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偌大的院子,中間一條道穿行而過,就隻有他一個人。


    走在中間那條道上,總令他有種前後不靠、四麵無著的驚惶不安感。眼睛總不由自主的左右亂瞟,手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廂房中,喬小如透過窗戶縫隙將他的舉止行為看得清清楚楚,心下不太滿意。


    人到了陌生的環境中會不安、會遲疑這很正常,隻是此人的表現也有點太叫人看不上眼了,畏畏縮縮、惶恐不安,一雙眼睛卻不安分,滴溜溜的轉著四下亂看。


    看那青衣少年差不多走進來了,喬小如拉著傻夫君坐好,聽見那人進了穿堂屋子,便喚了一聲:“進來這邊!”


    青衣少年沒有想到買主是個如此年輕的女子,微微一怔,應了聲“是”抬腳走了進去。


    來之前趙婆子兩口子雖同他們說了要買他們的是一位喬娘子,聽這聲音,比他想像的要年輕的多。


    他下意識抬頭朝喬小如望去,恰好喬小如也正向他看過來,目光剛剛觸及,青衣少年便嚇了一跳心虛的急忙收回目光,垂下了頭。


    “喬娘子……”青衣少年低著頭上前。


    喬小如揉揉腦門,這人不能要。方才那一眼她看得清清楚楚,這少年在看到她穿戴如此平常之後眼中閃過的意外和失望,這樣的人眼空心大,不合適。


    心下定了主意,喬小如便不願再與他多言,隻簡單的問了幾句話,便讓他仍舊出去。


    青衣少年似乎也不在意,轉身便退了出去。


    第二個人進來的時候,喬小如仍舊和傻夫君透過窗戶縫隙觀察了一番。


    或許有了第一個榜樣,或許兩人本就不同,這一個瘦高少年看起來就比之前那個好多了。


    進廂房看見喬小如時,同樣微有詫異,卻非無禮過分,不過是下意識的正常反應罷了。


    一番簡單的詢問下來,回答得倒是得體,識字自然是不會的,喬小如也隻能心下惋惜:看來真的得自個讓人教他們識字了,識字的僕人哪有那麽容易能買得到的?


    六個人看下來,最終喬小如隻帶走三個,包括這一個瘦高少年在內。


    ☆、339.第339章 安置


    趙老漢和趙婆子見喬小如出手大方,這三個人每人出價十八兩銀子,而其他三個每人也補償二兩。


    且那三人也不差,問問城裏的大戶,不難脫手。細算算自家還是賺的,當即眉開眼笑的恭維不停,將賣身契約當時便簽了,送到官府去備案。


    此三人原本都有名字,喬小如也懶得重新取了,仍舊按原來的用,分別叫做方山、關為、何三。


    出了趙婆子家,便領著他們去得意樓。


    方山三人原本隻當新主子是個家境一般的人家,心裏正泛著嘀咕也不知買了自己三人回去做什麽?


    來到得意樓後院,看這院子氣勢不俗,格局大氣中盡顯精緻講究,顯然非普通家境人家能有的,一時心中疑惑更甚,反倒拿不定新主子來歷了。


    後堂中,藍掌櫃早已得到消息等著了,見了喬小如便迎上前微笑道:“喬娘子,地方我都安排好了!這三個人該如何安排,還請喬娘子交代一聲。”


    喬小如點頭道謝,笑道:“往後還要勞煩藍掌櫃照應呢!”


    藍掌櫃哈哈一笑,拱手還禮道:“算不得什麽、算不得什麽!喬娘子不嫌棄,也不過是順手罷了。”


    喬小如便笑道:“那麽還請藍掌櫃稍候,我交代了他們也好回去。”


    “成,喬娘子請隨意。”藍掌櫃笑盈盈的,喬小如沒有趕他離開,他也就裝作不知道順勢留了下來。他有些好奇,想看看喬小如會對這三人說些什麽。


    喬小如掃了那三人一眼,正色道:“想來你們也知道了,趙婆子特意去了一趟省城,挑挑選選才把你們帶了回來,我買下你們,不是做粗活,是要讓你們讀書認字、打算盤算帳,將來做一個管事。”


    方山三人聽到這心頭俱是一跳,驚訝的抬起頭看了喬小如一眼,各個眼中俱有欣喜,以及不敢置信。


    有這樣的好事?


    喬小如笑道:“這沒什麽好懷疑的,我白手起家,手裏一個得用的人也沒有,說不得,隻好用這最笨的法子了。你們都是聰明人,不然也不會挑中你們。”


    她揚了揚手中的賣身契,繼續道:“這簽的雖是死契,可將來你們想要贖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們自個的表現了。若好好的為我辦事,我自不會虧待,若耍心眼蓄險心想要欺主的,就憑這個,我也能讓你們永世不得翻身。”


    三人心中俱是一跳,忙垂頭恭聲道“奴才不敢!”、“主子放心!”等語。


    喬小如笑道:“有這個在,我自然放了大半的心。其他的以後再說吧,眼下你們先學認字、打算盤算帳,每個月我會考校兩次,若兩次都達不到我的要求,那我也沒法子,隻好仍舊把人退回趙婆子那去,將來去往何處,那便是你們自個的造化了。若情願留在我這兒,做個管事,將來還有可能獲得自由身,甚至積攢下一份不菲家業,從此子孫後代後福無窮,那麽你們從今日起就必須要努力了!我不需要無能的人!”


    三人心頭大動,一時精神抖擻、熱血沸騰,年輕的眸子裏閃耀著熠熠光輝,那是對未來的渴望和期盼。


    沒有人天生就願意做奴才,沒有人不想要自由身。


    光想想子孫後代後福無窮幾個字,就足以令他們血脈憤張!


    人最怕絕望,前路無望,還能有什麽鬥誌?不過得過且過、隨波逐流、過的一天是一天罷了。


    然而一旦生出了希望,且是看得見、隻要努力就能達到的希望,便會樹立無盡的信心,激發無限的潛力。


    這三個人趙婆子兩口子挑過,肥姐也看過,喬小如自己也看過,都覺得可以,她想,作為一個管事來培養,應該是綽綽有餘的了。


    她要的又不是天才。


    “主子真的、真的讓我們念書認字、學打算盤算帳?”方山喃喃問道。關為、何三也一樣的不太敢相信。


    在這個尋常溫飽人家尚且無力供奉一名讀書人的時代,讀書識字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他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樣好。


    況且,這樣的本事比不得別的,學成了就完完全全成了自己的東西,主人家便是想收回都收不回去的。


    喬小如笑得坦然,道:“我讓人教你們認字、打算盤算帳,是為了更好的管事,又不是為了吟詩作對進考場考試,這是兩碼事,也需要懷疑嗎?”


    方山三人明白了些,這才覺得有幾分可信。


    “主子真的讓我們做管事?將來真可以贖身嗎?”關為又問道。


    喬小如看了他一眼,道:“我說是真的自然便是真的,不過你若要問我要憑證,那是沒有的!你們要麽選擇相信我,要麽不信,現在我便可以仍舊送你們回趙婆子那兒去!”


    她要挑的人,必須是與她一條心的人,成天疑神疑鬼的,還是趁早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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