” “是!”獄卒一擁而上,氣勢洶洶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劍,黑衣人似笑非笑地望著衝向自己的獄卒,緩緩閉住雙眼,繼而猛地睜開。 積落在二人身後冰雪驀然飛起,在半空中凝結成一把把鋒利的冰劍。 修長的手指向前一揮,冰劍便刺了出去。 嚎叫聲鋪天蓋地而來,凜冽的冰牢中頓時充滿了血腥味。 二老黑望著一個接著一個倒在血泊中的獄卒傻在原地,踉蹌後退幾步便是要去叫人,隻是人尚未跑出冰牢便被一把冰劍一劍穿胸,跌倒在地。 容青玄見血便暈,正欲作嘔,雙眼被一隻冰涼的大手輕輕撫住,繼而身子一輕,被那人攔腰抱起,帶入空中。 二人一路飛下蛇靈山,找了個隱蔽的山洞躲了起來。 洞中幽冷無比,昏暗蕭索很是有些嚇人。黑衣人將容青玄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塊巨大平滑的石頭上,將他的外袍褪了下來。 縱使光線幽暗,他依然看清了容青玄身上的八根鎖魂釘。每一根鎖魂釘都有人小指般粗細,根根刺在容青玄的要穴上,意圖奪走容青玄的命。 他的心忽然就不跳了,忽然之間,他升出了想要將這個世界毀滅的衝動。 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挪到容青玄身後,幫他逼出了第一根鎖魂釘。 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 容青玄全程一聲不吭,緊咬著牙關,耐心等待八顆釘子拔出。替他拔釘的人雙手卻抖個不住,每逼出一顆釘子便會將自身的靈力渡給容青玄一些,幫他加快愈合傷口。 待八顆銷魂釘盡數逼出體外,容青玄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好在丹田之內靈力重聚,雖然覺得冷,身子卻不再虛弱,他含笑望著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溫聲道:“阿籬,累壞了吧。” 黑衣人眸色一閃,避開容青玄的目光,將用內力烘幹的衣裳披在了容青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