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有些刺撓,之前不小心摸到的絨刺卡在皮肉之間,剛剛因為花苞的事情被他忽略了,現在又開始變得不舒服起來


    他小時候在山中長大,因為貪玩經常會碰到野外的一種叫洋辣子的毛蟲,那個東西碰到後的感覺和這些絨刺差不多,又癢又痛又難受


    也許是因為熟悉的痛感開啟了記憶的閥門,他想起了師父,那個精神矍鑠的白胡子老頭,每當他不小心碰到那些可惡的蟲子,被蟄得身上紅腫難耐的時候,那個和藹的老頭就會拿著膠帶在光亮的地方,眯著已經老花的雙眼一點點的幫他粘出卡在肉中的毛刺,然後用肥皂水一遍遍的清洗,直到不再難受為止


    後來他搬回城市,再也沒有被洋辣子蟄過,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類似的東西,可惜淩翊的宿舍裏沒有膠帶,肥皂應該有,但此刻他已經懶得再動了,等到明天這種情況應該會好一點,到那時候再處理也不遲


    淩翊睡得很沉,他特意坐起來看了一眼,窩在被子中的少年蜷縮著身體,雖然在黑暗裏看不清楚臉,但是呼吸平穩,想來睡眠質量應該很好


    看著黑夜中模糊的輪廓,思緒開始發散,少年就這麽靜靜的躺著,對他毫不設防


    昨天他毫不留情扯下張音濯手臂的樣子還曆曆在目,如果麵前的少年真的是主線提到的任務對象,在他醒著的時候想把他殺死,估計要費很大的功夫


    打了個哈欠,他重新躺回地鋪,如果在58天後,他們還能這麽躺在一起的話,那個時候是最好的良機,現在把他給殺死的話,後續估計會有很多麻煩


    漫不經心的思考著,他緩緩的合上了眼睛,明天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好自己的精力


    …………………………


    “1-2-1-,1-2-1-……”


    跑操的聲音吵醒了熟睡的少年,淩翊從床上坐起,他昨天晚上意外的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


    “你醒了?”沈不歸站在他的床邊,窗外的路燈光打了進來,能看到他額前微濕的劉海,應該是剛洗完臉,及肩的長發披散,看上去神清骨秀


    “我剛要叫你”人已經醒了,他轉身將房間的燈打開,淩翊坐在床上,突如其來的亮光讓他有些不適應,微微眯了眯眼,抬手遮擋了一下


    “醒了就趕緊去洗漱吧,你的那一套洗漱用品還在那,我沒動過”


    “……嗯”他慢吞吞的應著,頭發被睡得有些淩亂


    路過客廳的時候,下意識朝著放花苞的地方看了一眼,毛巾被包的很嚴實,放在桌子上,沒有任何變化


    淩翊洗漱的很快,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沈不歸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電梯口等他了


    兩個人一個疑似是恐怖副本的boss,一個是經百戰的玩家,本來是同水火的兩個陣營,此刻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諧,像是相處了很久好友在等待彼此一起上學


    隻是這樣和睦的背後到底藏了多少的謀算和虛偽,隻有兩人自己知道


    “那個需要收拾嗎”沈不歸看著放在桌上的花苞


    少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搖頭“不用,會有人來打掃衛生的”


    也是,沈不歸想了想,放下了手


    電梯很快將兩人送到了一樓,外麵的天空依舊黑沉,因為是永夜的狀態,時間沒有辦法通過天色的改變去判斷,但今天兩人起來的時間跟昨天沒差多少


    1號樓的學生陸陸續續的在往外走,大多數和他們的選擇都是一樣的,朝著食堂的方向去


    路邊花壇中火紅色的月季花枝招展,在路燈的照應下顯得浪漫又妖冶,沈不歸特意看了幾眼,果然在這些花簇中隻有盛放的花朵,不見花苞


    他想起了昨晚還沒有到宿舍之前跟著他的腳步聲,雖然還是搞不清原理,但今天務必要把這些信息跟其他的玩家分享


    和昨天差不多時間,兩人吃完了早餐,出來的時候正好趕差生班結束跑操


    “沈哥!”有些耳熟的聲音在他前麵傳來


    裴昕在他前麵站定,懷裏抱著一些打包的飯菜,臉上還帶著驚喜“我剛剛就看到你了!沈哥,你長得可真帥,在人群裏麵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在他身後還跟著昨天那個差點被扒了衣服的936,少女局促的站在他身後,手裏也抱著幾盒盒飯,羞怯的抬頭看了一眼沈不歸後幾眼感覺紅著臉低下了頭


    注意到沈不歸的視線,裴昕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我跟936是跑操的時候撞到一起的,怕她又被人欺負,就幹脆拉著她一起來食堂吃飯”


    得,沈不歸無語的移開了眼,看來昨天說的那一大串話根本沒有被他放在心上,青澀的男孩抱的什麽心思幾乎被他一眼看透


    “這位是……?”裴昕看向淩翊


    “這位是淩翊,淩同學”沈不歸剛要張嘴介紹,另一道清甜的聲音卻快他一步


    三人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隻見女孩滿眼欽慕的注視著淩翊,臉頰緋紅,察覺到自己有些失禮,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神卻一直看向淩翊


    “淩同學是學校最厲害的存在,沒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的,我們老師經常提起你”


    話裏恭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尤其配上少女崇拜又羞赧的眼神,很難讓人招架得住


    但是淩翊明顯不是普通人,對於這麽嬌俏的女孩的示好,他隻是有些興致缺缺的移開視線,連話都不理


    936沒有在意他的無禮,對著另外的兩人莞爾一笑


    裴昕自覺有些尷尬,生硬的轉移了話題“要不然咱們先出去再說吧?這裏邊兒人太多了”


    三人沒有異議,和昨天一樣,校園霸淩的戲碼在食堂各個角落或大或小的上演著,時不時就能聽到不知何處傳來吵架聲


    一路上能看到頭上掛著湯汁和飯菜的學生低頭匆匆走過,有的臉上還掛著一些青紫的痕跡,看上去是受到了一些毆打


    “你這些飯菜是給其他的人帶的?”沈不歸指著他懷裏的盒飯


    “對啊,20班的那些前輩們他們吃不上飯了都,我上大學的時候就經常給我室友們帶飯,這都舉手之勞而已”


    係統有屏蔽機製,他們說現實世界的時候,npc是聽不到的,所以他才敢這麽口無遮攔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淩翊不著痕跡掃了裴昕一眼


    “他們中午的時候也在教室裏?”


    “應該是吧”


    沈不歸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垂下了眼瞼,20班裏麵的都是些老玩家,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打算去20班把信息傳遞一下


    說話間四人很快就到了教學樓門口,裴昕顯然還有些話要說,盯著沈不歸的臉欲言又止,但是一樓學生都是尖子班的人,來來往往的學生都似有似無的打他們


    936顯然有些害怕,她昨天才剛經曆過一場霸淩,現在站在人來人往的一樓,臉色有些發白


    “馬上要上課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到時候會去找你的”


    936在他身後伸出了手指,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衣服下擺,神色驚惶,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裴昕也意識到這裏不是說話的場合,他朝936安撫的笑了一下,隨後兩人低著頭匆匆朝樓上走去


    直到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在樓梯轉角消失,沈不歸才收回視線,跟著淩翊一起進了教室


    班裏的座位空了大半,他們算是來的比較早的一批,坐回位置上,淩翊拿出抽屜裏的書籍開始翻看


    沈不歸趴在桌子上,他昨天熬了一整夜,現在急需補覺


    扭過頭,他看向身邊坐姿端正的少年,囑咐了一句“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你叫我一聲”


    “……嗯”


    得到答案,沈不歸終於放下心,調整了一下姿勢,合上了眼睛


    一班的老師對學生很縱容,沈不歸從來都沒有想過在上課的時候睡覺居然會睡得這麽好,尤其是在老師講課的時候,平緩的音量搭配著偶爾粉筆擦過的聲音,讓人的大腦格外放鬆,第一節課開始直到下課,他一次都沒有醒來過


    偶爾模糊的聽到些許響動,換個姿勢,也會再次沉沉的睡去


    淩翊合上了書,朝著身旁看了一眼,身側的青年睡顏疲憊,臉側對著他,眉眼俊逸,肉眼可見的臉上有些地方已經被壓出了紅痕


    “……哈哈哈”後排忽然爆發了一陣嘈雜的笑聲,青年眉頭輕輕皺起,眼球顫了顫,似是要醒來


    “……”淩翊收回了視線,轉身抽過後桌放在桌子上的書,狠狠朝著教室後麵砸去


    書本在半空中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咚!”


    後桌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後排聚在一起說話的一個學生捂著腦袋哀嚎著倒在了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後排的幾個學生愣了一下,隨後手忙腳亂的去扶那個倒在地上的男生


    班裏瞬時寂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驚恐的看向淩翊


    淩翊做完這一切之後就轉過了身,神色淡漠的繼續看書,班裏的人對於他突然間的這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沒人敢觸他的黴頭,被書砸中的那個男生額角滲出殷紅色的血液,卻隻敢捂著嘴小聲的發出吸氣聲


    可見這一下下手有多重


    接下來每一節課的課間沒有人在敢發出聲響,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的動作著,生怕下一個腦袋開花的變成自己


    上午的課程很快就過去,沈不歸被叫醒的時候班裏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今天吃飯這麽積極啊”揉著惺忪的睡眼,沈不歸伸了個懶腰,環視四周,昨天的這個時候班裏還有一群人在的,沒想到現在班裏一個人都不剩了


    “對了,我今天要去20班一趟,就不跟你一起吃了”意識回籠,沈不歸站起身,打算去樓上看一眼


    淩翊注視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沒有說話


    教學樓裏依然有很多學生,不吃飯的還是大有人在的,尤其越往上走越多


    偶爾能在一些教室的窗口前聽到一些嗚咽聲和拳頭打在身上的悶響聲


    也許npc之間是有信息網的,會有一些人從他身邊走過,但隻敢看兩眼,就低頭走開了,大概是知道他是一班的


    走到五樓的時候,環境已經肉眼可見的在變差了,樓梯間轉角的牆根處,沾滿了黑紅色的斑塊,牆上到處都是塗鴉,還有一些意味不明的黃色痕跡


    一樓的教室窗明幾淨,五樓的桌子和椅子應該都是淘汰的從窗戶往裏麵看去,桌子上麵坑坑窪窪,還有一些白色的塗改痕跡,椅子都是木質的板凳


    那樣的款式大概是十年前鄉村教學的時候,沈不歸瞧見回過,他甚至還看到了幾個斷腿的椅子,反差著實強烈


    站到20班的門口,沈不歸還沒進門,就已經聽到了拳打腳踢的聲音,伴隨著幾聲惡劣的髒話聲,他推開了已經千瘡百孔的門


    開門聲打斷了班裏正在進行的暴力行為


    20班裏麵的人不少,桌椅板凳東倒西歪,在班級最角落的垃圾桶旁邊,有幾個表情凶狠的男生正堵著另一個更瘦小的男生拳打腳踢,那個男生身上到處都是淤青,右眼被打眼眶的發黑,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了


    在另一個角落,老玩家們坐在一起,事不關己的看著這一場暴行


    沈不歸記性很好,他認出了這個挨打的男生是之前跟他同在一個考場的新玩家,之所以記得,是因為這個人是交白卷的其中之一


    後排原本表情冷漠的玩家認出了沈不歸,在看到他的時候,眼前一亮,驚呼出聲


    “是月師!”


    “月師大佬!”


    他們都是老玩家,對沈不歸這張臉很熟悉


    有幾個人已經嘰嘰喳喳的湊到他旁邊來了“是來找我們的嗎?”


    “有什麽信息可以交換嗎?”


    吵吵嚷嚷的,沈不歸煩躁的嘖了一聲,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後排那個被打的男生身上


    圍在垃圾桶旁邊的幾個男生交換了幾個眼神,有一個男生哼笑了一聲,挑釁的看著他,伸出腳重重的踹了一下蹲在地上的男生的肚子


    沈不歸看著男生額頭上的紅色傷口,瞳孔幽深,那個挑釁的男生跟他的視線撞在一起,他想起來了,這個男生就是那個被叫做07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兒翻船了,額頭上被人開了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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