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風都變了。”


    駐守寨牆上的守衛大部分都參加過那場黃昏之潮,還有些是後續補充進來的,達克烏斯去南邊轉一趟也沒超過五年,這些守衛還沒有被輪換。


    很快,守在寨牆上的守衛認出了達克烏斯,在通知了百夫長後,寨門緩緩開啟,隊伍開始魚貫而入。


    現在的這座林場被當成了一個地獄之災家族馴獸師的中轉站使用,寨子裏的廣場周圍堆放著大量的籠子,嘈雜聲,野獸的咆孝聲和馴獸師的叫罵聲不絕於耳。


    隊伍一言不發的站在廣場上,隸屬於地獄之災家族的馴獸師們也不敢貿然靠近,行禮致意後又開始忙著自己的事情。


    “你去夜督城堡,告訴迪亞管家我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弄一輛馬車過來。”達克烏斯對著一名他熟悉的百夫長直接吩咐道。


    歸程的時候,達克烏斯既沒有提醒,也沒有威脅或者含沙射影的對這些聰明的杜魯齊說什麽。


    不過回到林場前的一個晚上,隊伍裏的杜魯齊給達克烏斯整了個活,他們整齊的站成兩排,向達克烏斯宣誓。達克烏斯點了點頭,也沒有說什麽,他知道這些杜魯齊甭管怎麽宣誓,紐克爾都會對他們施加一道保險。


    下午的時候,一輛馬車來到了林場,達克烏斯沒有選擇在林場在住上一晚,而是直接返回夜督城堡。


    紅毒河還是那個河,莊園也還是那個園。同樣從黑脊山脈吹來的寒風還是那個風,壓抑的畫風也還是那個風。


    在城市守衛的帶領下,達克烏斯的隊伍通過了尖嘯之門,進入民風淳樸的克拉卡隆德。城內還是那個德行,平民的房子還是傳來孩子的哭叫聲、叫罵聲、慘叫聲、物體碰撞聲以及吟呻聲,貴族區裏的莊園還是通火通明,籌光交錯開著派對。


    “還是那個味。”


    拜涅坐在馬車裏,厚厚的絨布簾子遮擋了他與杜魯齊社會的聯係。畢竟他從納迦隆德黑守衛退役了,還是以黑塔塔主的身份。風言風語傳到巫王馬雷基斯的耳朵裏對誰都不好,尤其是他的手臂還恢複如初了,不再是殘疾的狀態。


    “那是不是說我可以在納迦羅斯招募大量身體殘疾的退役老兵?”達克烏斯尋思了一下就放棄了,從各個城市招募的話,奇多眼雜。誰知道他們以前是做什麽的,他還得一個個的做背景調查嗎。再說按杜魯齊這個尿性,殘疾老兵的保有量不會那麽多,費那勁去呢?到時候把生育拉起來,直接去阿納海姆操練一圈,活下來的就是老兵了。


    達克烏斯選擇兜一圈就是為了拜涅,幾年未歸,他對目前杜魯齊社會的局勢不太清楚,不過從林場的幾名百夫長口中得知,地獄之災家族的黑色方舟惡毒神殿號在前些日子回到克拉卡隆德,至於達斯坦·冷眼的黑色方舟絕望先驅號來說還早呢,這還沒到五年呢。


    經過貴族區的十字路口後,達克烏斯抬頭看著高高聳立的毀滅之塔。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割裂感,就像上一秒他還做著無數決定他人命運的決策,下一秒,他回村裏幫忙摘菜殺豬一樣。荒誕嗎?他也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


    沒有分別,各回各家,達克烏斯讓隊伍裏的杜魯齊權貴們都跟著他去夜督城堡。


    “紐克爾少主在書房裏等你。”


    達克烏斯把一顆造型精美的紅寶石塞進了在夜督城堡門口迎接他的迪亞管家手中後,開始寒暄了起來。


    “節哀,少爺。”


    達克烏斯進入夜督府邸的時候,迪亞管家垂著頭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節哀?什麽玩意?我父親?”達克烏斯也沒多想,反正他已經做好心裏建設了。再說他那父親在他小時候就出海了,也不會引發什麽,你到底是誰?你不是我的兒子之類的鬧劇。至於有什麽感情?別鬧了。


    這次沒有遇到馬拉努爾的惡作劇襲擊,這會說不定又去哪浪了。馬拉努爾派對天天有,在哪都吃的開,可不像他清心寡欲的殺星弟弟達克烏斯。


    一樓大廳裏燈火通明,同樣也空蕩蕩。達克烏斯沒有看到家族執法冠軍凱斯來,也沒有看到他的提督叔叔杜利亞斯和他的父親,隻有幾名杜魯齊侍者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看到他的出現後對他行禮。


    “還不如尹塔紮的大尹奇金字塔,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達克烏斯一邊走,一邊尋思著。


    很快,達克烏斯來到了紐克爾的書房前,把武器交給了站在門口的杜魯齊侍者後,他深呼一口氣敲響了房門。


    達克烏斯回來的時候已想好了,他要與紐克爾少主主動溝通下,他不想在紐克爾少主從隨行的杜魯齊口中了解經過再進行溝通,那樣他就有些被動。


    克拉卡隆德隻有少部分杜魯齊知道達克烏斯這個殺星去的是南方的露絲契亞大陸,大部分杜魯齊認為他是隨船去掠劫了。


    想必這會克拉卡隆德權貴圈裏已經開始流傳地獄之災家族殺星回來的消息了,達克烏斯沒有選擇遮遮掩掩,搞什麽分批進城,沒什麽意義,隻要把拜涅的信息隱藏好就夠了。


    “進!”書房門口裏麵傳來一道康鏘有力聲音。


    達克烏斯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進去之後關門,右腳前踏一小步,左臉腳尖點地,雙手平舉,低頭致禮。


    “晚上好!少主!”


    “別緊張,過來坐,吃點東西。”書房裏的紐克爾沒有坐在書桌前,而坐在餐桌前,他觀察了達克烏斯一會後,說了句達克烏斯似曾相識的台詞。


    達克烏斯放下雙手,緩步走到餐桌前坐下,直視眼前的紐克爾,紐克爾還是之前那幅中年樣子,威嚴和從容中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衰老。


    精致的花紋木椅上麵配有一張舒適的坐墊,至於什麽料子的嗎?達克烏斯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次,他環顧書房,觀察了一圈,不同於其他的杜魯奇的房間風格,房間裏處處透著一股阿蘇爾風格?他為什麽知道呢,因為他曾經在試練突襲那座阿蘇爾城鎮的時候見到過相似的。


    餐桌上擺放著各種非常古老且精美的青銅托盤,托盤上則放著裝滿陶罐的刺鼻血酒與兩個高腳杯,還有冷餐肉,麵包,水罐、燉魚和餅幹。


    可能紐克爾是從奧蘇安納迦瑞斯王國出生的,他的飲食和居住習慣一直保持著他年輕時的樣子,說白了就是很阿蘇爾。


    “這是我從露絲契亞大陸給您帶回來的禮物。”達克烏斯把用絨布包好的歐甘石碎片放到了餐桌旁邊,並小心翼翼的推到紐克爾的身旁後接著說道,“把這塊石頭帶在身上,可以豁免各種腐蝕,當然,如果腐蝕過量的話,這塊碎片就會化為齏粉。”


    “這個禮物我很喜歡,這正是我所需要的。用餐吧,等會涼了。”紐克爾看了歐甘石碎片幾眼後,對著達克烏斯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


    達克烏斯開始大大方方的吃著,他已經沒有第一次見到紐克爾的時候那種緊張感和惶恐感。他發現燉魚是如此的美味,用寬葉車前葉子包裹的餅幹則餡料飽滿。他認定紐克爾絕壁開小灶了,這跟他在夜督城堡食堂吃的完全不一樣。


    地獄之災家族是達克烏斯在杜魯齊社會賴以生存的保證和紐帶,正所謂有事找家長。他還是打算準備和紐克爾交個底,看看地獄之災家族對他的看法和意見。如果,事不可為無法扭轉,直接跑了就是了,這個杜魯齊老子不當了,老子去露絲契亞大陸當史蘭去。他把他在露絲契亞大陸的所見所聞基本全盤托出,隻是故意的保留了一些關鍵信息,比如大計劃、蛇與鼠、尹塔紮出發時的烏瑪克儀式等等。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吧,蛇、蟲和野獸之類的?”


    “那些史蘭和蜥蜴人沒有為難你?對你進行攻擊?”


    “偽王巴爾夏納時期,翡翠海的貝爾撒留斯船長曾經到訪過那裏,並見到了史蘭,不過他們的遭遇不怎麽好就是了。”


    紐克爾在享用著晚餐,靜靜的聽著達克烏斯的傾述,時而點頭,時而微笑,時而在用餐的空隙問上一句。他用餐的舉止很優雅,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一種老牌精靈權貴特有的氣質。不同於痞子化的杜魯齊貴族,就像阿蘇爾貴族一樣裝逼和矯情。此時,他在達克烏斯麵前不像一個殺伐果斷的梟雄,反而像一個仁慈的家族長輩關心著達克烏斯。


    達克烏斯還說他見到了1700年在納迦羅斯肆虐的大白蜥哥羅克。


    “哦?那是一個很危險的家夥,我對他的印象極其深刻。”


    聰明的杜魯齊之間的對話往往很直白,沒有含蓄和隱喻,那樣會顯得很蠢。紐克爾也不是什麽千年的狐狸,他的年齡就五千多歲了。達克烏斯的道行還是太淺,紐克爾從對話中清晰明確的知道達克烏斯隱藏了一些信息,隻是沒有說破和刨根問底而已。


    “很好,你沒有魯莽的選擇把那些露絲契亞巨獸帶回來。如果帶回來的話,我們這會應該是去往納迦隆德覲見巫王陛下的路上,而且你也吃不到這麽豐盛的晚餐了。”紐克爾優雅的放下了餐具,擦了擦嘴後,麵帶滿意的表情說道。


    “巨獸是需要配套的作戰體係,那樣才有戰鬥力,沒有作戰體係的巨獸是沒有戰鬥力的。在有序的配合下,魔法、飽和攻擊的收割者弩炮和災行者戰車就可以收拾掉這些巨獸。至於在政治上,會搞的你很被動,搞的地獄之災家族很被動。那些對地獄之災家族早已不滿的家族會想方設法的來瓜分,並想辦法讓地獄之災家族去露絲契亞搞到更多的巨獸,然後杜魯奇會在巫王的帶領下。


    很好,很好,這很好,你沒有被外在的情緒和事物衝昏頭腦,你有著在你這個年齡不具備的謹慎和穩重。”紐克爾又思考片刻後,麵帶欣賞之色的對達克烏斯說道,更是接連說了三個好。


    達克烏斯承認紐克爾說的對,紐克爾作為恐懼領主指揮作戰的經驗和見解是豐富的,他和家族裏的馴獸師在黑脊山脈裏抓過野生多頭蛇,知道野生多頭蛇麵對準備充分杜魯奇的那種無力感,他這一路上也幹倒了不少巨獸,巨獸在軍隊麵前同樣無力招架,當然像雷霆蜥蜴和加根圖讚那種離譜的另說。至於政治上,他目前不太敢確定。


    “達克烏斯,前不久,黑色方舟惡毒神殿號回來了。”紐克爾看著達克烏斯斟酌了一番後,緩緩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惋惜和悲痛說道,“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父親在提利爾被一門猴子用的火炮擊中了,死在了戰鬥中。”


    “他出海的時候我太小了,我對他真的沒什麽印象。我現在該哭嗎?還是該說些別的什麽?去提利爾報仇?”達克烏斯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看著紐克爾嚴肅的說道。


    “隨你。”


    “那我們還是聊些別的吧?我可以抽煙嗎?”達克烏斯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從貴族長袍的懷中掏出煙鬥放在桌子上。


    “隨你,這是煙草?還有嗎?我也想試試。我對我的父親凱德隆同樣沒什麽印象,我隻記得我的父親喜歡抽,他和矮人的交流中看到過很多矮人抽這種煙草,他也嚐試了下並喜歡上。在我年幼的時候他就戰死在了我的家鄉納迦瑞斯。知道他戰死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沒有哭泣,那時候我的叔叔正準備奪取屬於我的位置,但是你的叔叔不會。”紐克爾這次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可能是煙鬥勾起了他的回憶,或者是對家族又少了一名後輩感到惋惜。


    紐克爾把達克烏斯給整不會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下一句,紐克爾這句話裏有很多信息,他知道他的父親確確實實死在了戰鬥中,而不是死於什麽陰謀。他隻能緩緩的站起,又從懷中掏出一套準備送給他哥哥馬拉努爾的煙鬥,放在餐桌上緩緩的推了過去,並把餐桌上的燭台拿了起來,點燃煙鬥裏的煙草,隨後拿著燭台給紐克爾點上。


    紐克爾這會沒什麽老牌精靈貴族的儀態了,站起身來略顯粗鄙的點燃煙草。


    兩名新手杜魯奇煙民開始一邊咳嗽著,一邊品味著這種有害物質。


    “少主,您感覺這個煙草能在杜魯奇社會推行嗎?我帶了一些種子回來。”達克烏斯抽了一口,緩緩吐出問道。


    紐克爾沒有回應達克烏斯,而是劇烈的咳嗽著,顯然這個新晉杜魯奇煙民實在是太新了。


    “可以,完全可以!”紐克爾咳嗽了一會後,拿起高腳杯喝了一口充滿鐵味的血酒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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