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嗒……”走廊漆黑一片,席月趁著無人來到水房,手上帶著一個小布袋,布袋裏都是處理傷口的東西。


    繃帶,碘伏,棉簽,創口貼,酒精噴霧。從小學隨身帶到高中,布袋子的顏色已經沒有最初一般鮮豔明亮了。


    她先拿出一瓶水,反複漱口,把酸澀的胃液衝刷幹淨。


    “嘶——”她輕輕地用酒精噴了下巴頦上的傷口,站在鏡子前用創口貼貼好。


    擔憂地摸了摸:“多災多難的下巴。”


    這是初中時留下來的傷,這些年來因為反複被打傷,下巴處永遠留下了一道疤,需要時常用創可貼掩蓋。


    席地而坐,靠著冰冷的瓷磚牆壁,她熟練地擼開睡衣褲子,仔細查看,腿上也有幾處破口,用碘伏消毒一下就可以慢慢恢複了。


    處理好了,放下褲腿,頂著渾身細小的疼痛慢慢站起身,長舒一口氣:“還好這女生力氣不大,換成初中那個瘋男人我這條腿又要養幾天。”


    她在初中時反抗過,一腳就把那個男生踢到在地上亂滾,這一腳直接把他踢到了醫院,但是她也因為打架被退學。


    席月的父母是富二代,她是富三代,年輕時父母兩個人都是十足的工作狂,即便賺的錢能繞地球數圈,他們還是堅持不懈地工作,從來不理會席月的存在,即便過了幾十年,集團的運營漸漸平緩,她們也從不理會席月。


    她的父母每日每夜地工作,從不管教她,出生後喝的是奶粉,走路說話全都是傭人在教,沒人教給她道理,她現在的一切都是自己摸索而來。


    席月的7歲經曆過第一次打架事件。


    “媽媽——今天,今天,有個人她打我……嗚,嗚……”幼年的席月在母親麵前痛哭流涕。


    “受了這麽點挫折就哭!將來怎麽把公司交給你,你弟那麽小,你必須照顧她,哭算什麽本事。”


    席月的15歲,已經漸漸清楚了很多道理,懂得一些人際關係的處理。


    “爸,我想轉學。”


    “你還要怎樣,我給你吃給你穿,還要給我添麻煩,我怎麽教出你這麽個喪門星。”


    被霸淩,被打,被罵,父母完全都沒出麵一次,在即將被開除時,她依舊孤身一人,無力與對方全家辯解,她就這樣離開了南方,獨自一人來到北方。


    拜托管家給她辦了臨水一高的入學手續,和同學們住在寢室。


    她知道,暴力是沒有用的,施暴者還在學校過著正常的生活,自己卻要委曲求全逃離這裏。殺敵一千自損一萬。


    看著被纏成木乃伊一般的手,她依舊麵無表情,理了理頭發,帶上布袋回到宿舍。


    “顧從心,顧從心是吧,這個名字比較耳熟啊。”


    ——————————


    目擊了席月被霸淩的現場,林巧一夜未眠,眼眶紅紅的,她把身體縮成一團,這樣她才覺得渾身充滿了安全感。


    林巧想起第一次和她遇見,她笑得很好看,又想起被踢打時她緊閉的雙眼,愧疚感根本無法抗拒。


    “水房……”


    她看了看手表,淩晨三點。寢室樓關門是早上六點半,林巧扒開床簾,寢室裏灑進來微微的月光,天空已經有了明亮的跡象。


    她穿上襪子,小心翼翼的下床,拿著臉盆和洗漱用品打開門往水房走。


    水房的第二個水龍頭已經貼上了禁止使用的標簽,她就在這裏等她,坐在水房的窗台上,背後的月光朦朦朧朧地在地麵為她勾勒出輪廓。


    水龍頭口一滴一滴地落下水珠,打在水槽表麵,空無一人的走廊裏隱隱約約有風吹的聲音,如果不是發生了事,她絕對會被這樣的氛圍嚇到亂竄。


    可她現在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席月。


    見麵不過三次,交流也不過寥寥幾句,來這裏和她見麵到底要說什麽……為我自己的懦弱道歉?有什麽用呢,傷口已經印在她身上了,關心她的傷勢?明明就是我間接造成的,況且……我是她的誰呢……我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明天就要報警,警察會管這件事嗎……如果是媽媽……可是還沒有和席月商量,如果……


    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五點鍾了,依舊不見一個人,她跳下窗台,太陽已經代替月亮完成交接,陽光照進來了。


    打開水龍頭洗漱,將自己潑得更清醒。即使知道自己的道歉沒有什麽作用,可她還是在等。


    等到水房人滿為患,喧鬧不停,等到徐豆豆李卓也來洗漱,卻還是沒見到席月。


    徐豆豆:“啊,小林,每天都起得好早啊。”


    李卓打了個哈欠:“哦,林醬啊。”


    “早上好。”


    林巧看了看手表:六點二十,她失望地巡視了一圈,和徐豆豆兩人一起走了。


    此時的席月為了不遇見顧從心,早早地來到了教室,昨天的晚歸加上一臉的紅腫讓她們寢室的人都嚇了一跳。


    “席同學,你沒事吧。”


    席月清了清嗓子,她現在的嗓子滿是胃液殘留帶來的不適。


    “沒事。”她冷冷地拋下一句,寢室三個人雖然關心,但也沒有再問下去。


    “顧從心……”席月坐在座位上,望向窗外拚命撞擊的飛蛾,一遍一遍念著她的名字。


    她摸了摸頭發,但是緊捏著發絲的手卻暴露了她心中燃燒的恨意。


    ——————————————


    今天是放假的日子,操場上的學生人手一個背包,三五成群地討論。


    徐豆豆背著自己的小黃書包很興奮地拉著兩個人來食堂。


    李卓每天早上都在被徐豆豆拖行:“不就吃個早飯嗎,這麽興奮幹嘛……”


    徐豆豆:“今天可以回家了誒!你們不興奮嗎?!”


    李卓看著林巧一臉的憔悴,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覺得我們兩個像是興奮的樣子嗎?”


    “額……”


    徐豆豆帶著她們來排小籠包的隊。


    “小林今天真的奇怪,昨天晚上就很奇怪。”


    “也許是香菇吃多了?激發了自閉開關?”


    徐豆豆拿著一小盤包子:“如果是其他人我會覺得很扯,如果是小林的話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徐豆子你今天怎麽這麽屑……”


    她們的對話林巧完全沒聽進去,她不停地向左看,向右看,向前看,向後看,甚至向上看,想在人群中找到那人的身影。


    結果席月沒看到,卻看到了顧從心一行人,顧從心似乎也感受到了林巧的視線,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


    聯想到霸淩和值日事件,林巧沒想到她還能這麽坦然,象征性擺了擺手就跟著徐豆豆走了。


    真的惡心……


    徐豆豆放下包拉著林巧坐下,看到了招搖的顧從心一行人:“這不是摸底考第二名嗎?你們很熟嗎?”


    林巧搖了搖頭:“我不想認識她。”


    徐豆豆:“確實,看著前麵那個顧從心很裝的樣子。”


    李卓:“好像韓劇社會幫派。”


    沒想到李卓看人還挺準的……林巧勉強地咬著一塊黃金糕,感覺吃不下飯了。


    把餐盤推到兩人麵前:“我不是很餓,你們不夠吃的話就吃我的吧,如果不嫌棄的話……”


    李卓飛速把餐盤裏的小籠包夾進自己的盤子:“怎麽會呢~我就喜歡吃林醬剩下的。”


    徐豆豆聽見李卓的夾子音,滿臉的猙獰。


    “你真惡心,李卓。”


    徐豆豆把林巧吃了一口的黃金糕夾進盤子裏:“小林家住哪兒?”


    林巧愣了愣:“額……水岸名苑a區。”


    徐豆豆驚訝:“哦~和李卓一個小區啊。”邊說邊咬著那半塊黃金糕。


    林巧也很驚訝:“啊?你也住水岸名苑嗎?”


    怎麽從來沒見過她……


    李卓嘴裏還嚼著包子:“嗯,不過我是b區,這一片的同齡人我都有記憶,但是感覺從沒見過你?”


    林巧的腦子稍微轉轉彎就明白了,就是自己的原因。


    “額……其實我除了上學就沒怎麽出過門……雖然ab區挺近的,不過也有很多距離,沒見過也正常……”


    李卓:“那回去我們兩個一起坐公交吧。”


    “誒……可,可以。”


    “一會兒等我。”


    徐豆豆:“可惡,隻有我被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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