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突然被一隻大手包圍住的時候,紅玫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待緩了緩神,一低頭便看到了墨景眉宇間氤氳的如煙似霧的溫暖和欣悅,甚至,因為離得近的緣故,紅玫還能夠看到這個在外人麵前舉足若定的男人麵部肌肉因為緊張而微微顫動的樣子,連握著紅玫左手的右手也有些輕微的顫動。


    她的心,在這一刻,突然很軟很軟,被一個男人如此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輕拿輕放,生怕有一點的磕著碰著,就好像她是一朵溫室中千般嗬護萬般疼寵的花朵,容不得有一點兒的不小心。


    沒有抽回自己的手,隻是收回了注視男人的目光,再次將關注的焦點放到了遠處嬉鬧的六六身上,隻是,如果這個時候有人仔細看去的話,就會發現紅玫眸底沒有焦距的有些渙散的視線。


    墨景待確定了紅玫沒有對自己突然的舉動有所反感後,唇邊的笑越發溫柔繾綣,有些話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等手術成功後,我們一起帶著六六去騎馬,你說,好不好?”


    話一出口,墨景心底就有些責怪自己的操之過急,他本來是打算好了,等自己的身子好起來後,才跟紅玫說這些的。可,也許是紅玫這一刻的心軟讓墨景覷準了可趁之機,也許是這一刻紅玫的溫柔讓墨景多了些許恍惚。無論如何,話既已出口,墨景心底更多的反而是一種坦然和隱隱的期盼。


    紅玫的手微微顫了顫,唇角原本有些恍惚的笑此刻僵硬在那裏,雙眸閃爍著多變的情緒,一時間,原本寧和安詳的氣氛突然起了波折變得詭異莫辯起來。


    紅玫聽到又什麽似乎從自己彷徨猶豫的心裏綻放了,她以為經歷過種種的自己不會再如一個稚嫩的小女孩一般,被一時的情緒所左右。


    可事實證明,所有的以為不過是一種自以為是的傲慢,起碼,這一刻,她好像聽到了花開的聲音,渾身的血液正以不正常的方式沸騰著,腦海裏閃過很多的畫麵,很多的畫麵中,都是這個男人帶著淺笑眼神溫潤地守著她和六六的情景,雖然早就意識到了這個男人無聲無息中對自己生活的入侵,可現在真的沉澱下心思來一一回看這些畫麵,才會發現,這個男人在心底留下的痕跡是如此鮮明而霸道。


    就好像墨景其人一樣,掩藏在看似溫潤柔和的表象下的是一顆霸道狂妄的心,隻是,這個男人體弱多病,加上身處的環境的緣故,將這份驕傲和霸道慢慢地掩藏了起來,披上了一層柔和的不帶有侵略性的表象欺騙世人。


    紅玫是個好演員,一個好的演員不是隻會躲在角落裏落寞孤寂地詮釋自己的每一個角色,而是懂得怎麽去觀察身邊的人事物,抽絲剝繭地看清一個人的內裏和本質。


    紅玫還記得第一次在劇院的那一方小陽台看到這個在月光下寂寞而又寥落的男人的時候,就從男人被驚醒後那一雙陡然銳利如刀鋒的眼睛中看出了很多信息,即使這個男人隨後的每一次出現,都將這一份鋒芒掩蓋了起來,她卻始終記得那一刻男人眼底的戒備和銳利。


    可卻是這樣一個男人,在自己的麵前,以一種近乎小心的姿態如水一般入侵自己的生活,此刻,還這樣忐忑中略帶著不安地看著自己。


    所有的堅持和擔憂,所有的驕傲和警戒,在此刻,在這個銀裝素裹的天地間,似乎都消融了,她為什麽不放縱一回自己呢?從前屬於紅玫的驕傲和灑脫呢?不就是談一場戀愛嗎?就算結尾不盡如人意,難道她就連現在賭一把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好啊,不過,想要一起騎馬,你這身板看起來還要多練練才行呢。”


    紅玫蹙了蹙眉,因為左手突然收緊的大力,疼痛傳來的瞬間,她卻突然不想戳破麵前男人形之於外的喜悅。這個男人一貫心細得很,有時候紅玫身著想,比起來,自己這個女人反而少了這樣的心細如髮的細緻。可就是這樣的男人,此刻竟然因為喜悅而忘記了掌控手間的力道。紅玫此刻甚至還有閑情在那裏想,看起來挺瘦弱的,沒想到這力氣倒是挺大的。


    “媽咪,景叔叔,你看,我和彼得他們一起堆的雪人哦,好不好看?”六六小朋友一驚一乍的聲音傳來,打破了紅玫與墨景之間曖昧波動的氣氛,也讓墨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上紅玫帶著笑意的雙眸,心底的患得患失卻是驟然大定。明明生死之間的大起大幅他都已經經歷過了,可偏偏每每對上這個叫做紅玫的女人的時候,卻總是像個毛頭小子。


    六六站在幾步開外,微微側了側頭,有些奇怪地打量著自家媽咪和景叔叔,總覺得自己才不過跟小夥伴們玩了一下下,就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媽咪和景叔叔之間怎麽感覺怪怪的?


    紅玫瞥見六六好奇打量的眼神,多虧了多年的演技,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麽羞迥兀蹲下身子,紅玫招了招手讓六六來到自己身邊,整了整小傢夥因為玩得高興而有些歪斜的帽子和衣領,這才拉著小傢夥的手,去看他口中的雪人。


    六六一上午玩得高興,體力消耗大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胃口就挺不錯的,一整頓飯嘰嘰喳喳地說得高興。紅玫家吃飯從來就沒有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墨景自小受到的教育雖然有這方麵的禮儀,可這些冷硬冷漠的禮儀和這樣其樂融融的吃飯氣氛比起來,自然也就被放到了角落。


    吃完了飯,加上上午費了精氣神,六六便有些犯困,睡著前,想到自家媽咪和景叔叔交握的雙手,小六六心底突然湧現了一些複雜的情緒,既有些高興,又有些莫名的失落,隻是,他到底還小,即使再怎麽早慧聰穎,對於這些複雜的情緒卻是掌控不來的。


    雖然很困,卻還是拉著吳媽的手,將自己心底的困惑問了出來。


    吳媽見狀將小六六抱在懷裏哄了哄:“傻孩子,景叔叔對六六好不好?六六不是很喜歡景叔叔嗎?我們的小六六啊,隻要高高興興的就好。”


    吳媽心底有些複雜,隻是,這些大人的事情卻是不知該如何跟六六解釋的。在吳媽心底,還是希望紅玫幸福的,而墨景所做的一切,吳媽是一路看過來的。墨景對六六的好,她也是心知肚明的。她也隱隱地從李管家那裏知道了墨景的身體狀況,這一輩子怕是不會有自己的子嗣了。這樣子的情況,墨景也自然會把六六到親子看。


    六六是真的困了,迷迷糊糊地聽著吳媽的話,雖然還是不明白,心底卻隱隱地似乎抓住了一條線,很快地被陷入了香甜的睡夢中。


    ☆、58、第五十八章


    “少爺這是華夏那邊現在的動向,目前走向對紅小姐不利,需不需要做些安排?”李管家微微躬身,將手頭的資料放到墨景的麵前。


    最近紅玫與自家少爺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看著墨景眉宇間氤氳的歡快,他就跟著高興。知道墨景對紅玫的在意,雖然如今幾人能沒在國內,卻也有關注國內的動向。本來讓莫柏出麵,一則是為了電影的上映造勢,一則自然是為了幫紅玫與夏青青之間的隱形之戰拉攏足夠的戰力,卻不想,適得其反,反而讓紅玫的演技等各方麵受到了質疑。


    墨景並沒有說什麽,他雖然讓李管家收集有關紅玫的動向消息,卻不是出於時刻監督的監視目的,再加上最近因為調養身子的緣故,很多事情便沒有去關注,而且紅玫便伴在自己身邊,又得到了紅玫的應承。倒是沒料到,幾人沒在國內,國內的風波反而掀起了翻天巨浪。


    指尖敲打著原木桌子,一下一下地,敲在人的心尖上。


    腦海裏倏忽飄過紅玫倔強自我的樣子,低低的一聲嘆息溢出唇畔,想到前幾日紅玫眉宇間隱約的恍惚以及隨後自信灑然的樣子。他突然想起了沒出國之前去看過已經剪輯好的部分的影片,那個旗袍婉約,風姿綽約的女子,那如詩如畫的場景,那隱隱環繞整個片子的暗流情傷。自家的這朵紅玫瑰啊,不但艷麗,而且還長滿了刺,可不是真的溫室中不堪一擊的嬌花嫩蕊,她既然什麽都不說,必然是覺得自己能夠很好地麵對這場風波。而有什麽能夠比拿出絕對的實力更有說服力。


    揮手讓李管家離開書房,墨景又埋首於文件中。


    紅玫本來是端著甜點來找墨景的,卻不想聽到了李管家的一席話,下意識地,她就頓住了腳步,她突然好奇墨景會有什麽反應。


    “紅小姐?”


    “李管家。”紅玫收斂了心中的波瀾,笑著朝著李管家點了點頭,並沒有遮掩自己的行蹤。


    “紅小姐你是來找少爺的吧,少爺在裏麵呢,看到紅小姐肯定很高興。”李管家不愧是年齡和資歷擺在那裏,幾個轉念之間,就將狀況給弄明白了,心底倒覺得這說不定是件好事兒,看紅小姐現在眉目間的舒展,看來是對少爺的決定很滿意呢。


    朝著李管家點了點頭,紅玫推門進了書房,看到已經從文件中抬起頭來的墨景:“我拿了些甜點,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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