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再這樣下去,不僅我逃不出去,我和簡亦凡握在一起的手,也會雙雙斷掉。


    我抬頭,透過隻能容下一個拳頭的fèng隙,看向簡亦凡由於用力過猛而漲紅的臉,一字一句地說:“其實,我失憶是真的,隻是摩天輪出事那天,什麽都記起來了。我想過報復你也是真的,可惜總在關鍵時刻下不去手。”


    話落,我往外抽手,卻沒抽動。


    簡亦凡抓緊我,幼稚地威脅:“你要敢鬆手,我就真的不管康康了,我會帶著唐蕊去挪威!”


    “你不會不管康康。”


    我含淚帶笑地輕輕搖頭,手指一根根拚命地逃開,又一根根被簡亦凡費力地抓回去。


    他撕心裂肺地痛苦呼喚著我的名字:“尹蜜,不行!”


    我說:“對不起,你回國這麽久,我嫁給你這麽久,我從來都沒說過我愛你。但我不說,你也是會懂的吧?”


    眼看簡亦凡徹底堅持不住,唐蕊衝上前,拉開簡亦凡。


    簡亦凡的手被摩掉了一層皮,攥在我手心。


    鐵板閉合,黑暗寂靜,我甚至能在下墜的急速氣流中,感覺到從小到大的無數個簡亦凡在看著我。


    他的聲音遠遠地,隨著連續猛拍鐵板的巨響傳來——


    “別拉我!我要去找尹蜜!我得救她!我們得一起去挪威把我爸埋了,還得把我爸的遺物交給我媽!我倆之前吵架還沒和好呢,我還沒哄她呢!我、我他媽除了那套首飾和那堆破花,連根口紅都沒送過她!”


    “尹蜜,你等我,我想辦法進去,先救你再救康康。出去咱們一家三口好好吃頓大餐、看場電影,我陪你逛街,我給你買包、買口紅、買衣服,我們再給康康生個小妹妹,你等我,等我……”


    “我錯了,我當年不應該走,你別這麽報復我,成麽?”


    錯的是我。


    小時候,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姐姐。長大後,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和母親。


    如果有來生,我們再重新彌補前世給彼此留下的遺憾。


    我們依舊可以用二十年來相愛,你依舊可以逃跑六年。


    但下一次,等你回來,你必須得哄我六十年。


    你不能打我、不能罵我、不能看別的女人,隻能獨獨寵我一個,連疼康康都不準超過疼我。


    直到我八十一歲,你八十歲,連康康都抱孫子了。


    我的牙掉光了,你也老年癡呆了,我們走不動了。


    你像尹爸爸那樣,對著我癡癡地問:尹蜜,尹蜜,尹蜜在哪阿?


    然後,我就罵你:傻逼老頭子,蜜姐在這呢,都陪了你快整整一輩子了。


    在這場異想天開的結局裏,我的眼淚慢慢地流下。


    我看見了水家莊園裏簡亦凡四歲的臉,我像姐姐般伸出五指觸摸他,我像愛人般張開雙臂擁抱他,講給他這些雞毛蒜皮的矯情話。


    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會在落地前的電光火石間,被一張巨大的網兜住。


    像條被捕的魚,我在網裏,沿著貨品傳輸線,被送進了某個包裝車間。


    重見光明,我被刺得睜不開眼,模模糊糊看到好像有個女人出現,狠狠把我踹下傳送帶,拽著網,將我拖進了車間操控室。


    逐漸適應了光線,我抹掉鼻涕眼淚,隔著網,心慌地扭頭一看,發現門已上鎖,隻能透過窗子捕捉到女人漸行漸遠的背影。


    轉回頭,眼前是一麵大屏幕監控器。


    跟看電影似地,我看著大家圍在門口想密碼。


    簡亦凡好像以為我摔死了,坐在地上抽菸,唐蕊在旁邊安撫著他。


    有了我的教訓,肖勇旭躲得離兩塊鐵板很遠,不敢輕易貿然嚐試。


    鄭俊翊……鄭俊翊也不見了!


    該不會他等下也要被送來吧?


    “要麽……別等了?我可能……知道密碼。”


    唐蕊突然站起來,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麽一句。


    簡亦凡眼睛通紅地瞪著她:“你知道為什麽不早說?早說尹蜜會輸錯密碼掉進去麽?我看你跟水懌心就他媽是一夥的!我就不該聽尹蜜的,不該讓你摻和!”


    “別吵了。”肖勇旭嘆著氣勸簡亦凡:“剛剛水懌心不是廣播了,尹蜜沒死,鄭俊翊也出去找暗道了,咱們安心想辦法進去。到時候鄭俊翊救尹蜜,你救康康,我救煙兒,不是皆大歡喜?”


    似乎覺得肖勇旭的話有點道理,簡亦凡吸著鼻子丟掉香菸,自告奮勇踏上鐵板,麵無表情冷冰冰地問唐蕊:“說,密碼是多少?”


    唐蕊有些支吾地搗唇:“我、我不確定。這回隻有一次機會,輸錯了大家都進不去。我怕……”


    簡亦凡異常暴躁:“少廢話,說!”


    唐蕊垂著頭,說:“據我調查,水懌心的養父曾經‘假死’過一次。當時飛機出事了,但他養父沒上飛機,可大家不知道,都以為他養父死了。他養母受到打擊,懷著孕自殺了。就是因為那次自殺,導致他養母肚子裏八個月的龍鳳胎流產,他養母的好朋友才去孤兒院抱來了他和他妹妹,支撐他養母活下去……”


    絲毫沒有聽故事的耐性,簡亦凡更急了:“所以……密、碼、是、多、少?”


    被簡亦凡的冰冷震住,唐蕊麵露難色:“應該是水懌心身份證上的生日,我、我……記不住。”


    唐蕊記不住沒事,水懌心的生日,在場的人都知道。


    肖勇旭做過羅亞的法務,了解所有水懌心的自然信息。簡亦凡和水懌心打過這麽多年交道,連我倆的婚禮都特意選在了水懌心生日那天。


    沒錯,水懌心身份證上的生日是2月14號,但密碼真的就這麽簡單?


    我呼吸發緊地盯住大屏幕,心裏直打鼓,生怕簡亦凡也陪我落到這裏。


    不過,簡亦凡這次學聰明了,一個閃身退出危險地帶,揪起唐蕊的衣領,把她甩到了鐵板上:“你來。0214。”


    唐蕊顯然很怕,發紅的指尖,微微顫抖著,逐一摁下水懌心的生日。


    隨著最後一個按鍵音消失,大門立刻響起“咯噔”一聲,屏幕顯示:密碼正確!遊戲開始!


    我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無比慶幸簡亦凡沒有遇到危險。


    簡亦凡有些吃驚地看著肖勇旭,肖勇旭也是神情錯愕。


    估摸他倆和我一樣,都沒想到,密碼居然會簡單到隻是水懌心的生日。


    不過,細想起來,也有道理。


    倘若我們都猜不到密碼,就都進不去,水懌心怎麽施展他中二無聊的報復大計?


    把唐蕊安插在我們身邊,估計就是為了提供密碼來源。


    我想通緣由的時候,屏幕裏的冰庫大門“謔”地彈開。


    有聲音從廣播音響裏傳出,不帶任何情緒:“簡亦凡,肖勇旭,唐蕊,很遺憾,你們已經失去了兩位隊員,但依然歡迎你們加入我的遊戲。”


    才邁了一步進去的唐蕊,嚇得差點跌進簡亦凡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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