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市的第一場雪並不溫暖,因為夾雜著細雨,整個城市都變得潮濕又陰冷。


    林大山接到餘老師的電話後匆忙趕來,帽子來不及戴,連厚外套也沒有穿,在醫院超市凍的瑟瑟發抖。


    “這啥超市啊,東西也不全啊。”他抱著胳膊在貨架之間穿梭,沒有找到女兒喜歡的軟糖,隻好裝了幾個相同口味的一起拎走。


    “欸,我馬上就回去,好好,嗯。”高研掛了電話,與林大山迎麵相撞。


    林大山對於高研的突然出現表示詫異:“媳婦兒?你怎麽過來了?”


    高研皺起眉頭:“你怎麽不好好在病房看著,瞎跑什麽?”


    林大山比劃著手裏的塑料袋:“閨女要吃軟糖我才下來的,你隊裏閑著了?”


    看著林大山煞白的臉,高研把自己的圍巾取了下來塞進他的袋子裏:“我正要回去呢,你少給她垃圾食品,再給她腦子吃壞了怎麽辦。”


    “你這……我……”


    “行了我不和你磨嘰了,我先走了,你看著點她學習。”


    林大山站在台階上,回頭看著人流中的她,心裏忍不住掙紮,三句話不離學習,林大山不是看不出女兒的傷心憂鬱,可是林大山無法改變現在的一切,他能做的隻有盡力用愛去彌補林巧。


    拿著高研的圍巾,林大山盯著看了很久,最後還是整理好放回了袋子裏:閨女啊,別怪我,爸爸也有自己做不了的事。


    “一共是,怎麽支付?”


    排在林大山前麵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身邊帶著一個憔悴的女孩子“現金。”他淡淡回答道。


    隨後他掀開厚外套,從一個腰包裏掏出了一遝錢,數了數,遞了上去。


    “完事了,那邊取藥。”繳費阿姨的聲音冷冰冰的,林巧聽著也很難受。可是男人卻沒什麽表情,似乎這樣的事情他早已經曆了很多遍,女孩緊緊跟著男人,最後她們帶著一袋藥迎著大雪走了出去。


    這麽多錢一下子就沒了……一萬七,甚至隻能換那麽一點藥……


    林巧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想起自己的未來,她又開始擔憂:能不能配對是一回事,有沒有錢手術又是另一回事。


    這病是遺傳導致的,和我不發生關係。林巧在心裏默默念著,隻有一遍遍提醒自己才能讓自己不陷入內疚。


    想起這個,林巧才能緩和一些自責的情緒,這是席月教我的,隻是……我要別人的幫助才領悟了這個道理,可席月又是怎麽學會的呢。


    顧從心那樣欺負她,身體上精神上都折磨她,吳莎趙彤她們這麽不待見她,私下使絆子,席月麵對這些也總是冷著臉,毫不在意。


    換成是我,早就逼得跳樓了,她還能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上課學習?!……林巧越想越傾佩:這些事情都能很好的處理,席月肯定經曆過很多糟糕事。


    在學校突然暈倒,辯論賽的名額肯定給了汪百依她們,羅仁不知道要氣成什麽樣子呢,郝嘉和我沒什麽交集,對名利也不是很在意,估計接下來就潛心吹葫蘆絲了吧。


    席月……席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她這麽優秀應該沒有輸過,肯定會臉麵過不去吧……隻是她會不會關心我一點點呢……


    “唔嗯嗯。”林巧甩了甩頭,認為自己剛剛一定犯了糊塗:我在想什麽啊!我亂想什麽啊————


    “一共是1410。”


    林巧被繳費阿姨的聲音拉回了現實:“一千四百一。”她對這個數字再熟悉不過,每一次暈倒輸血都是這些錢。


    “走吧,回家想吃什麽?”林大山拍拍林巧的肩膀。


    林巧剛消費了1410,現在覺得吃什麽都費錢:“嗯……想吃貨架上的小蛋糕了。”


    林大山輕笑一聲,把林巧的書包背到自己背上:“行,吃多少都行,正好你今天生日,回去爸再給你燉點豆角雞肉,炒點豬肝補補。”


    啊,今天是我生日來著……林巧才回想起來。


    雖然沒有提前準備,也沒有那麽隆重,但是林巧很滿足了,隻要能安安穩穩度過這一天,那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那我還想吃麵條。”


    “行!”林大山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中午先吃這些,麵條晚上吃。”


    “嗚~”這是這些天來林巧第一次感覺到輕鬆,室外下著雪,即使穿著單薄的校服林巧也不覺得冷,這樣的氛圍反而讓她很愜意。


    她揭掉手背上的醫用膠帶,去接雪花,片片雪花融化在她的手心,變成水滴匯在手心,順著手掌心的紋路滴到雪地上,變成了一個小坑。


    “這雪下的好大啊。”徐豆豆緊緊摟著自己的身體,在操場上逆雪前行:“怎麽昨天還是秋天今天就下雪了啊。”


    李卓縮著身體,跟在徐豆豆背後,試圖遮擋一些風雪:“我……我感覺我在阿爾卑斯山上。”


    席月從南方來,第一次看見雪,也是第一次直麵雪天的寒冷,一邊伸手觸碰下落的雪花,一邊吸著鼻子。


    “原來肉眼真的能看到雪花的紋路。”


    徐豆豆扯著席月小跑:“快走吧,一會隻能吃冰塊拌飯了。”


    李卓小臉凍得通紅,跑著的腿都在瑟縮:“下周我要把冬季校服焊在身上。”


    今天的食堂比往常更加亮堂,窗外潔白的雪刺得人睜不開眼。


    “未若柳絮因風起,林巧肯定也能看到外麵的雪景。”席月吃著熱騰騰的燜麵,看著房簷上結起來的冰溜:或許這東西叫冰乳石?


    徐豆豆也點了熱騰騰的拌麵,暖和暖和身體:“小林現在一定在暖和的屋子裏吃好吃的。”


    “一定會好的。”席月說。


    “嗯。”李卓堅定的回答,轉頭和徐豆豆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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