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全部沒入,染著血的刀尖從另一端出來,紮了個對穿。 鮮血噴在藺毓臉上,溫熱的痕跡緩緩滑落。 藺毓張開嘴巴,卻怎樣也出不了聲。 他甚至都不敢看。 “我沒事。” 極力壓抑著痛苦的聲音傳來。 藺毓緩緩扭過頭,看到了已被鮮血染紅的手臂。 見了血,所有人都冷靜下來。 其中一個小弟反應極快:“快跑!!” 警笛聲攔住他們的去路。 - 藺毓扶著老人等在手術室外:“奶奶您別擔心,顧琊肯定沒事。您別擔心。” 老人滿臉淚水:“怪我,都怪我。我要把錢全給他們,就不會出這事了。” 送他們來醫院的警察見老人情緒不穩定,也沒急著做筆錄,碰了碰藺毓:“有手機號嗎?” 藺毓點頭。 “告訴我一下,我明天聯係你做筆錄。” 藺毓念出一串數字:“是我的,您隨時打電話。” 警察點點頭,轉身走了。 手術結束。 醫生告之手術結果:“萬幸沒傷到神經,不然他這條胳膊就廢了。” 聽到醫生的話,藺毓終於哭出聲。 醫生身後,護士推著病床出來。 局部麻醉,顧琊還醒著。 看著走廊裏哭得一個比一個凶的一老一小:“都別哭了,醫生不是說沒事。” 藺毓抹了把眼淚,走到床邊蹲下:“我……” 哽咽聲打斷了後麵的話。 顧琊拍拍他的頭:“我睡一會,你照顧好奶奶。” 說不出話的藺毓小雞啄米般點頭。 顧琊是被傷口疼醒的。麻藥勁一過,傷口從內到外的疼。 “奶奶,您就回家休息吧。睡一覺再來,您看您眼裏的紅血絲。”藺毓正在勸固執的老人。 “崽崽還沒醒呢。” “他就是睡著了。這樣吧,您先回家,等他醒了我就給您打電話。” “我再等等。” 顧琊吸了口氣,盡量平靜地開口:“奶奶。” 一大一小齊刷刷看向病床。 “你醒了!”藺毓幾步走到床邊,“傷口疼不疼?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顧琊均搖頭。 “崽崽餓了吧,奶奶去給你買好吃的!”老人同樣很激動。 顧琊又搖了搖頭:“奶奶您回家休息吧。這有藺毓,還有醫生跟護士,沒事的。” 見老人還是拒絕,顧琊又補了句:“別讓我擔心。” 這次語氣嚴肅很多。 老人這次聽話了,試探地問:“那奶奶中午來看你?” 顧琊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八點四十二:“下午四點來,敢早來我就生氣。” 老人:“哦。” 藺毓將老人送到出租車上,告訴了司機位置,等看不到車影,才轉身回醫院。 顧琊正站在病房門口,東張西望。 “怎麽出來了?” “廁所在哪?” 藺毓指指右側:“這邊,我帶你去。” 似乎是猜到他要說什麽,顧琊先一步把話說了:“謝謝跟對不起都不用說了。我不替你擋下這刀,你現在就躺在停屍房了。我也沒受什麽大傷,別說那些矯情的話。” 已經連小作文都準備好的藺毓把話咽下去。 “有時候雙重人格的治愈並不一定是真的治愈。因為另一個人格可能消失,也可能是在休眠。” 說話聲順著虛掩的門傳出來。 顧琊猛地停住。 藺毓不解:“怎麽了?” 顧琊“噓!”一聲,表情急躁又期待。 “他還在身體裏,隻是不再出來,也沒有意識。遇到合適的契機,會再次被喚醒。也可能一輩子休眠。前者就不算被治愈,後者就比較幸運了。” 顧琊連門都沒敲,非常無理地推開門:“所以我的另一個人格還在對不對?!” 說這話的是第一次給顧琊催眠的心理醫生。他來給女兒送飯,無意中聊起了這個話題。 對方也認出了顧琊。 “雖然有這種可能,但我更傾向於他真的消失了。” 醫生並沒有計較他的無理行為,而是耐心解釋:“一個人格的存在,必定會留下痕跡。我給你催眠的時候,沒發現丁點痕跡。” “其實跟有另一個人格相比,我更傾向於沒有,一切是你的錯覺。隻是你當時太篤定,我沒那麽說。” “你是不是搞錯了?沒有第二人格啊?” 顧琊想起他去看另一個心理醫生時,對方說的話。 難道,真的沒有嗎? 是他搞錯了。 顧琊開始懷疑自己。 “打擾您了。”顧琊深鞠一躬,離開心理谘詢室。 藺毓能聽懂他們的對話,但又不太明白。 雙重人格? 消失? 這都是什麽啊。 看著前麵失魂落魄的人,藺毓斷斷續續地問:“你說的,雙重人格,是,什麽意思?”第28章 顧琊靠在牆上, 眼睛看著虛空中的某處,平靜地開口:“你不是一直覺得我變了個人,這就是原因。” 事情壓在心裏太久, 所有情緒都堆積在一處。 他太需要一個宣泄的機會。 藺毓有一堆問題, 但又問不出來。語言組織能力像是喪失了一樣, 隻能幹巴巴看著對方。 “我是顧琊的第二人格, 是在他初升高暑假時產生的。他一直被欺負, 不敢反抗,同時內心又渴望有人幫他。所以才有了我, 一個跟他完全相反的……人。” 說最後一個字時, 顧琊頓了很久。 “不可能啊!”藺毓終於跟上了思路, “他是雙重人格,他自己怎麽會不知道?” “因為我不會讓他知道。”顧琊斬釘截鐵。 “他敏感到別人在他身後說一句話都要思考是不是在說自己, 我怎麽敢讓他知道。” “何況我隻是想保護他。”顧琊繼續道, “知道我的存在, 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雙重人格是病,我不能讓他成為別人口中的怪物。” 藺毓突然想起:“那個筆記本!” “是我們聊天的媒介。”說到這兒, 顧琊眼底浮上一抹溫柔和懷念,“我一直在用那個跟他聊天。” 藺毓什麽都明白了。 所有的疑問, 全都有了答案。 難怪沒辦法見麵,難怪不留任何聯係方式, 難怪不肯說出身份。 因為共用一個身體, 因為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存在越久就越容易露出馬腳。我本打算陪他到高中畢業就消失,可是……” 顧琊哽住, 眼角濕潤,聲音有些顫抖:“他卻先一步不見了。” “我去看心理醫生,都說我不是雙重人格。我明明是啊, 他之前還在的。” 顧琊再次泣不成聲。 往來的醫護人員和患者都忍不住看向蹲在地上無聲啜泣的少年。 藺毓靠在另一麵牆上,忽然想起上輩子他們最後一次對話。 那時他高考失利,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並再次提出見麵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