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槍聲一響,可不僅僅是撕裂了一個口子那麽簡單。


    最重要的是,人心大亂。


    本來這支軍隊就是臨時拚湊的,很多人還是飄洋過海逃命來的。


    軍心士氣,全靠貝根伯爵的威望和虛無縹緲的希望撐著。


    本以為來到新大陸就能活命,哪知道一樣遭遇北方公國的攻擊。


    這士氣本就不高,等看到背後槍響,等同於告訴他們自己人也出問題了。


    士氣就像是個木桶,漏了個洞就全完了。


    貝根伯爵等人本來剛剛用完晚餐,正在高處俯瞰港口,一群騎士正在商量如何破局。


    陡然在近處聽到槍響,貝根伯爵驚起,慌亂的詢問:“哪裏在開槍?”


    真的就是如同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


    不過短短一天,他又肉眼可見的衰老了很多。


    前半生順風順水,感覺自己的能力舉世無雙,視天下人為螻蟻。


    如今一朝困頓,才發現自己跟螻蟻沒什麽區別,都是無力回頭。


    有經驗的騎士在高處眺望,很快就看出了是哪裏亂了。


    “伯爵,是槍械工程師那邊。”


    “肯定是北方公國的密探在搞破壞,趕緊派人去救援。”貝根伯爵也知道槍械工程師的作用,但是他沒想到會是自己的寶貝工程師背叛了自己。


    牆倒眾人推,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倒是騎士們有幾人看出來蹊蹺,這個位置這個時間點,怕是那些工程師叛變了。


    不過沒有人在這個時候觸伯爵的黴頭。


    他們要麽是幾代人侍奉貝根伯爵的家臣,要麽就是沒有退路的底層騎士。


    哪怕貝根伯爵落難了,依舊抓住這條大腿。


    不是每一個人在時代的浪潮前都有裸泳的勇氣,更多的人還是隨大流,跟隨過去的強者。


    無所謂對錯,隻看成王敗寇。


    貝根伯爵的救援還是晚了一步,早有準備的羅伯特將軍已經揮兵而出。


    正好貝根伯爵一方軍心渙散,抓住機會就是一頓痛擊。


    本來堅持了一天沒有潰敗的軍隊,竟然短短時間就敗的幹脆。


    貝根伯爵就站在高處,眼睜睜的看著火焰燃起,看著自己的江山崩塌。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身邊的騎士也大多去底下召集士兵反抗去了。


    家人們無處可去,隻能孤零零的在這裏陪著伯爵。


    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近衛步兵第一師靠近此處,似乎意識到了有大人物在這裏,槍炮全都繞開了此處。


    這算是對貝根伯爵身份的認可,可惜他這個時候已經不想享受這種屈辱的特別待遇。


    有忠誠的騎士跪倒在貝根伯爵麵前,大聲說:“伯爵,我護著您衝出去,一切還有希望。”


    他還堅持穿著半身甲,腰間手槍和長劍掛在一起。


    在槍炮的洪流麵前,騎士也遭遇到了極大的衝擊。


    傳統已經崩塌,騎士也放下刀劍拿起手槍。


    可騎士的美德還沒有完全消失,眼中鬥誌如同火焰一樣在燃燒。


    受到提醒,周圍的騎士如夢初醒,心中的悸動被喚醒。


    一個個單膝跪倒在地上,槍炮的出現撕裂了騎士的鎧甲,可今天他們發現,自己的精神還沒有被擊垮。


    或許時代變了,可騎士的精神永存。


    一代代的傳承,早就將騎士精神鐫刻在史書之中。


    吟遊詩人的傳唱之中,臨危救主的故事還在流傳。


    城堡的壁畫之中,舍身赴死的油畫還沒有褪色。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騎士的一生,隻在此時綻放。


    悲壯的背景下,往往染上絢麗的色彩。


    貝根伯爵低下頭,每一個麵孔他都熟悉。


    默默的騎士一直守護在他身邊,他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這些忠誠的騎士了。


    如今回憶,似乎曆曆在目。


    還記得當初為騎士授予劍和榮耀。


    “……吾將以利劍和血肉護衛伯爵的榮耀……”


    當初的誓言似乎還在回蕩,貝根伯爵卻已經失去了銳氣。


    他抬起手,想要撫摸對方的肩膀,卻又無力的放下。


    蒼老的臉龐露出苦笑,低聲細語:“我的騎士們,不用徒勞了,給我一把槍,想來我還有亞瑟王一樣的勇氣。


    待我死去,你們投降吧,否則隻是沒有意義的犧牲。”


    騎士沉默了,七八息後取下腰間的的配槍,雙手奉到伯爵麵前。


    貝根伯爵將手槍拿在手中,自己坐到椅子裏,筆直的端坐著,看著樓下的戰場,手槍就這麽放在他的膝蓋上。


    他想著,自己這輩子什麽都享受過了,該學一學亞瑟王了,自裁的勇氣應該是有的。


    至於其他人,已經沒有意義了。


    騎士突然站了起來,第一次反駁封君的話:“伯爵,騎士的犧牲,隻為了踐行誓言,不在乎有沒有意義。”


    他義無反顧的轉身,拔出腰間的騎士劍。


    貝根伯爵愕然,看著一個個騎士轉身,丟掉了配槍,抽出騎士劍。


    利劍出鞘的聲音,已經好幾年沒有聽到了。


    騎士們此時卻感覺到非常悅耳,槍炮出現不過十年,他們從小練習的劍術沒想到還能用上。


    或許有一天,騎士會消失在曆史的塵埃裏,可今天……還有騎士拔劍。


    羅伯特將軍已經靠近了貝根伯爵所在,根據被俘虜的士兵供述,已經確定這裏就是貝根伯爵的住處。


    他明白困獸之鬥的厲害,貝根伯爵身邊的侍衛肯定不簡單。


    尤其是想要抓活的,除了一點點運氣,火力優勢也發揮不出來。


    大軍已經將貝根伯爵的住處圍的嚴嚴實實,羅伯特將軍還是布置戰術,突然看到一群騎士次第而出。


    “站住,否則我要開槍了。”


    士兵緊張的舉起步槍。


    騎士們露出笑容,這一輩子沒想到還有提劍戰鬥的機會。


    羅伯特將軍看到對方拋棄槍械,隻單單拿著佩劍出來,意識到了什麽。


    他畢竟是有騎士團履曆的,哪怕沒有經曆過北地騎士的輝煌,也耳聞目染了太多騎士的故事。


    他想開口又閉嘴了。


    對於求死的這些騎士,他實在不忍破壞對方的信仰。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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