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不想讓自己沉浸在這種情緒中,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心情,坐到駱浮屠對麵:“說吧,有效的辦法是什麽。” 駱浮屠卻笑了笑:“沒想到你也有這樣一麵,我還以為你真的冷酷無情,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隻是裝出來的嘛。可是治不好的人是我,你為什麽要替我難過。” 這樣的反差,有點可愛…… “你廢話真多。” 周琰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更不想討論自己現在的心情,他直接打斷駱浮屠的話,麵無表情道:“有效的辦法到底是什麽。” 駱浮屠揚了揚下頜:“不必自責,雖然看不懂你那些儀器的用處到底是什麽,但是大概能猜到,你的治療隻是針對肉(和諧)體,它們對普通人的普通病症或許有效,但是我被傷到的是靈體,正常的醫療手段是無效的。因為方向錯了,所以無論你多麽努力都沒用。” 這算是一句安慰的話,但是如果周琰了解駱浮屠平日裏的為人,就會明白這句話有多難能可貴,他對別人永遠都是嘲諷辱罵,打擊人家的自尊心,被他訓一通,人可能都要廢了。 周琰卻在思考,什麽叫被傷到的是靈體。 “什麽意思?” 駱浮屠臉上輕鬆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神變得冷冰冰的,跟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差不多。 “藍色火焰名叫魂火,它燒的是我的靈。我現在不能動,無法使用力量,是因為靈被魂火凍結起來了。放火的人本意是想將我的靈完全蠶食幹淨,但是很遺憾,他們沒有那個本事,隻是讓我受傷了而已。” 如果是以前有人對周琰說這種鬼話,他肯定會嗤之以鼻,什麽靈,魂,他絕對不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人死如燈滅,所謂的魂魄不過是大腦構想出來的虛擬的自己。 但是今天在詳細地檢查過駱浮屠的身體之後,他發現他真的完全沒問題,他找不出病因……他也考慮過,他是不是像以前自己遇到過的士兵一樣,經曆信息素戰之後,導致神經纖維受損,可是神經纖維受損不可能靠自己痊愈,更不會像駱浮屠這樣,一天天好起來。 周琰不得不開始考慮駱浮屠所說的可能性。 然而思索許久,最終還是過不了自己這關:“不可能……” 駱浮屠並沒有強行說服他,隻是拋出一個誘惑的餌:“那要不要試試看,用我的辦法,能不能治好。” 周琰皺眉問道:“所以你的辦法到底是什麽。” “很簡單。” 駱浮屠抬起手朝周琰輕輕勾了勾手指:“你附耳過來。”第9章 冬天的番羅花,周琰的小桃花 “不好意…… 周琰聽過駱浮屠所謂的“方法”之後,越發覺得他在耍自己,因為他所說的事情並沒有機密到需要“附耳過去”的程度。 隻是因為自己對聲音敏感,他便故意湊到跟前跟自己說話。 這個變態! 駱浮屠說他需要番羅花,大量的番羅花。 “據我所知那種花隻有夏天才能收獲,為了換糧食,大家早就在收貨的時節上繳了,現在去哪裏找。” 周琰雖然對這種花不感興趣,但是仍然印象深刻,以往每年花開得最熱烈的時候就是交換日,大批的人去田裏采摘花朵,交換糧食,那時候他的田地也是最忙的時候,連個閑工都雇不到。 駱浮屠像個老無賴一樣,道:“那醫生你想想辦法幫忙解決一下啊,你才是生活在這裏的人,對這裏的了解肯定比我多。” 他說完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道:“我看你這裏不缺吃穿,難道沒有存留一些番羅花?” 周琰冷笑一聲:“我怎麽會種那種沒用的東西。” 他的答案完全在駱浮屠的預料之中,從他之前對待靈師的態度就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是一個會服現行法律的人。 話雖如此,這個問題還是要解決,周琰想知道駱浮屠到底怎麽能夠痊愈,他也想看看他所說的“靈”。但是說實話,周琰人緣並不好,他向來不近人情,在這邊住了幾年,結下的仇家比交到的朋友多,到了需要幫忙的時候,一個人都找不到。 他左思右想,最終想到一個笨辦法。 周琰從家裏的倉庫拖出幾袋暑麥,用板車拉著到大街上轉悠,一邊轉一邊讓電音喇叭喊“換紅花”。交換日大街上全是這種聲音,這邊的人聽到換紅花就會拿著家裏囤積的番羅花出來換——番羅花色澤金紅,像燃燒的火焰一樣,十分豔麗,所以又經常會用紅花代稱。 但是正如他猜測的一樣,在街上轉了大半天,連個走出家門的人都沒見,根本沒人想出來跟他換。這種時節,別說紅花了,連片花瓣都不會剩下。 周琰從第五街一直轉到第一街,結果一無所獲,中途倒是有幾個想上來搶糧食的家夥,但是在看到周琰之後,又灰溜溜地逃跑了。 周琰忙了一整天,怎麽出的門,又怎麽回來了,回家一看,駱浮屠那家夥倒是悠閑得很,見他進門還不知死活地問:“怎麽樣,換到了嗎?” 周琰正在玄關處換鞋,隨口道:“你看像換到了的樣子嗎?” 駱浮屠倒是沒顯得特別著急,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就隻能等到明年夏天番羅花成熟的時候了。” 周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的意思是,要在自己家裏混吃混喝到明年夏天?可是治不好他,周琰又不想把他這樣放出去。 “那倒不必,如果有種子,我可以種出來,吃過飯之後我出去買種子。” 周琰皺了皺眉頭——番羅花從種下到收貨隻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總比讓他在這裏一住住半年要好。 駱浮屠顯得很感興趣:“哦?現在這種天氣,土地都凍結了,你竟然可以做到?就連靈師也沒辦法……” 番羅花雖然生長迅速,生長周期短,但是對溫度的要求很高,即便是夏天,也隻有短短幾個月能夠收獲。並非沒有人不能在冬天種出番羅花,但是那都是夏天種下去出苗晚的種子,冬天再種,好像不是那麽容易。 更何況就算是這種情況,也需要嚴格的培養條件,這裏顯然達不到那種條件。 周琰沒解釋,隻是脫了外套,穿上圍裙走進廚房裏,開始準備午飯。 燒熱的平底鍋倒入花生油,薄薄的培根一進鍋裏就立刻蜷縮起來,雖然開了抽油煙機,美妙的香味還是絲絲縷縷飄了出來。從駱浮屠的位置很輕易便能看到他煮飯的背影,這種場景吸引了駱浮屠的注意力,尤其當飯香的味道傳過來時,更是讓他有些愣住了。 駱浮屠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在做什麽?” 抽油煙機的聲音太大,周琰沒聽到,所以便沒理會他,駱浮屠笑了笑,靠著枕頭躺下去,也失去繼續問下去的興趣。 周琰將培根煎好之後,又煎了雞蛋和奶酪,切了幾片自己烤的麵包,麻利地做出幾塊三明治。他正準備將三明治端出去,此時門鈴卻響了,周琰往玄關處看了一眼,端著盤子走出來,他將盤子放到駱浮屠的床頭桌上:“先吃吧,我去開門。” 駱浮屠盯著那幾塊誘人的三明治看了一眼,卻沒直接開吃:“你這裏到了晚上可真熱鬧。” 周琰這一整天都在外麵換番羅花,回家天就已經有些黑了,他懶得做飯隻打算用三明治湊合一下,沒想到這種時候還有人上門。 但是駱浮屠說的話也太難聽了,周琰立刻反唇相譏:“我能怎麽辦,有些人就是喜歡晚上闖進別人家裏。” ——駱浮屠這家夥還是大半夜掉進他家院子裏的呢。 但是顯然當事人並沒有這種自覺性,看著周琰去開門,他便盯著門口,試圖看清楚來人是誰。 周琰通過玻璃窗看到了被攔在鐵門外麵的人,竟然是之前被他救了一命的白樂清,他神色有些慌張,站在周琰家門口左顧右盼,然後又按了一下門鈴。 莫非又在被人追? 周琰把門打開,站在門口的白樂清急忙走進來,一抬頭看到站在門燈下的周琰,立刻鬆了一口氣。 “周琰!嚇死我了,還好你沒睡著。” 周琰把門打開,示意白樂清進門:“怎麽這麽晚還在外麵?” 白樂清剛進門,一個小機械人便滾著軲轆來到他腳邊,聲音平板地說道:“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白樂清上次過來就見過這個小家夥,看到它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他雖然不明白這個小玩偶會動會說話的原理,不過兩個玩偶做得特別可愛,紅臉蛋大眼睛,而且聽那機械的聲音,跟周琰的聲音還有幾分相像,便覺得十分親切。 然而駱浮屠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小機器人,他是從地下室被周琰拖上來的,根本沒從正門進過,自然沒有受到歡迎。 ——真有意思,他這裏有意思的東西可太多了。單看這個小玩偶,很難相信周琰不懂靈。 這時白樂清忽然記起自己前來的目的:“對了!我是來給你送番羅花的。” 剛剛他站在門口的時候周琰還沒注意到,現在轉過身,才發現他身後背著一個小背簍,裏麵全都是紅豔豔的花朵。白樂清把番羅花遞給周琰,不好意思道:“家裏隻剩下這些,夠了嗎?” 周琰難得露出一絲微笑:“足夠了。” ——做實驗的量是夠了,他隻是想看看這花到底能對駱浮屠起到什麽神奇作用而已。 周琰抱著那隻小背簍,從裏麵撿出一朵花,發現花朵竟然還是新鮮的:“這是剛摘的?” 白樂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給我妹妹養著玩的,她喜歡紅色,我就在花盆裏種了幾棵,冬天搬進屋子裏,沒想到一直活著。今天你去我家那邊收番羅花的時候我在睡覺,不然當時就給你了。” 他說到自己在睡覺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周琰聽過之後卻有些感動,不誇張地說,白樂清算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唯一一個對他這麽好的人。 “謝謝。” 可惜他隻擅長刻薄,並不擅長感謝別人,想了半天也隻說出謝謝兩個字。 白樂清卻笑了笑,擺手道:“沒事,都是小事情,比起你救了我那件事完全不足一提。對了,還有你給我的針劑也很好用,今天出門前我注射過,真的一點都聞不出來。” 他說的是周琰給得抑製劑。白樂清剛進門時周琰就發現了,雖然不至於像他說的那麽誇張,一點味道都聞不出,但是至少已經不像第一次遇見他時候那麽誇張,現在他身上隻有一股淺淺的信息素味道,如果不湊近的話,是聞不到的。 “對了,你有番羅花的種子嗎?” 白樂清愣了一下,急忙把手伸進背簍底下:“有的,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既然你需要番羅花,不如今年也種起來吧。” 白樂清回家之後聽到了更多關於周琰的事情,比如他是科爾鎮上唯一一個不在自留田裏種植番羅花的人,他的田裏種了很多生長緩慢的麥子,還有一些別的不認識的草,大家都覺得他奇怪。白樂清便想,他以前沒種過,或許沒有種子,來時順手從家裏拿了一包過來。 父親為此還罵他胳膊肘往外拐,然後苦勸他不要對一個beta這麽上心,再怎樣他們兩個都不會有結果。 他又不能嫁給一個beta。 一想到父親說的話白樂清便忍不住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沒像他說得那麽奇怪……他根本沒想到那種地方,而且就算他是beta又怎麽樣,周琰是他見過最厲害的人,alpha都沒有他這麽厲害。 周琰伸著手準備接過種子,白樂清卻不知什麽原因出神了,好久沒把種子遞過來,周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謝謝。” 白樂清這才反應過來,臉漲的通紅,他急忙將種子放進他手裏:“沒、沒什麽!都是小事!” 周琰剛接過種子,臥室那邊忽然傳出“啪”的一聲脆響,將兩個人之間有些曖昧的氛圍砸個粉碎。周琰條件反射皺了皺眉頭,拎著那袋種子便往臥室走去。 駱浮屠手裏捏著三明治,正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盛三明治的盤子摔得粉碎。他看到周琰走過來,舉著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大口,一邊嚼一邊含混道:“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唔,你們繼續。” “……”第10章 靈師初次展示 “把你的靈展示給我看。…… ——信他個鬼! 駱浮屠人躺在床上,盤子卻碎在門邊,他的手要滑到什麽程度才會摔這麽遠?抹豬油了? 周琰沉默地盯了駱浮屠一眼,後者隻靠在床頭吃三明治,這時白樂清忽然驚叫了一聲,周琰下意識側過頭,卻見白樂清不知何時已經站到自己身後,正往臥室裏看。 他被駱浮屠的樣子嚇到了。 周琰對駱浮屠的容貌沒有太強烈的感受,看久了適應之後更加沒感覺,但是這不代表普通人也會對他視若平常。像白樂清這樣承受力比較弱的omega,看一眼沒被嚇死都算表現良好。 這一聲驚叫不僅讓周琰意識到駱浮屠容貌上異於常人之處,也讓駱浮屠注意到了白樂清。他看到白樂清的時候臉色明顯冷下來,導致他那張臉變得更加嚇人。或許因為周琰對駱浮屠的臉沒反應,他從未刻意顯露凶相,但是白樂清這種過於“普通人”的反應顯然讓駱浮屠很不高興。 周琰反應迅速,直接將臥室的門關上,把駱浮屠這道醜陋的風景關在房間裏麵,然後帶著白樂清來到客廳。 “你坐吧。” 白樂清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驚嚇中,周琰說話時他才回過神:“剛剛那個人是……” 周琰略一思索,便道:“是我的一個病人,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