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便很幹脆地說道:“這樣,我去靈山上看看,能不能采到什麽藥回來。你先在這裏守著。”  說著,他又要走。  明明隻要一睜開眼睛就能看清對方的模樣,可眼皮就是有如千鈞之重,怎麽睜也睜不開。  景非桐心裏一急,伸出手在床邊一撈,抓住了對方的一片袖角。  “別離開我!”  他脫口道:“我不用吃藥,我要你在我身邊。”  袖角從他的指間滑了出去。  “啪嗒——”  是一滴霧氣凝成的水從洞頂落下,景非桐驟然醒了過來。  他心中猶存著那種夢境裏殘餘的悵惘和恍惚,人卻已經本能地生出警惕。  他身陷幻境,會醒,可不是因為剛才那一滴水。  整個山洞都在他的神識籠罩之下,雖然表麵聽來再無動靜,但景非桐卻可以感覺到,絕對有什麽東西,正在無聲地向自己靠近。  應該是……某種獸,它的軟墊輕輕踩在地麵上,一步一步,衝王座而來。  殘存的溫柔在他眉宇間散盡,景非桐漫不經心地掠了下目光,從王座上微微撐起身子,手中蓄積靈力,向著來者的方向看去。  微弱的光線下,隻見一隻嬌小的,純白的狐狸,邁著優雅的步伐,大搖大擺地跳上了王座。  景非桐:“……”  又是它。  沒想到這隻小狐狸居然能來到這處秘境之中。  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妖物?傀儡獸?或者就是青丘狐族?  景非桐本來就是個深沉多疑之人,幾次的相遇,讓他對這隻狐狸又是奇怪,又是防備。  他不知道對方又想做什麽,便靜靜看著狐狸崽一直跳到了王座的扶手上。  舒令嘉也很謹慎,詢問係統道:“要我做什麽?”  他之所以沒有貿然湊上去,也是怕景非桐誤以為自己意欲加害,發動攻擊,於是先在原地站上一會,以表示沒有傷害他的意思。  係統看了看小狐狸的體型,覺得他可能想多了。  【請宿主在反派手邊小憩一炷香,使反派感到噩夢醒來後被陪伴的溫馨。】  噩夢?  舒令嘉微感詫異,沒想到以景非桐的修為和性格,竟然還會被夢境困擾。  這個任務不難,他試探著用爪踩了一點景非桐的袖子,見對方沒有反對之意,便在景非桐繡著繁複花紋的廣袖上趴了下來,靜靜蜷在他的手邊。  景非桐低頭看了片刻,發現這隻小狐狸竟好像真的隻是想找個暖和的地方睡上一覺而已,趴下來就不動了,不覺彎了下唇角。  直到這時,他才覺得自己的臉有點僵,笑意不達眼底就消失了。  景非桐微一屈指,把原本凝著的靈力散去。  ——正好,目前他也不太想動。  上回他摸過這隻狐狸的耳朵,已經對於它的靠近不怎麽抵觸。眼下身邊多了這麽一個蜷在枕畔的小絨球,感受著他一起一伏的呼吸律動,詭譎之地中仿佛也多了幾分夜色的靜謐。  景非桐的情緒還沒過去,索性將身體重新靠回座椅中,懶洋洋地將一條修長的手臂搭在額前,閉上了眼睛。  他暫時放任自己在半睡半醒的迷朦中回味方才的夢境。  夢中的人到底是誰,為什麽見到他,心裏仿佛那樣快活,又那樣苦澀?  就好像曾經無可奈何地,失去了什麽無比珍貴重要的東西一樣。  這樣想著,又一次,腦海中逐漸回蕩起嘈雜的心音,而後越來越大。  是心魔,又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時刻發作了。  無數人語重疊在一起,幾乎要化作實質性的濃稠惡意,像是一條噴著毒汁的巨蟒,慢慢地纏繞上來。  “噓!別再裝模作樣了,撕下你那層假正經的麵具!真實的你,根本就不是他們眼中那種溫和正直的模樣。”  “你恨這個世界,一直覺得這裏黑暗、冷酷、肮髒,它吞噬了你愛愈性命,視若珍寶的人,你想毀掉這世上的一切!”  “為什麽要忍耐?你明明知道,你的實力不止如此,你的恨也不止如此!盡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嗎?”  “去吧——去吧——”  景非桐驟然睜開眼睛,眸光冰冷,映著周圍石壁上萬千雙同樣絲毫不帶感情的眼睛。  他在心中冷冷低語道:“是麽?”  隨著他這冰冷的兩個字,那混亂的聲音便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地打斷了,卻猶在不甘心地從嗓子眼裏發出尖銳地嚎叫,縈繞不去。  景非桐麵無表情地重新闔上了雙目。  他的心魔一日比一日更加嚴重了,哪怕便尋良藥,卻也無法可解。  明明隻要他想要,這世間一切珍貴的、罕見的寶物都會被輕而易舉地擺在麵前,但人生中就仿佛是有什麽巨大的缺憾一樣,那片空虛怎樣都無法填滿。  他總覺得有個人在等著自己,可是卻連對方姓甚名誰,長得什麽樣子都不知道,為此景非桐用盡手段,甚至不惜來到夢魘之地一探究竟,可惜還是沒能看見夢中那名少年的模樣。  此時心中寂寂,忽然就覺得,心魔有些話說的並非全無道理。  這世上的無可奈何太多,與其總被紅塵牽絆,規則束縛,倒不如嚐試著顛覆乾坤。  隻要將一切握在自己的手心裏,就再沒什麽是會離他而去的,想要的人,也總能找到。  景非桐將掌心攤開,又輕輕一握,似乎想要從虛空中重新抓住那片滑走的衣袖。  【一炷香時間到,您的20氣運值已到賬。】  係統發布了新任務:【與反派擊掌,消除與世界為敵的孤獨。】  這回的任務都讓舒令嘉很容易接受,他毫不猶豫地轉過頭,正好便見景非桐放在自己身邊的那隻手微微舒展開,於是伸出爪,在他掌心拍了一下。  受命運迫害的反派和炮灰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擊掌成功的那一瞬間,舒令嘉立刻感到了一陣神清氣爽。  之前一路闖秘境的疲憊一掃而空,傷處的疼痛也消失了大半,舒令嘉簡直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從根部到尖端充滿了力量。  他又可以了!  *  景非桐以為自己會再次抓住一場空,卻沒想到被這樣一隻柔軟、溫暖,又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手上。  雖然也跟夢境中那片柔滑而冰涼的雨緞袖角完全不同……  夢裏,夢外。  一個不知名的少年,一隻毛茸茸的小狐狸。  景非桐徹底從虛無的臆想與無端的怨憤當中掙脫了出來,發現自己並不抗拒。  或許隻在此刻,他也會需要一點陪伴。  他有些悵惘地歎了口氣,低頭看見狐狸的時候,還是笑了笑。  “你要幹什麽?或者是有話想對我說?”  景非桐捏了捏手中的小爪子,微微歎息:“兩度相遇,你我莫不是也前世有緣?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又能不能為我解惑,我夢中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他眉眼生的極好,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感覺,此時聲音溫柔,唇畔含了一縷悵惘,更增添了幾分致命的魅力。  可惜這份美色,就也別指著舒令嘉一個給佩劍取名“威猛”的人去欣賞了。  他暫時把爪給景非桐握著,聽到又增加了30氣運值的提示,連尾巴都忍不住晃動起來。  舒令嘉問係統道:“接下來做什麽?”  係統道:【經檢測,反派目前心情狀態為“輕鬆,輕度惆悵,明媚憂傷”,今日份治愈已完成,後續任務發放中,敬請期待。】  景非桐伸出手,慢慢摸了摸小狐狸頭上翹起來的幾根絨毛。  所謂人心難測,有時候,人甚至連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明白,倒是遠不及當一隻小動物的好,乖巧,純粹。  然後便見狐狸忽然翻臉,毫不猶豫地一爪推開他的手,轉身下床,跑的頭也不回。  景非桐:“……”  算了,動物也有喜怒無常的。  他歎了口氣,收回手支著下巴,目送著狐狸跑遠。  旁邊的牆壁上,慢慢凸起了一個人形,而後一名灰衣人從牆上走了下來,單膝跪地行禮道:“見過主上。”  景非桐淡淡地抬了下手。  這名灰衣人站起身來,低頭問道:“主上……可需要屬下將那隻狐狸抓回來?”  景非桐漫不經心地整理著如同流雲般的廣袖,隻道:“說你的事情。”  灰衣人立刻知道自己孟浪了,連忙道:“是,殿主恕罪。屬下方才收到消息,段浩延果然是假死。”  這也是意料之中,景非桐冷冷一挑唇,問道:“人往什麽地方去了?”  灰衣人道:“現在他正往西南方而去,屬下已派人跟隨。”  景非桐微微頷首。  灰衣人又道:“另外,屬下還聽聞,《雜念叢生劍》的另一半劍譜很可能就藏在段浩延用過的兵刃上。但屬下無能,將他的五把劍都一一檢查過,並未發現玉簡。”  景非桐聽了這話,不由看了他一眼,道:“他應該還有一柄冰藍色的長劍。”  灰衣人低頭道:“是,屬下再去找。”  那柄劍,他知道在誰的手裏。  舒令嘉……  景非桐笑了笑,走下了王座:“不必,下去罷。”  他什麽都沒吩咐,也沒人能摸清他的心思,但聽了這語氣和緩的五個字,灰衣人卻連多一個字都不敢說,彎腰躬身,倒退著離開。  *  舒令嘉雖然是一隻利用完反派就扔掉的絕情狐狸,但心中一直對景非桐存著幾分警惕。  經過短暫的兩次交集,他能看出景非桐此人神出鬼沒,心思難料,更多半懷有著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絕非易與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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