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起身罷。”  迦玄的語氣聽起來倒是並不嚴厲,說道:“魔魘之禍愈演愈烈,又因同有‘魔’字之稱,也經常被不知情的人所誤解,反因他們的作為,而與我們產生敵對。此禍不除,永無安寧。孤已經答應了仙門、狐族、佛門等人聯合除害,今晚便將啟程。”  看來在這一時期,縱無心便已經成為了修真界眾人共同的心腹大患,終於連平日裏與他們最為疏遠神秘的魔族都不想袖手旁觀了。  迦玄這話一說,在場眾人無一反對,反倒有不少人紛紛站出來自告奮勇地請纓,表示希望能夠同行,征伐魔魘。  舒令嘉還要找那個到現在都沒有出場的三王子,自然是不願意跟去其他地方的,但他見除了他之外,其他王子幾乎都紛紛站出來請纓,於是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要做一做樣子。  而正想著,迦玄已經轉頭看著他,說道:“宸兒。”  舒令嘉立刻意識到是在叫自己,便出列行禮道:“父王,兒臣在。”  迦玄道:“這幾天身子如何?”  他雖然在詢問兒子的身體狀況,但表情隻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也不知道是隨口一問還是真的關心。  舒令嘉便道:“已經好多了,多謝父王關心。”  迦玄道:“能好轉便好。你素來心細穩重,這次就留在宮中鎮守罷。”  一聽他這麽說,舒令嘉忽然覺得心裏有點難受,似是不甘,又似是羞恥。  這並非他的想法,應該是屬於“大王子”的情緒,作為長子,他大概也很想跟著去打縱無心立功。  隨後,迦玄又點了些人隨行,便令眾人散去了。  從中極殿出來,舒令嘉特意在外麵繞了一大圈才回到了他的寢殿,但是也沒有碰見景非桐,如果兩人都附在了別人身上,身份有所改變的話,那麽確實挺不好找的。  沒想到他們爭執半晌,為了“互相照應”,才終於各自妥協,一起進入了這處幻境當中,結果進來之後該各自行動,還是各自行動。  舒令嘉想了想,便有叫來了幾名宮人,直截了當地問道:“三王子現在在什麽地方?方才在中極殿議事,他為何沒有到場?”  幾名宮人聽到他這樣問,有些驚訝,互相看了看,但也不敢質疑什麽,即使滿心納悶,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舒令嘉的問題:“三王子並非王上親子,因此不好前往議事。”  舒令嘉微微一怔。  他又盤問了一會,才大概弄明白了三王子的身份。  他名叫閻禹,是魔皇兄長的遺腹子,也就是迦玄的侄子。  迦玄的大哥具體是怎麽死的,舒令嘉並不清楚,他所詢問的那些宮人們也對此一無所知,想來應該是魔族皇室的一樁秘辛。眾人隻知道在他去世的時候,迦玄還沒有登位。  閻禹出生不久,就被迦玄帶走,同他的親生兒子們一起教養。  魔族民風開放,各種規矩禮節都不像人族那樣森嚴,這裏的女子地位同樣很高,即便是嫁人之後也可以隨時選擇離去。  像是魔皇迦玄雖然因為皇室與各族之間的血脈傳承娶過幾位妃子,但由於他性情冷淡,又經常閉關,這些妃子誕育下子嗣之後,便都已經自請和離,跑的差不多了。  不過閻禹的母親雅姬出身不高,卻並沒有選擇離開,在兒子被帶走養育教導之後,她仍是留在了別宮當中,享受著王妃的待遇。  直到後來新任魔皇登基,並且正式將閻禹收為養子,雅姬的地位就更高了。  這種情況持續到一件醜聞的發生。  ——雅姬與一名魔族侍衛私通,並再次誕下一子。  舒令嘉記得之前觀看冰鏡時,聽到三王子口稱“二弟”,景非桐還疑問過這個排行的問題,看來現在已經有答案了,他口中的二弟,指的應該就是這名私生子。  雅姬自己不肯走,卻又在她與先夫一起居住的別宮當中與人私通,即便是魔族的禮法並不森嚴,也難以容忍。  消息傳出去之後,魔皇震怒,派人抓捕那名侍衛,侍衛在慌不擇路逃跑的時候,不慎跌入山崖而死,那名孩子被送到宮外著人撫養,雅姬則被遷到了一處猶如冷宮般的廢棄宮殿當中居住。  因為這件事,閻禹自然也沒少受人嘲笑,所以這麽多年來,母子之間的關係一直不太好。  知道這些情況之後,再想之前看到的場景,便很多事情都得到解答了。  他們平日裏來往極少,所以當遇到魔魘進攻的時候,三王子發現原來母親早已經給自己準備好了用於逃生的東西,才會那樣悲傷和激動,並且再一次折回宮中。  他後悔了,可惜一切都為時已晚,所以執念很深。  目前既然找不到三王子,那麽不如直接去冷宮找到雅姬,隻要魔魘開始進攻,閻禹就一定會出現。  他們要消除這母子兩人之間的心結,也不用插手太多,隻要保證在閻禹反悔折回來之前雅姬不會出事,就可以了。  思路理清,舒令嘉便將宮人們都打發下去,準備翻牆離開這裏。  但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大王子這身體實在是太不行了,舒令嘉試著往牆頭上翻,隻要稍稍一用力,雙腳還沒來得及離地,就覺得胸口處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根本就過不去。  這也難怪魔皇沒有帶他這個長子前往討伐縱無心,這身體是絕對不可能撐住的。  但目前舒令嘉的事情也耽誤不得,他在花園的牆根底下轉了幾個圈,忽然想到,如果能夠變成狐狸,身手應該就會靈敏許多,隻是不知道目前這個狀態還能不能保持狐形。  舒令嘉試著變了一下,很快,大王子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昏迷不醒,而一隻小狐狸則站在他的胸口,有些茫然地低頭,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臉。  竟然從這個人的身體裏掙出來了!  他立刻恢複人身,結果化成人形之後,卻再次回到了大王子的身體裏。  看來因為對方身上沒有狐族血脈,他才能夠掙脫出來,所以隻有保持住狐形,才能在這個世界中不受束縛了。  舒令嘉無奈,隻好回到寢殿之中,躺在床上,然後默運法術,恢複狐形。  大王子靜靜地躺在床上睡著,小狐狸則一溜煙地衝出寢殿,飛簷走壁,輕鬆一跳,便出了宮。  舒令嘉方才已經問出了冷宮的大致位置,可是此時出了門之後,也是有些轉向。  他跳到一棵樹上,站在最高的那根樹枝上四下觀察,隻見這座魔城中道路曲折連環,城中多山多水,地勢十分複雜,一眼望不到頭。  變成了狐狸,連問路都不好問了。  舒令嘉的身體隨著上下起伏的樹枝一晃一晃的,全身的絨毛也在跟著抖,麵色嚴肅地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正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了一陣靈力的波動。  舒令嘉立刻轉頭一看,隻見樹下不遠處,有一個身影正在向著這邊的方向掠來。  看見這個身影,他的眼前頓時一亮,直接便從樹上往下一跳,然後穩穩地砸在了對方的懷裏。  “小嘉?”  來人正是他找了半天的景非桐。  景非桐不知道舒令嘉跑到哪裏去了,自然也是十分擔憂,這時手中把一團絨球抱了個滿懷,低頭一看,很是驚喜。  他將舒令嘉尾巴上沾到的一片枯葉撿了下去,笑著說道:“太好了,原來你在這裏!怎麽變成狐狸了?”  舒令嘉也很納悶,問道:“你來到這裏就是自己的本相嗎?沒有附在別人身上?”  景非桐搖了搖頭:“沒有。我來了之後就是這樣,沒見到你,但想著那人自然被稱作‘王子’,那麽一切消息自然是從宮中來的最快,方才便設法進去找人打探了一番。原來這裏是……”  舒令嘉道:“魔族。”  景非桐笑道:“不錯,那看來雅姬的事情你也已經知道了,咱們先去冷宮,邊走邊說罷。”  景非桐不光認識路,還跑的快,舒令嘉直接往他的肩膀上一坐,兩人相互交換了一下信息,發現彼此間調查出來的東西都差不多,很快便來到了那座冷宮中。  魔族環境特殊,盛產各種奇珍異寶,外族人又很少會到這裏來,因此是出了名的有錢。  即便這座冷宮荒蕪已久,從外麵看去的時候仿佛一片破敗,進去之後仍可見碧瓦紅牆,玉磚鋪地,猶有當年盛時奢華的影子。  怪不得雅姬即便是深宮寂寞,也不願意離開。  在舒令嘉聽到了魔皇的身份之後,還在疑惑,魔族明明實力極強,即使魔魘再厲害,也不該這麽輕易地便被屠宮才對。  現在他算是明白了,迦玄前腳剛剛離開去討伐縱無心,人們都以為禍患在外麵,根本沒有防備,再加上冷宮侍衛較少,魔魘也是即沒品又狡猾,才選擇了在這裏下手。  此時天色已經隱隱有些晚了,即便很多殿宇中都沒有住人,還是有一盞盞燈籠被點了起來,照的闔宮上下燈火通明,又別有一番安和靜謐之感。  景非桐的肩膀很寬,剛坐上去還挺舒服,但是時間長了,便會覺得他的骨頭很硌,舒令嘉挪了挪身體,把卷在景非桐脖子上的尾巴收回來,想當墊子一樣墊在自己的屁股下麵。  景非桐失笑,攤開手道:“來。”  舒令嘉便從他肩膀上跳下來,站在景非桐手上,使勁抖了下毛。  他說道:“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咱們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景非桐道:“肯定快了。整個幻境並沒有多長,咱們進來的時間點肯定就是在事情發生的附近。”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隱約聽見了幾聲低低的抽泣,其中還伴隨著有人語速極快地說了幾句話。  雖然他們都壓著嗓子,但此時四下寂靜,這聲音夾雜在嗚嗚的風聲中,送入兩人的耳朵,就別有一番淒冷詭異之感。  舒令嘉和景非桐對視一眼,舒令嘉道:“過去偷聽?”  ——這是景非桐最擅長的。  他腳下一轉,身形倏忽一閃,便已經出現在了一從花樹的後麵,在前方不遠處,一名宮女正在同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說話。  “這已經是你第幾次衝我要錢了?我都已經知道了,你一直在騙我!”  那名宮女哽咽著說道:“之前你說要把我們的錢攢在一處,將城東那座大宅子買下來,等我出了宮就成親,可是我先後幾次,把身上所有的積蓄都掏給你了,房契呢?倒是給我看看啊!”  那男子道:“不是和你說了嗎?我下手的不及時,那宅子的價錢又漲了一些,這個事是怪我,但也說明那宅子搶手啊。如今隻差一點了,咱們再湊一湊錢補上,我出了宮就去買!好不好?”  那名宮女道:“當真是宅子的價錢漲了嗎?”  男子不耐煩地說:“你還要反反複複地問上多少遍!”  他情急之餘,聲音便高了,那宮女更是生氣,劈手將幾張字條扔在了他的臉上,同樣大聲說道:“我也說了你是個騙子!你沒聽到嗎?看看這些畫了押的欠條罷!賭場都托人送到我這裏來了!”  原來所謂的買宅子和成親都是借口,她攢下來的所有錢都被這人拿去賭了,輸了個精光之後,又來找她要錢。  那男子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當麵揭穿,臉上一陣尷尬,呐呐道:“這些人,真是,怎麽還找你來了。”  宮女憤憤道:“你還有臉問?當然是因為你無恥!我才不會和你這種人成親,從現在開始,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之前花的那些,你去要飯也好,賭回來也好,我不管,半個月之內還給我!”  說罷之後,她轉身就走。  舒令嘉道:“這姑娘性子倒是烈,不錯。”  景非桐抱著他,聽舒令嘉這樣說,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小狐狸,將一句“過剛易折”又咽了回去,摸了摸他的腦袋。  隻見那宮女說完之後,決然便走,那男人見狀便慌了,拉住她伏低做小地好言哄勸,宮女隻是不應。  那男人終於忍不住了,說道:“那些人已經說了,如果再見不到錢,就要把我的四肢都給砍斷,咱們好歹相好一場,你就忍心看著嗎?”  宮女怒道:“難道是我讓你賭的?他們的錢欠不得,難道我的錢就不是辛辛苦苦賺來的嗎?”  那男人目露凶光,突然撲上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搖晃,怒吼道:“你把錢交出來!給我交出來!”  舒令嘉一爪將一塊石頭拍了出去,砸在他的手腕上,但石頭卻穿透了男人的身體,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  景非桐說道:“這裏不是他們的執念,除了跟珠子上怨氣有關的事情,其餘的咱們應該是改變不了了。這名宮女數百年之前就已經死了。”  仿佛是在應和著他的話,很快,那名宮女的身體軟了下來,仰頭倒在地上,再也不動,脖子上還留著兩道青紫色的手印。  舒令嘉默了默,低聲道:“原來魔族也會因為賭博、錢財這種事情而死去,也會死的這樣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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