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稱作敲山震虎,其實也就不必大麵積的搜集信息。隻要能起到震懾效果,目的也就能達到了。


    馬一本和肖無相車馬勞頓,幾乎是在暗暗比拚看誰的手段高明。馬一本強在那龐大的人脈網絡,而肖無相則勝在他(她)是河東的地頭蛇。梅姐地下帝國的兩大怪才悍將迅猛出擊,僅僅半個月就拿死了不知多少官員的小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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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六號,河東省各個直屬廳局同時接到通知,次日下午在省政府第二會議室召開會議。令一群廳局長們感到奇怪的是,這次會議相當怪誕,連會議主題都沒說。而且,要求各單位的主要領導必須到場,想請假必須直接跟李省長請。


    李正峰剛剛上任半個多月,誰他娘的敢請假?那是不給麵子。大家巴結都來不及呢,要是新省長上任後的第一個重要會議就缺席,那不是找抽?所以就連正在外省考察的兩個廳長,都急急忙忙趕回了河東,生怕把這個新省長給惹毛了。


    而在會議通知下發之前,省長辦公室裏,幾位副省長及政府秘書長等人坐在一起,愁眉不展。在這裏,李正峰先給政府領導班子通通氣,現在班子內部形成統一意見。


    作為常務副省長的趙登階想了好久了,依舊心中有些忐忑:老李這次要發飆了,但動作太大了!本來,幾個省領導也都為資金發愁,同時也都知道突擊花錢這個痼疾,卻沒人能改變。看了看手中的方案,趙登階說:“省長,雖然各個戰線急需資金,但您這個做法,引起的震動可能太大了。”


    其餘幾個副省長也紛紛點頭,交互議論。而有個別眼紅李正峰一步登天的,幹脆巴不得李正峰就這麽搞下去,最好搞得天怒人怨、雞飛狗跳。當然,表麵上依舊表現出了很強的大局意識,同樣愁眉苦臉的顯示出自己的深沉憂慮。


    李正峰笑了笑,說:“我知道,這麽一弄的話,震動肯定很大。但隻要在座的幾位能統一了意見,我就繼續整下去。有些惡習要改,隻不過難度太大,很多人不願意去改。既然如此,我李正峰就先做個吃螃蟹的吧。”


    很明顯,沒有人會對這個新上任的政府一把手提出激烈的反對意見。看到李正峰的堅決態度,大家也就一致通過了。隨後,就是會議通知的下發。


    會後,趙登階留在了李正峰的辦公室,意味深長的說:“老李(私下裏他一直這麽稱呼),你這麽做會得罪太多人的。我知道你急著要打開局麵,也知道你眼裏容不得沙子,但就不能緩一緩?穩定壓倒一切,你這才被任命了多長時間?”


    這個趙登階,算是和李正峰關係一直不錯的,品行端正,工作也踏實。也正是有了這些相似之處,兩人以前就比較談得來。而且在李正峰越過他直接擔任省長這件事上,趙登階也毫無怨言。還有一年就要退休的人了,早沒了那爭強的心思。


    李正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花鏡緊緊攥住,說:“既然關上門說話,我就跟你老趙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知道,隻要這麽一搞,我會被不少人罵,甚至會成為一個官場‘獨夫’。但是……”


    “但是什麽?沒有但是!”趙登階歎了口氣,說,“別看那些廳局長一個個看似聽話,但哪個心裏沒有個小九九?哪個背後沒有棵乘涼的大樹?惹毛了這群官痞子,到時候說不定就是村村冒火、樹樹生煙的局麵。而且……”


    似乎猶豫後麵的話該不該說,但趙登階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而且,就剛才咱們這個小班子裏頭,你就能保證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現在有隔岸觀火的,將來就有落井下石的。”


    這話說的這麽透徹,連李正峰都有些詫異。在這個級別裏麵,能把話說得這麽直白的,不多見。


    “怎麽,老趙你是怕我這張破椅子坐不穩,甚至摔下來?”李正峰笑道。


    趙登階搖頭苦笑道:“誰都有卸任的一天,我這個即將退休的年齡也能看得透徹。這一點,我佩服你。但是,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即便是走,也要走的風風光光。說難聽了,要是被群起而攻幹下去,而且位子坐不滿幾個月,這麵子問題就不得了。”


    “你說走的風風光光,但我最多奢望走得轟轟烈烈!”李正峰的話直透趙登階的靈魂深處,他繼續說,“你估計我這位子能做幾個月,我知道你是說的還是好聽的。依照我自己的判斷,這事兒做成了就成了,做不成的話,一個月之後我就得把這位子扔出去。其實你心裏,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趙登階目瞪口呆。本以為李正峰隻是為了快速打開工作局麵,頭腦發熱之下放了新官上任之後的第一把火。但沒想到,李正峰竟然把後果已經想通了。“都想到了這一點,你還……”


    李正峰笑道:“假如一個月內,能從虎口裏麵奪回幾百億的資金,而且以後年年都能節省這麽多,我認為自己下台也下值了。我就是在這個位置上坐五年,又能給河東創造多少效益?而要是一個月能做出這樣的效果,我認為這一個月,是我這輩子最有價值的一個月。老趙,你認為呢?”


    李正峰的話沒錯。比如說假如今年能摳出兩百個億,那麽明年給這些廳局的預算也會相應少這麽多,至少能少二百多億。哪怕幾年後 追了上來,但總體節省的資金應該達到一個很恐怖的數字。要是一個月能挽回這麽多,這個月確實很有價值,也很轟轟烈烈。


    趙登階閉目沉思了一下,打心眼眼兒裏佩服眼前這個官場上的“孤膽英雄”。他豁然起身,說:“老李,你這話讓我敬佩,也讓我慚愧。這件事你要是真的做成了,那麽臨退休前這一年,我這條老命賣給你。要是辦不成,我退休之後陪你下棋釣魚。”


    說完,這個老頭兒轉身離開了李正峰的辦公室。趙登階,不愧是河東官場的“鐵驢子”,性格堅毅,而且有股子韌勁。李正峰笑了笑,心道假如自己真的被趕下去,臨卸任前應該推薦這個趙登階接任自己的位子。


    ……


    但是,並非每個人都是趙登階。


    就在這個小範圍會議開了之後,某些廳局長就通過“天線”得到了內幕消息,省長要打擊突擊花錢,甚至還以此為基礎縮減來年的預算!


    頓時,整個河東官場幾乎炸了鍋。級別夠低的人不知道這個消息,但廳長一級的基本上都心知肚明了。有些窮單位還好說,比如社科聯什麽的,本來錢就不夠花。但是,一些肥的流油的部門幾乎個個頭大了。雖然大家還不至於這麽快就鬧騰起來,但也積累了不少怨氣。他們在等,等大會最後的精神是怎麽樣。要是李正峰勒得鬆一些,大家或許還給點麵子。


    要是勒緊了,指不定是風還是雨呢。


    甚至,有些廳局長還得到了省府某些大佬的默許,到時候看風向再說。


    ……


    等到了十一月二十八號,各個廳局的頭頭腦腦的都到齊了。清點參會的人數的工作人員一查,竟然沒有一個敢缺席的。就連一個臨退二線的身體不好的廳長,都手背上貼著輸液膠布、老老實實趕了過來。一來是要給李正峰麵子,二來這件事關乎本單位的切身利益,誰都不會缺席。


    省屬的各個廳,乍一聽隻有二十多個。但是,還有接近二十個省政府直屬的局(如省工商局、稅務局、旅遊局等),外加十來個省政府直屬事業單位(如省社科院、省行政學院),以及好幾個省政府駐外辦事機構(如河東省駐京辦事處、駐滬海辦事處等等)……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加在一起也有約六十個單位。


    省政府第二會議室,也就是一個容納百餘人的小型會議室。這些頭頭腦腦坐進去,外加省政府的幾個領導,以及政府一些工作人員,幾乎也就坐滿了。


    主席台上,以李正峰為中心的省政府領導班子悉數到場,可見這次會議的規格之高。大家都能看到,幾個副省長的臉色似乎都有些沉悶,似乎一個個都有些擰眉頭。於是,整個會場沒有了私下交談,哪怕會議沒有開始,整個會場依舊靜的跟墳地一樣。


    終於到了開會的時間,主持會議的趙登階看了看會場。秩序真好,顯然下麵不少人已經提前得到了會議內容的消息。而能夠把這消息傳出去的,也隻能是主席台上這幾位。趙登階不覺得意外,卻為李正峰這個孤膽英雄感到一絲悲哀。連主席台上這幾個人的心都合不到一起,怎麽應付下麵這麽多的家夥。


    趙登階能看出來,李正峰自然也能看出來。但是,趙登階瞧瞧看了看右手旁的李正峰,卻見他麵無任何表情,坦然自若。


    一個鐵漢!趙登階沒來由的想到了這個詞匯。他的目光習慣性的掃視了一下會場,說:“開門見山,今天把大家都叫來,是為了年底財政支出的事情。本次會議的主題和精神,是省長辦公會研究之後一致通過的。”


    趙登階首先拋出了一個“省政府領導班子集體決定”的論調,也算是提前放出了一個緊箍咒。或許某些廳局長得到了某些“指示”,但聽到“領導集體意見”的論調,也就會懷疑:說不定自己的靠山,這次在省政府班子裏麵是少數派。到時候該表態的時候,或許就該收斂一點。


    先這麽說一句,多少算是幫一幫李正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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