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為什麽不唱了?”陶符正拿著手機刷連慎的翻唱主頁,看他2015年10月31日發布的最後一首《後會無期》下麵的評論,“到現在還有人給你留言呢,說——這麽好的音色,不唱太可惜了。”


    連慎抬起眼睛看陶符,說:“因為畢業後工作了啊,生活終歸還是要回到三次元的。”


    而且他沒有席佑那種把唱歌當事業的認真,也就沒有如何經營與粉絲和其他歌手的關係,到後來默默消失後,連能繼續保持聯繫的朋友都沒有。


    “可是……好多人喜歡你啊,還有人每天早中晚都來給你留言。”陶符翻著連慎早已停止更新的主頁,一臉遺憾地說。


    “她們會再喜歡上別人的,”連慎側頭看窗外的夜空,微微一笑,“好聽的聲音太多了。”


    “唉。”


    陶符嘆了口氣,低頭的樣子有些沮喪,嘆完氣,忽然放下手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要打烊了?”連慎驚了一下,仰頭問他。


    “我去——給你續杯!免費!”陶符打起精神,提高聲音說。說完拿起桌上連慎快喝完的咖啡,離開座位走去吧檯。


    連慎看著陶符的背影,笑了笑說:“謝謝啊。”


    不看視頻不說話之後,室內太安靜,陶符先打開歌單點了繼續播放,再去操作咖啡機。


    倒咖啡豆的時候,陶符隔著吧檯看了看連慎,後者托腮望著窗外,微笑著,特別沉靜。


    陶符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眼前可以可見,兩年前的某事某地,席佑在人群中沒心沒肺地談笑嬉鬧,而連慎則站在他身邊默默陪伴,也是像此刻這樣沉靜地微笑著。


    感覺到陶符的目光,連慎朝他望過去,對他笑了笑。


    店裏音樂續播到下一首,歌聲一出連慎就認出來,是席佑翻唱的,《一人行者》。


    連慎下意識轉頭看向聲音來源處——牆角木櫃上的留聲機音響,看著它,露出和剛才的陶符一樣的恍惚表情……


    他想起很久前,有一天,席佑打電話給他,他好心情地接起,卻聽到席佑聲音前所未有的慌亂,語無倫次地告訴他,爸爸上網看他們演出視頻,被彈幕嚇到心肌梗塞,是真的心肌梗塞,老人家身體不好,直接救護車送了醫院,連八十多歲在鄉下的奶奶都驚動了……


    然後他又想起自己後來特意開語音直播,聲音裏帶著三分刻意的放鬆和七分緊張的嚴肅,對所有粉絲解釋——


    “嗯……有一個謠言,想澄清一下。”


    “我和席佑……真的隻是朋友。”


    “不喝嗎?”陶符把冒著熱氣的咖啡放到連慎麵前,卻見他望著留聲機怔怔地出神。


    “嗯?”連慎轉回頭,對陶符笑了笑,站起來,“等一下。”


    牆角,落地燈旁的編織地毯上立著一把白色的木吉他,因為很少有人用的緣故,落了點灰,從樂器變成擺設。


    “很好的琴啊。”連慎走到吉他前麵,仔細打量一番後低聲感嘆。


    “誒,你會?”陶符放下咖啡後也跟著走了過去。


    “可以借我用一下嗎?”連慎對陶符說。


    “你要唱歌?”陶符眼睛瞬間亮起來,聲音裏充滿期待。


    “嗯……剛才那首歌,想聽我唱嗎?”連慎點點頭,笑著問。


    “想!”陶符用力點頭,“你等一下。”說完跑去吧檯後麵,拿起手機把已經又播到下一首的音樂暫停,然後從櫃子裏拿出一條白色幹淨的軟毛巾,飛快地跑回去擦拭吉他。


    一分鍾後。


    連慎抱著吉他坐在窗邊沙發上,深呼吸了一下,手指撥動琴弦,清唱起《一人行者》。


    三分鍾後。


    “完了?”


    “完了。”


    歌聲和吉他聲相繼停下,聽得入神的陶符還沒反應過來,怎麽這麽快就唱完了,時間過得好快(這就是相對論嗎),完全沒聽夠啊。


    “可以再唱一首嗎?”陶符用懇求的目光看連慎。


    “再唱一首吧!”連慎還沒來得及開口,遠處忽然傳來清脆的童聲。


    陶符回頭,透過玻璃窗,循聲看向路燈下的小院門口,那裏圍了幾個穿藍白校服的小女生,此刻都一臉喜悅興奮地望著連慎。


    “再唱一首吧!”陶符也轉回頭看連慎,笑容燦爛地對他說。


    “好。”連慎看了看麵前的陶符,又看看那些小女生,笑著點點頭,手指再度撥動琴弦。


    歌聲響起,是粵語了,《死性不改》。


    粵語很神奇,在很多普通話中突然出現時,對於猝不及防的聽眾來說,有性感到暴擊的效果。


    陶符這麽想的時候,連慎已經唱完在笑著看他了。


    連慎把吉他在旁邊沙發上放下,對陶符說:“已經不知道最近流行什麽歌了。”


    陶符沉浸在連慎低沉深情的歌聲裏出不來,愣了足有十秒鍾後才試探著說:“再來一首?”


    連慎笑著站起身,“不來了,該走了。”


    “好吧,我送你。”陶符看一眼天色,天色已經黑透,雨後的夜空中亮起了幾顆星星。再看一眼牆壁上的老式掛鍾,時間已經接近八點。


    雨後的小巷裏,路燈照亮水窪,水窪裏倒映出星星,空氣清新,有桂花香氣。


    連慎離開一縷光咖啡館,沿著雨後的小巷慢慢走遠。


    “連先生再見!”陶符站在院門口,不舍地看著他的背影,揚聲道。


    “再見。”連慎背對他揮了揮手。


    半分鍾後。


    陶符小跑著追上連慎,氣喘籲籲地攔住他,“等、等一下。”


    “怎麽了?”連慎停下腳步,不解地問。


    “那個,我看到,席佑今晚在廣州有見麵會,九點半——”陶符舉起手機,把剛刷到的微博給連慎看,一口氣說道。


    連慎一怔,然後輕輕摸了摸麵前小男生的頭髮,“謝謝你。”


    陶符顧不上在意這突然親昵的動作,急著把話說完:“九點半開始——”


    連慎收回手,笑得有幾分落寞:“我知道。”


    陶符一下子冷靜了下來,把剛才沒說出口的“你現在去還來得及”咽了下去,腦中浮現出另一句話:你知道,可是你不會去,為什麽?


    連慎走了。


    陶符沒挪動腳步,還站在路燈下桂樹旁。


    他低頭看著手機上的一條微博發愣——


    席佑:女朋友的包,無力吐槽。


    配圖是一個齜牙咧嘴的怪獸形狀的毛茸茸的小包,被放在他腿上拍的。


    為什麽呢?他知道了。


    第6章 (六)


    時間退回到2015年初夏的某一天晚上。


    席佑跟大學同學到深圳玩,知道當天連慎和幾個同社團的歌手在某地有活動,特意問到他入住的酒店,也沒有提前跟他聯繫,就離開同學獨自去找他。一路上,想到能成功製造意外相遇驚到對方就暗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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