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乃國之根本!考琛平原縱橫千裏,可我們的人口尚不足百萬,把那些人類殺光,誰給我們墾荒造田,賦糧從征?!”達克烏斯擲地有聲地說道,他的聲音回蕩在帳篷內杜魯奇權貴們的耳邊。


    果不其然,事情如達克烏斯料想的那樣,有些權貴不理解為什麽杜魯奇士兵也要被連坐。


    眾所周知,黑暗精靈是極擅長整爛活的,如果不嚴加看管,保不住那些杜魯奇會給達克烏斯整些什麽防不勝防的爛活,比如盤剝、虐待、肆意屠戮之類的。


    閻王好過,酷吏難纏。


    打個比方或者換個概念的話,勞務派遣就是牛,杜魯奇士兵就是放牛的牛仔。勞務派遣是農奴,杜魯奇士兵就是權貴老爺。牛死了?牛仔幹什麽吃的?是殺了吃肉了,還是給玩死了?沒了農奴的老爺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為啥不一塊跟著去死呢。


    達克烏斯最擅長的就是計劃經濟,做數據模型,就像製鹽那樣,算出產量和勞動標準,做好自然災害的損失區間。然後通過這套模型,采取添油戰術,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


    如果這個頭一旦沒起好,不出幾年整套保甲製的體係就爛了,考琛平原的行政官僚體係也沒有存在必要了,幹脆設總督和收稅官吧,可想而知的是接下來就是擺爛,起義、叛亂、腐敗和貪汙橫行,很多帝國和體係都是這麽崩潰的,肥的都是那些權貴和野心家。


    要不了多久考琛平原就會變成第二個納迦羅斯,那達克烏斯不成禿癟了嗎?他幹啥來了?他在杜魯奇社會的權威呢?蜥蜴人社會中的史蘭魔祭司們怎麽看他?他不要麵子的嗎?馬雷基斯活著的時候,並且奧蘇安一切都平穩的情況下,這是他以後養老的地方啊。


    “這鹽場?”


    權貴其實並不關心底下的士兵怎麽樣,他們更多是關心他們的利益。


    “我知道大家都想從中獲取屬於自己的收益,這很正常,完全可以!”達克烏斯平澹地說道,他說完後頓了頓,接著說道,“考琛平原的一切都會入股,雖然沒有經營權,但有分紅權,至於拿什麽入股……”


    達克烏斯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轉過頭看向了坐在那裏的馬雷基斯。


    馬雷基斯的杜魯奇式政治表演又開始了,但他並沒有馬上接過接力棒,而是用橘紅色的眼睛幽幽地掃視著權貴們,包括站在角落裏的扈從和各個家族的子弟們。


    達克烏斯掏出煙鬥,起身拿著身前的燭台點燃煙草,隨後開始靠在椅背上仰著頭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帳篷裏變得出奇的安靜,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除了達克烏斯吞雲吐霧的聲音就是燭火火燭燃燒時的劈啪聲,連權貴們吞咽口水的聲音都沒有。


    “忠誠!絕對的忠誠!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過了許久,馬雷基斯緩緩說道。


    這句話還是達克烏斯曾經與馬雷基斯說的,活的很久的他認為這句話是錯誤的,沒有邏輯的。他認為萬事萬物都是矛盾的,都可一分為二,更何況眼前的杜魯奇們了,他太了解這些由他一手塑造的杜魯奇們想什麽了。


    但不能否定是,這句話非常好,好極了!好到簡直是為馬雷基斯與杜魯奇們量身打造的!


    不過馬雷基斯認為達克烏斯至始至終不在這句話的範圍內,他始終認為達克烏斯已經脫離體內的原始欲望,什麽康慨,什麽仁慈,隻是達克烏斯給自己打造的人設,物質、權力、財富在達克烏斯眼裏一文不值,達克烏斯隻忠於情懷和既定目標。


    達克烏斯雖然長得就像阿蘭德裏安的轉世,但達克烏斯與阿蘭德裏安還一樣,可能在外界看來馬雷基斯與達克烏斯是君臣。但達克烏斯從來不這麽看,而且他也不這麽看。他與達克烏斯是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達克烏斯懂他,知道他在想什麽,需要什麽,恐懼什麽,達克烏斯是他能靠得住的盟友和戰友。達克烏斯會幫助他拿到他想要的,但他也知道,反過來在他拿到他所需要的東西後,他要回饋達克烏斯,幫助達克烏斯達成既定目標,而且這個目標對他而言也是有利的。


    惆悵、糾結和陷入痛苦的回憶中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馬雷基斯知道他不能像以前那樣了,他得動起來了,不停的給自己找事做,盡量避免陷入痛苦的回憶中,那樣隻會讓他更脆弱,更痛苦!在獲得揭示未來和過去的幻象後,這短短兩個月內,他就感覺到了自身的變化,達克烏斯說的對,不能再拖了,搞不好他都堅持不到那天,但杜魯奇仍然沒有做好下次進攻奧蘇安的準備。


    是時候做些改變了!


    一聽到這如此誅心的話,在場坐著的權貴呼啦一下,全部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並且身體從椅子上抽了出來,麵向馬雷基斯低頭示意服從。


    “我知道你們其中有人向納迦羅斯傳達了我獲取陽炎劍的信息,這讓我很不高興!我不認為這是一種絕對忠誠的表現!沒錯!經過千百年的尋找,我終於獲得了線索,我親手在露絲契亞的一處遺跡中獲得了我父親初代鳳凰王艾納瑞昂的佩劍!這證明我是當之無愧,無可爭議的繼承者!而且……接下來,我還要親手拿回屬於我的一切!”馬雷基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抽腰上的陽炎劍在權貴們的身邊轉悠了起來,走動的時候還陰晴不定地說著。


    同樣站那的杜利亞斯用餘光看了一眼還坐在那抽煙的侄子,他發現他的侄子比他的想的還要……還要高深莫測?而站在帳篷邊緣的恩斯特相對好一些,他沒有直麵巫王陛下的壓力,但趴在他身上的大章魚就蜷縮了起來,躲在他的背後。


    這隻奧奇塔爾章魚之所以能出現這裏是因為地獄之災家族隨船的女術士為它製做了一個能戴在觸手上的戒指,聰明的它能用戒指上的小戲法,催動艾吉爾之風給它補充水分。


    馬雷基斯走到了黑色方舟永恒恐懼堡壘號提督的身邊停了下來,他沒拿著陽炎劍的鐵手按在了提督的肩膀上,接著他又把頭靠在了已經開始冒冷汗的提督臉旁。


    “我很不高興!”馬雷基斯仍然在陰晴不定地說道。


    恐懼堡壘號提督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額頭上的冷汗不停的從鼻尖上流下,但巫王陛下的鐵手抓在他的肩膀上不讓他倒下去。他知道巫王陛下在警告他,他知道巫王陛下準備立威了,這次開拓的功勞看似很大,不過在掌管生殺大權的巫王陛下麵前也不值一提,但巫王陛下的下一句話又把拉回了現實。


    “但我現在不想殺人!因為我為我的左膀右臂高興,因為我的左膀右臂為杜魯奇開拓了一片豐饒的土地!”


    說完的馬雷基斯鬆開了鐵手,他又平澹的說了一句。


    “感謝巫王之手的仁慈吧!”


    就在達克烏斯與馬雷基斯在南部索提戈山脊進行政治表演時,一艘隼船趁著夜色出現了查佩尤托的海平線上。


    杜魯奇的艦隊剛出現在巨蛇群島的南部時,就被那裏遊弋巡邏負責防備吸血鬼艦隊的隼船發現了,得到信息的暮光要塞海軍上將西格琳又命令這艘隼船前往北方偵查,但隼船剛來到這裏就發現了查佩尤托的燈火。


    “那是城市?燈塔群?”大副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他通過望遠鏡隱約看到了查佩尤托的輪廓,經常在這片海域巡邏的他從未見過這座城市,也許是他們的杜魯奇表親連夜蓋好的?


    “是燈塔,而且燈塔的旁邊還停泊著五艘黑色方舟。”船長麵色凝重地說道,他不止看到了查佩尤托的輪廓和燈塔,憑借經驗他還判斷出燈塔旁邊五艘黑色方舟最頂端在不斷閃亮的指引塔。


    “為什麽這裏會出現五艘黑色方舟?之前不是說兩艘嗎?”大副有些恐懼地說道,五艘黑色方舟代表著還有大量配套的掠奪艦,這股力量絕不是隻有隼船的暮光要塞能抵擋的。除非奧蘇安的龍船艦隊能及時趕過來,但他知道這是不現實的,暮光要塞堅持不了那麽久。


    “如果我猜的沒錯,盤踞在北方河口的吸血鬼這時候應該覆滅了。”船長把他的猜測分享給了他的大副,經驗豐富的他猜測的與杜魯奇實際行動的線路沒什麽區別。


    “返回吧,把情況報告給西格琳海軍上將。”船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他隱約能感覺到前方的海麵上有潛伏的掠奪艦,如果隼船再往前開的話一定會被發現,他這次的任務是找到黑色方舟的確切位置和動向,而不是看看那群吸血鬼還在不在,他沒有必要在浩瀚洋上兜一個大圈子了。


    在船長身邊一直沒說話的風暴織法者教團教徒點點頭,回到了屬於她的位置上,開始操控艾吉爾之風協助船隻調頭。


    達克烏斯抬起頭看著遠處呈波紋狀的微紅色山峰,相對於整座連綿不絕的索提戈山脊,這個山峰不算高,隻有平平無奇的五千米海拔。


    索提戈山脊屬岩質山脈,主體由大量沉積岩層組成,這些沉積岩被堆高、扭曲,偶爾會被古老的火成岩和火山隆起刺穿,地形因此發生巨變。這裏最出名的產物就是石頭,整個露絲契亞大陸神殿城市建造所需要的時候都是在這裏采集,並且還有些寶石、綠鬆石、軟玉和黑曜石等等,伴隨出現。


    諷刺的是,如果達克烏斯是地質學家的話,就知道這微紅色山峰附近的岩石,並不是適合充當建築的石材,大部分砂岩和石灰岩雖唾手可得,但材質易碎,山腰河流侵蝕而成的卵石則難以加工。


    山體的訥紅色是對外表現為風化鐵鏽色的石英,含矽量極高。而且達克烏斯還會發現這裏其實是富含二氧化矽的火山穹頂,經曆歲月的變遷和改造,山體內部出現破裂,因自下而上的豐富水熱流體和岩漿流的衝刷,而最終演變成天然礦脈。


    一些礦脈延伸至穹頂下較為古老的岩床,包括含化石的凝灰岩,這種金屬礦脈經常包含石英,其矽的含量就非常高,一種因長期吸入刺鼻的微小玻璃狀岩石碎片而引發的矽肺病,會讓礦工活不到正常的壽命。


    用大家都能聽懂的話就是,這座山曾經是火山口,現在銀礦礦脈把火山口堵住了,並讓本應該凹下去的火山口變成了一座山峰。


    而且達克烏斯還不知道的是,這裏與他前世的波托西不一樣,山體中無數大型複合金屬礦脈縱橫交錯,這裏的大型銀礦脈會隨著開采的深入變得更加開闊和富饒。


    而且深入山頂以下就能發現深灰色的未氧化礦或硫化礦,但令人掃興的是硫化礦是不能直接煉鋼的,硫化礦中的硫化物在還原過程中容易與氧化物發生反應,形成硫化氣體,如二氧化硫,這會導致鐵中夾雜有硫,影響鋼的質量。


    在現代冶金工業中,如果有含硫的礦石需要利用,會采取其他特殊的冶煉方法,例如先進行礦石的氧化焙燒或浮選等預處理,以除去或減少硫化物的含量,然後再將礦石用於相關冶金過程。


    由於斷層和地殼隆升活動以及雨季的潮濕,讓隊伍登上山頂的時候能看到分布的溫泉。


    走到一半休息時,達克烏斯來到一處最大的溫泉摘下手套,把手放進了溫泉裏攪了攪,隨後他滿意的點了點頭。水溫正好,大概也就是四十多度。


    而且站在這裏目光可及之處盡是高低起伏的、豐饒的考琛平原,峽穀從中穿過,玄武岩懸崖高高聳立,廣闊的薩爾塔鹽沼在遠處若隱若現。更遠的地方還能看到大片適合種植的區域,野生的梨麥隨處可見,成群的羊駝在肆意遊蕩,在隊伍離開後,成群的粉紅火烈鳥又回到了鹽沼和周邊的湖泊,似乎在尋找可口的鹽水蝦。


    山坡上幾隻野生小羊駝之前還在活動著,看到龐大的隊伍到這裏後,變得不知所蹤,隻能看到一些似乎是旱獺和野兔雜交的高兔鼠。


    “天然的露天溫泉體驗,或許應該在這裏修一幢莊園?”


    沐浴在自然的懷抱中,感受溫泉帶來的寧靜與放鬆。同時欣賞著周圍的自然景色。特別是在夜晚,天空布滿星星,溫泉中的氣泡和溫暖的水流成為放鬆和享受夜晚的絕佳選擇。偶爾還能邀請馬大師來,在暢談大計劃的同時,還能整個溫水煮青蛙。


    這一瞬間,達克烏斯都尋思好了,作為起名廢的他理所當然的把這個最大的溫泉命名成了『薩爾塔之眼』!


    隊伍休息片刻後接著出發,越往上越難走,以至於騎在冷蜥身上的權貴們需要下來牽著冷蜥走,還好現在不是雨季,沒有發生冷蜥腳把權貴壓在身下的場景,唯一不受影響的就是有磁懸浮特性的災行者戰車了。


    但也有收獲,沒有的路的路邊隨處可見大塊的純銀塊,起初杜魯奇權貴們還有興趣撿,撿到最後幹脆把之前撿的純銀塊都扔回了地上。他們此刻明白了來這裏的目的,雖然他們不是地質學家,但路邊都是純銀塊,那豈不是說?而且昨晚巫王之手說的明明白白,是這片平原的一切!如果巫王陛下與巫王之手不想讓他們知道這裏,那為什麽要帶他們來這裏?把他們殺了扔進峽穀裏嗎?


    再往上走,災行者戰車也玩不轉了,車沒問題,但馬不行了,馬無法適應這極端的高海拔氣候。


    “都說說,有什麽好的辦法嗎?”達克烏斯喘了一口氣,指了指還有很遠路程的山峰說道。


    達克烏斯這一瞬間都想讓馬大師做法把銀礦礦脈浮到空中,然後把礦脈丟到山下麵去。不過凡事都有利弊,在山上也有在山上的好處。而且史蘭魔祭司們也似乎做不到?隻能做到單純的地殼運動,把礦脈拉起來。或者通過地殼運動把礦脈擠出來,然後順著山坡軲轆下去?不知道……他決定哪天問問馬大師。


    杜魯奇權貴們開始七口八舌的說了起來,說啥的有,有建議用當地大羊駝的,有建議用精靈馱馬的,還有說用騾子的。


    最後杜利亞斯提議道,南方城邦埃斯塔利亞一種活動在山區的驢或許行,而且這次帶過來很多,還說了一些杜魯奇海盜進山抓驢子時發生的趣事。


    大羊駝作為駱駝科動物能夠很好地適應這裏嚴酷的海拔條件和粗糙的草料,但負重量不行。達克烏斯需要一支能往返山間的運輸隊,滿足山上的日常需要,把煉銀所需要的鹽運上去,至於波托西就算了吧,並把鑄好的白銀運下來,至於礦脈到鑄幣廠,他準備安排礦車,而不是背夫和馱隊。


    而且達克烏斯還知道,如果羊駝被過度放牧,會迅速繁衍,價格相對低廉,是一種非常好的經濟型動物。蜥蜴人靠近索提戈山脊的神殿城市中會飼養羊駝,薅羊毛,宰殺風幹成肉幹,或者用於祭祀。


    騾子的優勢在於負責量更大,可以在崎區的山路上平穩前進,但難以適應這裏的極端條件,還得在靠近浩瀚洋的考琛平原上飼養,形成勞動力的時候再拉過來。


    驢不僅吃苦耐勞而且適應力極強,甚至比騾子和大羊駝都更加頑強,但與騾子一樣,如果在高海拔地區養殖,它們似乎會發育不良。


    馬?馬就算了吧……而且馬和騾子不像人,在負重爬山時被逼的太緊是真的能死給你看的……


    隊伍走到傍晚的時候,才走到一處相對平坦的山腰上,進入老年期的丘帕可可早已經累的不行了,最後四名權貴子弟搭了一個框架扛在肩上硬是把他扛了上來。


    “不走了,就這了!”


    達克烏斯又摘下了手套遞給了身旁的吉納維芙,彎下腰將手掐入富含銀礦的砂漿,展示給看著他的馬雷基斯看。


    “改變世界的白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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