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的,回去多休息,太累的活就不要幹了,這幾天不要沾涼水,如果能吃點好的補補最好,”秦空青把手上的藥遞給一旁的漆越,對他說道:“三副藥,一副煎兩回,早晚各一次,吃完再帶令夫郎過來看看。” 漆越接過藥包,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這次事發突然,我身上忘了帶錢,一共多少?我之後送過來。”他們這次是出來打短工的,身上根本沒帶錢。 秦空青理解的點了點頭:“沒事不急,總共三百文,等下去帶漆夫郎來複診的時候順道拿過來就行,不用專門送。” “那就多謝你了。”漆越感激道。 跟秦老告別後,三人就往碼頭走去。 等他們三個到碼頭上的時候,田唐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了,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看到他們過來立刻站了起來。 自從知道吳小溪懷孕之後,漆有根臉上高興藏都藏不住,這會兒遇到了熟人,立刻就開始迫不及待的分享這件喜事了:“田老弟,勞你久等了,我們剛從秦老那出來,耽擱一些時間。” 田唐疑惑的看著他,去了醫館還這麽開心,田唐的視線在三個人的臉上掃過,最後定在吳小溪的臉上,問道:“沒事吧?” 漆有根一拍手,哈哈大笑道:“有事,天大的好事,我漆家終於有後了。” 田唐聞言眼底劃過一絲詫異,但是他也沒多問,隻是點頭說了一聲恭喜。 回去的時候,田唐依舊悶著頭撐船,吳小溪一直精神恍惚著,漆越時刻注意著他,就怕他有什麽不適,突然暈倒之類的,畢竟這可是個懷了孕的哥兒啊。 以前的世界為了爭取男女平等,曾經大肆宣揚過女人懷孕生子的艱辛,漆越偶爾也會看到一點,每次看到後都是頭皮發麻,從那之後每次看到懷孕的女人,他都會離得遠遠的,就怕磕著碰著人家,導致什麽意外。 現在懷孕的是他的夫郎,懷的還是他的孩子,但是…… 漆越默默流淚,我還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啊,我是被迫的,我那會兒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 整個船上隻有漆有根這個老父親心情不錯,這麽多年了,自從上次兒子醒過來,再加上現在兒夫郎懷孕,這日子終於有盼頭了。 另外一個能高興起來的人,恐怕就是劉芳了。 果然一回到家裏,將這個消息一說,劉芳直接拉住了吳小溪的手,激動的語無倫次:“是那次?是那次嗎?” 吳小溪沉默的點了點頭。 劉芳激動的落淚:“真好,好。” 這高興的有點太過了吧,不就懷個孕嗎?要真的說起來,吳小溪現在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懷上孩子。 懷個孕就激動到哭?漆越實在理解不能。 “行了,你也不用高興成這樣,讓孩子們看了笑話,”一旁的漆有根說道:“田老弟送了兩條魚,你去做了給小溪補補身子,在順便把藥煎了。” “應該的,”劉芳抹幹淚水,接過漆越手上的魚:“我就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漆有根無奈安慰:“好了,事情都過去了,小越現在也好好的,你也用不著一直放在心上。” “當家的……” 漆越在一旁越聽越覺得奇怪,把劉芳留下來交給漆有根安慰。 自己把吳小溪拉回他們的房間裏,讓他坐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我生病的時候,那件事,是娘讓你做的?” 吳小溪的身體頓時僵住了。第6章 語氣不詳的一句話,但是兩個人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吳小溪在沉默良久後,搖了搖頭。 “撒謊。”漆越雙手抱胸,語氣堅定。看著吳小溪低著頭不說話。 他原本隻是懷疑,剛剛看吳小溪的表現心裏基本已經確定答案了。 吳小溪沒有順勢把這件事推到劉芳身上,反而讓漆越高看了他一眼。 畢竟這件事在他無法動彈的時候做的,說是強迫也不為過,而且那時候他還不認識吳小溪。 昏迷中被一個陌生人強迫,這事擱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自尊心都會傷害,所以在他醒來之後,沒有一個人對他提起過這件事。 現在吳小溪懷孕了,東窗事發,漆越在知道這件事後其實也是惱了吳小溪的,雖然這事沒有比他原本以為是個男人的吳小溪懷孕了的事給他的衝擊大。 雖然他一直沒有明顯表露出來,但是可能是從小寄人籬下的關係,這幾天的相處下來,他發現吳小溪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對別人的態度特別敏感,所以吳小溪發現了自己對他的態度不對了。 但是事實很明顯,漆越大概能推斷出來,當時他病的厲害,眼看就要不行了,估計是劉芳想要為漆家留後,才讓吳小溪爬上了他的床。 吳小溪不承認,應該是怕他和劉芳母子之間因為這件事起了嫌隙。 漆越自嘲一笑,其實這件事他還真沒有生氣的權利,因為這件事其實是衝著原來的漆越去的,隻是原來的漆越早早的走了,讓他白得了一個便宜媳婦和孩子。 漆越歎了一口氣:“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你身體不舒服,在房間裏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對了,”漆越走到一半,又轉過頭跟吳小溪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你不要有心裏負擔。”說完就走出了房門。 聽見房門合上的聲音,一直繃著背坐在床邊的吳小溪,終於放鬆了下來,漆越臨出門說的話也讓他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他自己怎麽無所謂,但是他真的怕漆越會不喜歡他肚子裏的孩子。 從他八歲來到漆家,他雖然一直知道他是被買過來做小越夫郎的,但是小越比他小,心智又不健全,他一直想照顧孩子一樣的照顧他。 之前,小越意外出事,娘背著爹偷偷讓他做那種事,他是不情願的,可是他沒有辦法。 後來小越的病越來越嚴重,娘和他偷偷做的事也被爹發現了,娘一直很自責,一直認為是她害了自己的兒子,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呢,那一段時間他一直提心吊膽的,每每都會被噩夢驚醒。 好在後來小越平安的醒了過來,不光病好了,也不傻了,爹娘都在高興的時候,他忘不了那天的事。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小越並不記得那天的事,在發現小越在對他散發善意的時候,他心裏有一些卑劣地高興,可是就在他想忘掉那件事,伸手接住這份善意的時候,老天又跟他開了跟玩笑。 孩子,他沒想過那一次就會留下孩子,但是他想要,這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能夠擁有的屬於自己的東西,他不想失去。 當他在醫館醒來察覺到小越的異樣的時候,他心慌了,他知道小越想起了那天的事,他怕小越因此討厭這個孩子,不想要這個孩子。 好在…… 吳小溪把輕輕的手放在肚子上,眼睛裏布滿了溫柔,好在他認識的小越,從來都是一個善良的人。 漆越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看到漆有根背著手,站在空雞圈前發呆。 漆越走過去:“爹,怎麽了?” “啊?小越啊,”漆有根回過神來:“沒事。” 漆越問:“爹,咱家還有多少餘錢?” 漆有根歎了一口氣說道:“之前你生病,家裏的錢都拿去給你看病了。” 漆越皺眉:“所以現在家裏一文錢都沒有了?” 漆有根無奈點頭:“小溪的藥錢你也別急,咱們爺倆再去采石場做兩天工,然後把家裏的糧食賣一些。” 漆越搖頭:“這不是長久之計。” 吳小溪懷孕,要花的不光是藥錢,他身體也需要補,用糧換錢根本不可行,本來家裏糧食就不多,沒事做的時候連吃飽都難,現在還賣了糧食買藥,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根本不可取,何況後麵孩子出生,需要的錢糧隻會更多。 漆越轉頭問了漆有根另一件事:“爹,你說今天我給田叔的那種魚簍,能賣多少錢?” 漆有根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你想編魚簍賣?市麵上一個魚簍二十文錢,你一天能編幾個?” 漆越算了一下:“一個吧,之後做多了應該會快點。” “好,”漆有根說道:“那我明天自己去采石場,你就留在家裏編魚簍。” “你也留在家裏幫我吧,我教你,兩個人會快一點。”采石場的活太累了,漆越不希望漆有根去。 漆有根糾結了一番,還是拒絕了:“算了,我手笨,學不來這些,編魚簍的活要是不重,你就讓你娘和小溪幫幫你。” 漆有根的想法很簡單,東西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賣出去,如果能成,就能給家裏帶來一份長久收益,所以他願意讓漆越留在家裏試一試,但是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漆越編的魚簍身上,萬一不行,至少還有他在采石場掙得工錢。 當天漆有根和漆越晚飯後,又去後山砍了好些竹子回來,好在竹林離得近,圓月照在地上泛起一層白光,能看清一些東西。 第二天漆越就開始著手編魚簍,他對魚簍能賣出去的態度還是樂觀的,沿河村所在的慶烏河還有邑台縣交匯的南灄河上有很多村子。有很多一打漁為生的人家,魚簍是他們的必需品。 漆越對編魚簍重視起來,一整天都投入在上麵,上午劈竹篾,中午放到溪水裏浸泡,正好下午吃完飯編,當天漆越就編了一個,還指點了一下一直在旁邊‘偷學’的吳小溪。 小哥兒的手本就比較纖細靈活,在加上吳小溪平時一直幹著活,手腳麻利,第二天就有模有樣的編了一個,雖然沒有漆越編的規整,但是也能用。 得到漆越的肯定後,吳小溪學習的勁頭更足了,吃飯的時候追著漆越問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他本來因為動了胎氣不能幹活,心裏還有些不踏實,現在好多了。 並且他開始主動和漆越說話了,漆越對此樂見其成,十分耐心的教他。 等要去複診的時候,吳小溪已經能編的跟漆越的差不離了,這兩天多的時間兩個人一共編了三個半魚簍。 主要是劈竹篾麻煩,有吳小溪加入後,漆越大部分時間就是在劈竹篾了,這個是個技術活,一時半會兒掌握不了。 這天中午吃完飯,漆越帶著吳小溪,還有之前就說要帶著秦老的山貨,拿著三個魚簍,順便還把吳小溪學習時編的那個也拿上了。 懷裏揣著前一天晚上漆有根給他的三百文藥錢,漆有根沒賣糧,但是他怕漆越的魚簍賣不掉,所以找人借了一百八十文。 漆越帶著這些和吳小溪坐著竹排到了縣城。 縣城外的碼頭上,有個小型的交易點,賣魚賣菜的居多,賣雜貨的也有,不過這會兒沒什麽人,等傍晚江上打漁的回來了,才開始熱鬧起來。 漆越先帶著吳小溪去秦家醫館複診,順便把三百文藥錢結了,好在複診的結果是好的,胎兒已經穩定了下來,後期隻要注意點就好了。 聽到這個消息,漆越鬆了一口氣,再三感謝之後提出了個不情之請:“秦老,能不能讓我夫郎在您這休息一會兒,我上街上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秦老看到他腳邊擺著的魚簍,明顯是新編出來:“你要去賣這個?” 漆越點頭:“編來試試,第一次不知道情況,我想先去看看。” 秦老:“是你自己編的?” 漆越點點頭。 秦老好奇:“能給我看看嗎?” 漆越拿了一個遞給他。 魚簍拿在手上沉甸甸,用手按了按,很結實,下部分的用的是細竹篾,上部分是粗竹篾,但是每個部分的竹篾的粗細都相同,而且每個魚簍上麵都有一個漏鬥一樣的東西,可以防止魚跳出來,設計的很巧妙。 秦老有些詫異:“沒想到你還有著手藝,難不成是夢裏的神仙教的?” 漆越:“……”尷尬。 他當初撒那個謊,隻是怕他們發現這個身體換了人,然後把他當妖怪燒死而已,而且平時用來掩飾一些事情也很好用。 但是現在當著這麽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的麵,再被提氣這件事,漆越竟然有了一絲絲的羞恥,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秦老點頭,放下魚簍給他指了一條路:“巷口有一家竹編鋪子,他家平時也收一些竹編物什,你如果有意的話,提我的名字,他們應該願意給我幾分薄麵。” 漆越眼睛一亮:“謝謝秦老!” 那家竹編鋪子他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但是怕人家不收外人的竹編,所以他打算先去打聽打聽,沒想到秦老給了他這麽大的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