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出崇明殿後,鳳淺讚嘆道:“父皇果真是滿腹詩書。”北漠也不愧是以禮樂治國,以孝道安民。


    李容軒在前頭走著,笑道:“我可不以為你這是誇獎。”


    鳳淺一笑,提步跟上。


    皇後居住的清凰殿離得不遠,兩人便直接步行,男子暗紫色玄龍錦袍,女子瓔珞正裝,行走間端是氣度過人。


    “皇兄!”聽得身後仿佛有女子在呼喊,鳳淺疑惑間轉過身,卻聽見李容軒已經開口:“玲瓏?”


    玲瓏彎了彎身子,道:“玲瓏見過皇嫂。”


    鳳淺推測眼前這位一襲紫衣的女子,想必就是容軒的同母親妹,德獻帝的嫡女,北漠的公主。


    鳳淺溫柔一笑,溫言道:“你不必這樣多禮。”


    玲瓏性子素來不拘一格,既然鳳淺都這麽說了,那她自然也就“不多禮”了。


    其實說“不多禮”著實有些委婉,鳳淺看到眼前的女子大大咧咧地挽著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淸凰殿走去的時候,她覺得北漠的公主大概跟傳聞的有些不同。


    見到皇後時,玲瓏恭恭敬敬地問安,安安靜靜地看著鳳淺在一旁行禮。


    可她的眼神中,與先前完全不同的,是一抹悲憫,是的,悲憫。


    這個七歲敢放火燒了丞相府,十一歲敢和武狀元單挑,十五歲沒人提親的刁蠻公主,在看到鳳淺給皇後行禮,正式成為他們家族一員的時候,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是悲憫。


    李容軒不動聲色地看著玲瓏這樣的眼神慢慢凝聚,而後消散,最後鳳淺抬起頭時,玲瓏又恢復了之前的喜笑顏開,她上前扶起鳳淺道:“皇嫂,禮行完了還站著做什麽?快來坐。”


    鳳淺為難地看了看皇後,皇後一襲正紅色宮裝,看不清神色,也辨不清喜怒。


    “哈哈”皇後盯著玲瓏看了一陣,笑道:“你這孩子,看看你們同是公主,怎麽相差這麽大?”


    “還不是母後□□得好?”玲瓏氣鼓鼓地看著皇後,也不怕她,也不撒嬌,最後卻笑了:“母後,你就讓皇嫂坐下罷!”


    皇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了許久的李容軒,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鳳淺,斂了神色,緩緩道:“你皇嫂如今早不是西涼公主了,而是我北漠太子妃,在我宮裏,自然是坐得的。傾歌?本宮說得可對?”


    這傾歌,問的正是鳳淺。傾歌是鳳淺的封號,西涼公主,執傾歌令,名鳳淺。


    鳳淺大略領會了一番皇後這話裏的意思,這是在提醒她,從今以後,在她眼裏隻能有北漠,不能有西涼。


    這叫她,何其為難。


    鳳淺反手握住玲瓏牽著她的手,“母後說得不錯,玲瓏。母後是長輩,我站著或是坐著都不打緊。隻是,”鳳淺看向皇後:“母後,這傾歌二字,鳳淺自會忘記。”


    皇後眯著眼,臉上一抹將散未散的笑意凝住,沉吟道:“果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李容軒喚來宮女換了一杯茶,悠悠道:“母後這裏的茶倒是不錯,鳳淺也來喝一杯吧。”


    玲瓏也捧了杯茶坐到鳳淺身邊,揭開杯蓋聞了聞,皺一皺眉道:“皇兄,你大概偏心。皇嫂的茶定然比我的好喝。”說著奪過鳳淺手中的茶杯,“嫂嫂還沒喝吧,玲瓏跟你換一杯。”


    鳳淺看著手中被換過的茶杯,哭笑不得。細細想想,卻會心笑了。


    李容軒用指腹輕輕敲打著杯盞,方才母後的話其實是在刁難,她卻能避重就輕地帶過。可他定然沒有看錯,她接過茶杯的那一刻,手有些微微地顫抖。她在緊張。


    他手中的茶是新換的,比他人的都要熱一些,他想了想便拿過鳳淺手中的茶杯,又將自己的遞了過去。


    玲瓏一口茶沒喝完又笑了開來,“母後,你看吧,我就說皇兄偏心。”


    李容軒一笑,也不理會。


    皇後眯著眼在一旁看著,不說什麽,倒是問起玲瓏來:“就你這丫頭沒規矩,都是母後的茶偏心什麽?近來跟夫子學詩書學得如何了?”


    玲瓏盈盈一笑,轉而問鳳淺:“皇嫂,你們西涼的公主也要學詩書麽?”


    鳳淺想了想,搖了搖頭。


    玲瓏笑,“那前兩日母後可真是為難你了,竟然要你在成均閣受訓。”


    鳳淺聞言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玲瓏!”


    皇後這一聲忒嚴厲,玲瓏一驚,忙道:“吶,母後我知道你一旦這麽溫柔地看著我的時候就說明我要倒黴了,但是我太子皇兄您兒子大婚,父皇都下令大赦天下了,您能不能消消氣?”


    “哈哈哈,朕的女兒又惹皇後生氣了?”這一回來得甚及時,皇後知德獻帝速來慣著玲瓏又礙於鳳淺在場便不發作隻道:”皇上來了,這丫頭是越發厲害了。“


    德獻帝大笑,”皇後不必動氣,自然有人能治她。“


    ”罷了,“皇後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鳳淺身上:”今日太子妃第一次見本宮,倒是忘了賞了。“


    05


    皇後送給鳳淺的禮物是一支簪子,雖非價值連城卻也是難得的精緻。


    她拿在手裏把玩了一陣,吩咐笙兒:“收好了,這簪子不必每日戴著。”


    晚膳是在皇後宮裏吃的,鳳淺因拘謹了些並沒有吃飽,於是吩咐道:“讓廚子送碗粥來吧。”


    此時清凰殿寢居室內,德獻帝緩緩開口:“依皇後看,太子妃如何?”。


    皇後搖頭,“本宮看不出,可她畢竟是西涼的女子。”


    德獻帝默了默方才道:“皇後,他和軒兒這場緣分等了足有百年了。”


    的確是百年姻緣。


    昔年北漠與西涼一同建國,兩國約定,西涼公主嫁給北漠太子。這本是一樁好姻緣,隻是無奈,西涼這位公主隻活到九歲,這場婚事隻好作罷。西涼表示,等我西涼下一位公主出生,再嫁給你們太子。


    這一等,就是一百年。


    這件事還要歸功於西涼嚴苛的公主製度,隻有正宮皇後所出的嫡女才能封為公主。可偏偏西涼國的皇後們跟約好了似的,要麽不生,要麽就生皇子。


    於是,等了百年,才有鳳淺。是以,鳳淺其實是,西涼開國以來的第二位公主,更是西涼唯一一位成年的公主。


    至此,百年姻緣,成一雙人。


    鳳淺的粥是小火細細熬成的,入口細滑,她不覺多吃了些。


    笙兒在一旁磕著瓜子,說:“公主,今日殿下還來嗎?”


    鳳淺搖頭,如實告知:“我並不知道。”


    笙兒看了她家公主一眼,欲言卻止繼續嗑瓜子。


    鳳淺嫁給李容軒已有兩個月。這兩月李容軒也會時不時跟她一起喝個茶,聽鳳淺講一講西涼的風土人情,可他對鳳淺一直秉承相敬如賓的原則,就好像鳳淺是她很重要的遠客僅此而已。


    笙兒在集市給鳳淺買了一直小貓,她甚歡喜,日子倒也並不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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