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越的眼神和孫玉山對上,漆越給他做了一個手勢,偷偷離開了。 孫玉山無奈:“漆先生還真是……”他招來管家耳語了幾句,管家點頭離開。 然後孫管家找上漆越給他重新安排了一個位置,漆越看了他的新座位,豎起了大拇指,給了孫管家一個大大的讚:你懂我。 ———————— 接風宴後,孫家的房子也要開始動工了,蓋房子的事兒還是要交給漆有根,漆越花了一上午的時間跟漆有根商量前期要怎麽蓋,然後就正式動工了。 漆越和漆有根交談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今天上午竟然沒有看見淩建白?不過他不來不是更好嗎?省的被他追著問,所以淩建白在他的腦子裏隻出現了一瞬就被拋到了腦後。 然而漆越不知道的是此刻淩建白正帶著孫鴻雲坐上了前往沿河村的船。 隻能說漆越還是太小看淩建白的執著了,而且他親自把漆全民送到了淩建白手上,在發現一家人都會那種算術的時候,他會想不到去他們家去看看嗎? 漆越不肯為他引薦,他就自己來找。何況漆越家的住址又不是什麽秘密。所以今天淩建白就打算親自上門拜訪。 到了沿河村,他們並沒有直接去漆越家,而是選擇先在村裏逛了逛。巧的是他們上岸的地方就是漆家老屋前麵的那片河岸。 看到山頂有人家,就順著山路往上去,一靠近就聽見上麵隱隱約約傳來的一群孩子的讀書聲。淩建白和孫鴻雲對視了一眼,聽著聲音找了過去。 淩建白有種預感,他要見的人就在上麵。 師徒二人來到了漆家私塾外麵,裏麵的聲音已經停了,淩建白站在院子外,眯著眼看著上麵的牌匾,一字一字的讀著:“漆家私塾。”果然是‘漆’。 淩建白盯著牌匾,突然道“這個字是我好像在哪見過?” 孫鴻雲問:“裏麵的這位先生莫不是老師的朋友?” 淩建白隻是搖頭。 教室裏上課的漆有旺早就發現了外麵突然出現的兩個陌生人。本不欲多加理會,可是沒想到他們倆站在門口一直不走。 漆有旺讓學生們做練習,自己走了出來帶上了院門,隔絕了他們探視的目光:“你們是幹什麽的?” 淩建白行了一禮:“想必閣下就是漆越小先生的老師吧,我們在孫家遇見過漆小先生,小先生一身學識實在令在下敬佩,特意前來拜訪先生。” 漆有旺:“我不是漆越的老師,你們找錯人了。”說著就要進去。 “唉,稍等。”淩建白腦子裏靈光閃過,指著漆有旺喊道:“是你!” 漆有旺轉過頭來疑惑的看向他:“你認識我。” 淩建白的表情一言難盡:“當然認識。” 漆有旺打量著他皺眉想了好久,最後問道:“你是?” 淩建白的眼神瞬間充滿譴責的,看著漆有旺就像是看負心漢一樣:“你果然忘了。” 這麽多年他走過千山萬水,看遍人間冷暖,又很多事都釋懷了,但就隻要一件事他始終記在心裏。 “20年前,在豐安郡的富貴街上和你比試輸掉的那個年輕人。” “哦!”漆有旺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呀!”他上下打量著淩建白:“你可真變了不少。” 淩建白幽幽的說道:“是啊,從一個井底之蛙變成了一個山野蠻子。” 孫鴻雲詫異的看著他,沒想到自己的老師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淩建白也自覺失言,隻是一個他一直視作對手的人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結果對方竟然告訴他,我早就忘了你了,這對淩建白來說打擊有點大了。 20年前,淩建白還是一個年輕氣盛,自命不凡的世家公子,他家有最多的藏書,有最厲害的謀士,享受這周圍所有人的推崇和敬仰。他從小就被最厲害的爺爺親自教導,爺爺更是時常誇他是淩家最聰明的後輩。 要知道整個郡最聰明的都在淩家,而他是淩家最聰明的,那就代表整個郡他無人能及。 直到有一天,他走在街上看到一個穿著粗布麻衣滿手是繭遊俠拿著紙筆在抄茶樓外的對聯,他就出口諷刺了一句:“山野蠻子,不知所謂。” 那人隻是看了他一眼,抄好了對聯就走了。淩建白懷疑他根本沒聽懂,嗤笑了一聲進了酒樓。 原本一個遊俠一個世家公子兩個人應該再也沒有什麽交際了。但是淩建白那段時間出入各種酒樓茶樓都會都遇見了這個人,他也是那時候知道了他叫漆有旺,是識字的。 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淩建白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當時不知怎麽回事,在周圍人的起哄下他就跟漆有旺來了一比筆試。 結果他竟然輸了,還輸的很慘。一個不可一世的公子哥被一個鄉野蠻子打的體無完膚。淩建白直接還記得那時候漆有旺淡淡的看著自己,說了四個字就轉身離開了。 那四個字他至今還記得,連嘴型都沒有忘記——井底之蛙。 這四個字一度折磨的他幾乎崩潰,有一天他突然意識到,他不該再困在一個地方隻知道抱著書本讀了,所以他走了出來,告別了豐安郡到處遊學。見識到越多就越認識到自己的淺薄,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的事情值得他去學習,這也是他今天能出現在這的原因。 漆有旺也想起了之前的事,知道他在諷刺自己,都倒是沒生氣:“那就恭喜你了。” 教室裏學生還等著他呢,漆有旺可沒有時間被淩建白在這敘舊。知道他們倆沒有危險後,就準備回去上課了。 淩建白終於想起了自己到這來得目的,連忙拉住他:“我們能進去聽嗎?” 漆有旺看了他們一眼:“進來吧。”漆有旺把他們帶進了教室,指著後麵的兩個空座位,示意他們坐到那裏去,然後就開始上課。 上午交的一直都是算術,在看到漆越寫的數字之後,就覺得這個比他用的簡單好記多了,於是就跟他學了這些數字,結果發現裏麵還自有一套算法和表達方式,跟他之前學的簡直就是深奧的武功招式和紮馬步區別。 漆有旺毅然決然的拋棄了之前的,學了新的,現在他交給孩子們也都是從漆越那學來的那些。 隻能說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雖然漆有旺知道自己是從漆越那學的,但是淩建白聽過他講課之後,就自然而然的認為漆越是從漆有旺這學的。雖然剛剛漆有旺不承認。 淩建白坐在後麵聽著,勉勉強強的聽懂了一些。雖然他不能完全聽懂,但也能窺探出裏麵的一絲奧秘。 等下課的時候,淩建白找上漆有旺:“你剛剛說的那些能不能教我。” 漆有旺喝了一口熱茶,詫異的看著他:“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學了?” 淩建白臉一黑:“我早就說過我不在是什麽井底之蛙了,那次之後沒多久我就出來遊學了,去了很多地方,肯定比你多。” “哦?”漆有旺有喝了一口茶:“你都去哪了?” “伊國理國我都去過。”這兩個是嘉國的兩個最大的鄰國,淩建白的去過,可不是去那旅遊這麽簡單。 漆有旺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淩建白點頭:“你說。” 漆有旺:“隻需要你給這些孩子講講你的遊學經曆,怎麽樣?你給他們講一節課,我就同意你在這聽一節課。”第44章 淩建白思考了一會兒,同意了他的方法。 漆有旺滿意的勾起了嘴角:“既然你答應了,那下午就由你來為他們講課,正好也讓我看看我這個買賣做的到底值不值得。” 淩建白睨了他一眼,知道他在質疑自己的學識。淩建白冷哼了一聲,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講,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不要老是拿老眼光看人。 —————— 當了一天監工的漆越回到家裏,聽到鄭文昊和漆小磊一直在討論豐安郡的一個彈琴的居士。漆越聽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消息。結果一問才知道漆有旺用算術換了淩建白在私塾講課。 漆越有些懊惱這麽好的辦法他之前竟然沒有想到,早知道自己就能少被他糾纏兩天了呀。而且更沒想到的是漆有旺和淩建白竟然早就認識,他這個二伯還真的是深藏不露。 漆越對邑台縣之外的事也有些好奇。於是第二天下午,就帶著吳小溪和兩個徒弟一起跑去聽淩建白講故事。 淩建白講得確實不錯。因為都是他的親身經曆,說起來就沒有照本宣科的枯燥。每介紹到一個東西,他就會講一個相應的故事。讓人從這個故事裏麵去了解他說的那個東西。 就連漆越這個經曆過信息大爆炸的人也聽得入迷。一顆宅男心在某一刻居然都有了周遊世界的想法。 中間休息的時候,漆有旺在角落裏奮筆疾書。漆越走過去一看果然是剛剛淩建白講的內容,於是小聲問道:“二伯,昨天的有記錄嗎?給我看看。” 漆有旺看了他一眼,從一旁翻出了十幾張紙:“拿去,別弄丟了,看完就還給我。” 漆越點頭,把那些紙收好:“你放心。” 放學之後,漆越把東西拿回家放在桌上去上了個茅房。回來就看到兩個徒弟在那一人一張紙捧著看得津津有味的。 漆越走過去問道:“你們倆昨天不都聽過了的嗎?” 漆小磊抬起頭,嘿嘿笑了兩聲:“我看看我有沒有記漏掉的。” 然後他指著自己手裏的那張紙說道:“師父你看,這就是昨天我們說的那個會彈弦琴的居士,淩先生說好多姑娘聽過他的琴聲後,一心就想嫁給他呢。” “哦,”漆越看了一眼:“那你應該拜他為師,以後就不愁娶媳婦了。” 漆小磊對他討好的笑了笑:“我拜您為師,以後也不愁娶媳婦兒。” “我可不幫你娶媳婦。”漆越翻了翻手搞發現順序已經被他們弄亂了,漆越問:“第一頁在哪?我從頭看。” 漆小磊找了一圈,指著鄭文昊手裏的那一張說:“在這兒。” 漆越詫異道:“文昊第一張你還沒看完呢。” 鄭文昊聽到他的名字呆呆地抬起頭,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漆越問了什麽,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在看一遍。” “行了,”漆越也不跟他們搶了:“你要真喜歡就再抄一份,以後想什麽時候看就什麽時候看。” 鄭文昊眼睛一亮,立刻站起來說道:“我這就去拿紙筆。” 漆小磊舉起手喊道:“把我的也拿來,咱倆一起抄快一點。” “好!” 漆越等他們兩個抄完,才把漆有旺的原稿拿回了房,在油燈下麵翻了一遍。 淩建白昨天總共講了兩個故事。一個就是剛剛漆小磊說的那一個談琴的居士,還有一個是孤兒為寡母求藥的故事,既說了豐安郡不一樣的文娛繁華,又說了豐安郡一樣的掙紮著生活的平民,挺有意義的。 吳小溪等他看完,拿著一張紙指著上麵的一個字有點不好意思的問他是什麽。 漆越跟他說了,還順便解釋了一下那個字在句子裏麵的意思。 吳小溪點點頭,繼續往下讀,遇到不會的就問漆越。 等時間很晚不得不睡覺的時候,吳小溪才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紙。他發現自己去看這些故事和聽淩建白講的感覺有點不同,自己讀故事更能生出自己的想法來。 早上漆越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吳小溪在油燈下看那些。他走過去看到吳小溪已經快將第二個故事看完了,他驚訝道:“你不會一晚上沒睡吧?” 吳小溪搖頭:“睡了,早上被子瑞吵醒了,反正也睡不著我就看了一會兒。” 他哪裏是睡不著啊?分明就是心裏惦記著想看完。 漆越道:“下次可不準這樣了,這些東西都在紙上又不會跑,睡好了再起來看不也一樣?你再去睡會兒?” 吳小溪搖頭:“我把這些看完。” 漆越知道他不完看,恐怕也睡不著,隻好由他去了。 吳小溪看完所有故事,吃了飯又上床補了一覺,下午不用漆越提醒就自己跑去聽課了。 漆越找到漆有旺把前天的手稿還給他,想了想還是問他要了昨天的手稿。雖然那些故事他覺得聽過一遍就夠了,但是家裏的那三個人明顯不是這麽想。 結果漆有旺說昨天的手稿已經被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