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我後悔,想要我死,我照做就是。


    從小到大,妹妹們要的,我什麽沒給過?


    嘴角浮起一絲淒涼而釋懷的笑容,淚水打濕了我被割破的皮膚,也打濕曾經純白的記憶。


    隻有失去拿命捍衛的一切,我才清楚,這世界縱使再華麗,不過是座玩具盒子般的空城。


    我在這座城,背著無數錯誤,孤勇前行,如同背著無數巨大的傷口。


    世界不斷更新,傷口也跟著不斷更新。


    世界越更新越膚淺,傷口越更新越深刻。


    最後,世界膚淺得露骨,傷口深刻得刺骨。


    我和幼清的存在,本身便是不可言說的傷。


    隻是當時,我們無從得知真相。


    我們的母親,叫花陽,是個不溫不火的作家。


    我們的父親,叫水耀靈,是個名震業界的心理醫生。


    不過,五歲以前,父親對我們來說,隻是照片裏的一張臉。教我們說話、走路、讀書、寫字,陪母親對抗的抑鬱症季叔叔,充當著父親的角色。


    年幼的我們曾經覺得,繼續站在季叔叔那邊堅持下去,我們能贏。


    母親不會再因為沒看到父親的屍首,而一意孤行地守著照片死等。


    可……我們輸了。


    尹鴆夫婦的突然到來,害季叔叔在我家餐廳裏,被一個陌生女人,用牛排刀刺破頸動脈,當場死亡,在我們的生命裏,刻下了第二道不可癒合的傷。


    但六歲那年,父親突如其來的出現,讓我們一家重回平靜的生活,母親的抑鬱症漸漸好轉,小妹妹很快誕生,我也便放下了恨。


    父親給小妹妹取名叫若煙,浮夢若煙的若煙。


    在若煙還不會說話的時候,我就總是喜歡在嬰兒床邊不斷聲聲地叫她的名字。


    我會在爸爸照顧媽媽忙不開的日子裏,抱著若煙給她講《安徒生童話》,拿尤克裏裏給她彈《致愛麗絲》,教她用不同的語言叫“媽媽”、“爸爸”、“哥哥”、“姐姐”……


    五年後,尹鴆夫婦再次到來,於我而言,僅是平添幾分拉著幼清欺負簡亦凡、調戲尹蜜,然後講給若煙聽的惡趣味而已。


    我從來不曾想過,又過了一年,尹鴆夫婦竟會害我癌症晚期的母親喪命,害我深受打擊的父親患上尿毒症。


    許是愧疚使然,簡瞳沒有讓我們一家回到法國,而是把我們養在凇城,給我父親治病,資助我們兄妹念書。


    我逐漸淡忘了當初在機場發的誓,認為尹鴆夫婦或許真的隻是想幫我們的母親達成年少時去挪威看極光的渺小夢想。


    結果,高二那年,簡瞳夫婦來看望我父親,發生了口角。


    我在門外聽到簡瞳說,當年我父親有幸錯過空難,卻被尹鴆為了紀心愛逼迫出國。


    母親抑鬱症的罪魁禍首……是尹鴆!


    他們夫婦特地把我們的住處安排得很遠,特地避免我們兄妹和他們兒女的接觸,無疑是怕遭到報復!


    父親聽到他們的爭吵,第一次知道害他和母親分別五年的始作俑者是誰,怒火急火齊齊攻心,病情惡化,搶救失敗。


    我們的生命裏,被刻下第三道血淋淋的傷口。


    換誰誰能不恨呢?


    無奈當時的我和幼清還要照顧年幼的若煙,沒能力也沒精力籌謀報復,於是聽從簡瞳的安排,回到了法國。


    十七歲出國,本碩博連讀八年,我成功把學習營銷策劃的幼清提前安插進了羅亞,把若煙供到了高中畢業。


    二十五歲回國,已經用簡瞳給我的錢,查出他們夫婦無數軟肋的我,成了羅亞史上最年輕的代理總裁和音樂製作人。


    八年時間,我收穫不小。


    尹鴆的私生子,尹蜜的身世,簡亦凡對尹蜜的心思,我統統摸得一清二楚。


    熟悉了幾個月公司環境,我自告奮勇找上了離婚不久的簡瞳,開門見山:“羅亞遲早是尹蜜的,我們遲早會見麵,你藏著你未來的兒媳婦也沒用,而且,關鍵在於我不想給別人做嫁衣。”


    簡瞳有些頭疼地皺眉瞪著我:“誰說蜜蜜會是我未來的兒媳婦了?別跟我陰陽怪氣的,直接說你想怎麽樣?”


    我說:“我想娶尹蜜,名正言順地永遠得到羅亞。”


    “就這麽簡單?”簡瞳難以置信地望著我。


    我點頭。


    簡瞳笑了:“你喜歡就去追,我保證不會插手。至於尹鴆,他那麽寵尹蜜,肯定會由著尹蜜。”


    “好。記住你今天這句不會插手,希望你說到做到。”


    我笑著起身走出了約見簡瞳的咖啡廳,轉頭開始蹲守尹蜜駐唱的酒吧。


    幾天後,摸清了簡亦凡翹課出現的時間,我串通調酒師在尹蜜的果汁裏下了藥。


    說實話,當時如果我想,簡亦凡絕對沒有接走尹蜜的機會。


    但我是唯一知道尹鴆和簡瞳離婚真相的人,我知道他們的親姐弟,沒必要去碰尹家的髒女人,讓他們姐弟亂侖更好。


    所以,我一路跟著他們到酒店,在酒店對麵,透過窗子,確定他們發生了關係,等到天亮,發簡訊給簡瞳,謊稱自己急功近利使了下藥的招數,尹蜜被簡亦凡帶到了酒店。


    最終,簡瞳被簡亦凡誤會,尹蜜被簡亦凡善意的謊言傷害,簡亦凡被睡了親姐姐的現實打擊出國,一切比我預想的效果更完美。


    我開始想辦法侵入尹蜜的生活。


    第一次,我在尹蜜淚奔出酒店的時候,“巧合”地和她撞在一起,可她根本沒給我開口搭訕的機會,便鑽進租車去追簡亦凡了。


    第二次,我跟去機場,想“好心”地問她為什麽哭,她卻在我走進時,看都沒看我,徑直坐上了尹鴆派來接她的車。


    第三次,我等在校門口,試圖跟她問去酒吧的路,她的目光依舊沒在我身上多做停留,隻有氣無力地反問:“你車沒導航麽?你手機沒地圖麽?”


    第四次,我在酒吧豪擲千金給她送花,她還是老樣子,都沒捨得找一找送花的是誰,就跳下台在保鏢的簇擁中離開了。


    第五次見麵隔了很久,她沒去酒吧唱歌,也沒去學校上課。


    我托人一查才聽說她懷孕離家出走了,在另一間酒吧駐唱。


    這次我學聰明了,安排了一場英雄救美。


    可巧我雇來假意侵犯尹蜜的流氓,正是肖勇明那夥小嘍囉。


    有錢能使賊挨揍。


    我在尹蜜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時,挺身而出,將肖勇明一夥打得鼻青臉腫、屁股尿流。


    尹蜜梨花帶雨地抱著膝蓋遮住胸口,縮在牆根,第一次正眼瞧我,怯生生地說:“謝、謝謝你。”


    經過前幾次的交鋒,我了解尹蜜是個防範意識極強的人,沒有貿然靠近,隻問她:“能走麽?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車就在巷口。”


    尹蜜“嗯”了聲,胡亂抹掉眼淚,吸著鼻子扶牆站起來。我試探著脫掉外套披在她肩頭,她本能地哆嗦著閃躲了一下。


    我急忙說:“你這樣被人看到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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