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為什麽!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想要什麽!?”  槍口猛然塞進了那張胡亂吼叫的嘴裏,林嘯鳴稍微挪了個位置,不讓地毯上的鮮血和蔓延開的尿液碰到自己:“安靜一點,不要引來不應該出現的人。”  執行官終於安靜下來,喉嚨裏不斷發出緊張的劇烈抽氣聲,林嘯鳴朝辦公桌處抬了抬下巴: “去那邊的桌子。”  執行官過了一會兒才勉強爬起來,他來到桌邊,在椅子上坐下。  警報鈴就在旁邊不遠處,但執行官確定,一旦自己表現出任何想要靠近的意圖,子彈就會讓他腦袋開花。  “有紙筆嗎?拿出來。”  執行官從抽屜裏拿出紙筆,他把紙鋪開,試了兩次才拔下筆蓋。  “現在,按照我的話開始寫。”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林嘯鳴每說出一句話,執行官的身體就冰冷一分,他不知道哨兵是如何知道這麽多東西,明明除了他自己之外,不應該有任何人知道!  白紙上逐漸被字跡覆蓋,淚水和鼻涕將其反複打濕,林嘯鳴說完最後一句話,看著執行官在右下角簽下名字。  “手印。”  執行官哆哆嗦嗦想要打開抽屜拿出印泥,林嘯鳴抬手在他小臂上輕輕略過,夾在指間的刀片瞬間劃破了皮膚和肌肉,鮮血湧了出來。  慘叫聲中,少年聲音冰冷如惡魔:“用你的血。”  手印被按下,紅白黑構成了一張紙,林嘯鳴稍稍後退一步,道:“跪下。”  執行官半撐著身,跪在他麵前,淚和汗流了滿臉,他抬頭盯著麵前的林嘯鳴,嘶聲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  曾經用輕蔑和戲謔眼神俯視他的人,如今跪在他麵前泣不成聲地苦苦求饒,隱秘的快感從心底裏滋生,融入林嘯鳴對鮮血和殺戮的渴望中。  曾經被活生生打斷的雙腿,被精神體撕咬的痛苦,可不能因為重生就那麽過去啊。  這可是被你親手推進深淵的怪物。  刀片切斷聲帶的下一秒,所有的哀求戛然而止。  隱約傳來野獸的低吼和身體被撕扯的聲響。  早上八點,陸燼朝和林嘯鳴一道通過安檢,坐上了前往雲峰星的飛船。  旅程大概需要三個小時,將行李放置在行李架上,陸燼朝和林嘯鳴坐下,係好安全帶。  不知道為什麽,陸燼朝今天格外的困,明明昨天休息的挺早,被鬧鈴吵醒時仍然有種睜不開眼的困倦感,吃了助眠藥物似的。  林嘯鳴倒是挺精神,等待起飛的途中,陸燼朝打開智能手環,打算瀏覽早間新聞。  點開頁麵的那一秒,頭條報道的大寫加粗的標題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南天星執行官約翰·奧古斯丁被發現在家中自殺》  陸燼朝愣了愣,立刻點擊進去。  今早六點,助理在臥室裏發現了執行官的屍體,立刻報警,警方趕到,在現場發現了一封懺悔書。  沒有配圖。  事發突然,緊急新聞裏隻有寥寥數語,但一般新聞越簡短,事情就越嚴重。  “怎麽了?”一旁的林嘯鳴問道。  “執行官被發現在家中自殺了。”起飛提示的播報聲中,陸燼朝小聲說道,側過身把頁麵給林嘯鳴看。  自殺。  林嘯鳴點點頭:“不過已經跟我們沒什麽關係了。”  “是啊。”陸燼朝不由得感歎,飛船升空帶來有些不適的超重感,他望著窗外逐漸向下遠離的星站,輕聲道,“不知道首都星會不會有什麽變化,當時學校附近有幾家特別好吃的店……”  引擎巨大的轟鳴聲中,哨兵和向導再一次離開了麥哲倫星域偏僻一角南天星。  執行官的臥室裏,屬於格勒尼蘇的符號用鮮血寫在牆壁上,提醒警方停止插手。  除卻躺在別墅臥室裏那兩具不成人形的屍體,不會再有誰知道曾經有個哨兵為複仇而來。第18章   “瑪嘉莉!”  呼喊聲從樓下傳來,正靠在桌邊昏睡的少女猛然驚醒,她趕忙站起身,將桌上的書本和紙筆一股腦掃進抽屜,從閣樓處探出頭:“怎麽了?”  “大小姐的禮服需要重新捏一下裙邊,快點過來!”  “這就來了!”少女高聲回道,她用力搓搓臉讓自己清醒起來,捋了捋耳邊深藍色的卷發,熄滅桌邊的小燈,脫下外套走下閣樓,閣樓上有些陰涼,平時待著需要多加件衣服。  走廊上的壁燈亮瑪嘉莉略帶倦容的臉龐,精致如用建模捏造出的五官仍舊明麗動人,那雙碧色眼眸綠祖母一般,映著明亮的燈光。  跟著傭人來到衣帽間,深紅色的禮服整齊撲在桌上,裙邊如綻放的花朵一般豔麗,鑲嵌著碎鑽和寶石。  “這裏需要重新縫一下,腰間稍微鬆一下,大小姐又有點——算了,這個不能說,你趕緊做吧,有貴客過來,幾位小姐都要去見他。”  傭人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囑咐過瑪嘉莉後就匆匆離開了,瑪嘉莉看著眼前的禮服,從架子上拿起針線,開始縫補。  她捏著裙邊,針線在昂貴布料和指尖穿行,突然間,她感覺到一絲精神波動,哨兵不加掩飾的釋放著自己,相當強大沉穩。  一晃神間,針刺破了指腹,一滴血出現在指腹,瑪嘉莉猛然縮了下手,下意識將指尖含進嘴裏,吮去那滴血。  有一個哨兵過來了,而且……和她的契合度很高。  瑪嘉莉小心翼翼地釋放出些許精神力,異瞳的白貓隱約出現在桌上,喵地叫了一聲。  哨兵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存在,精神觸手試探而來,瑪嘉莉嚐試著,給予了第一次回應。  融合產生的共鳴讓她忍不住震顫,情緒互通,甚至連感官都如同身受,瑪嘉莉隱約間嗅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相當冷冽的雪鬆味,還有酒水的氣息。  她忍不住放下裙邊,猶豫片刻後,快步走出衣帽間。  瑪嘉莉匆匆跑下樓梯,和數不清的傭人擦肩而過,無視所有的疑惑視線,她轉過轉角,來到會客室門前,緊張地搓了搓手。  也許這是她的機會,擺脫這一切的機會。  瑪嘉莉深吸口氣,就要推門時,少女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瑪嘉莉?你在做什麽?”  她回過頭,二小姐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一身黑色的昂貴禮裙,珠寶點綴在白嫩的頸間,是她遙不可及的高貴。  一貫脾氣不好的二小姐滿臉慍怒地盯著這麽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一個女傭勾搭父親後生下來的賤種,竟然還有臉站在她麵前?  瑪嘉莉敏銳察覺到了眼前二小姐的慍怒,計劃瞬間在腦海中成型,隻有一次機會,她隻有這一次機會!  她咬牙下定決心,佯裝沒有站穩,小聲驚呼著倒向二小姐,同時伸出腳,重重踩在了對方鞋子上。  二小姐發出一聲吃痛的尖叫,她雙目圓瞪下意識地抬起手,習慣性地給了瑪嘉莉一耳光,憤怒道:“你怎麽敢——”  會客室的門在這一刻,被異瞳白貓悄無聲息地推開了。  無人注意到突然出現又消失的精神體,瑪嘉莉捂著通紅的臉茫然地眨了下眼,淚珠順著臉頰滾下,落在她女傭製服的前襟。  會客室裏所有人都聞聲看過來,包括沙發上西裝革履的男人,哨兵出色的聽力讓他聽見了門外的全部對話,他滿臉驚訝,對上了那雙被淚水浸沒的明亮眼睛。  很漂亮的祖母綠。  ——你聽過灰姑娘的故事嗎?  雖然恨不得親手殺掉兩個姐姐,但最後……還是要感謝她們呐。  在雲峰星換乘直達首都星的長途飛船,陸燼朝將行李放下,環視一周,旅途長達半月,他們定了二等艙的雙人間,單人床上下鋪,獨立衛生間,有一張小小的桌子,房間不大,大多數時間可以去公共區域的休息室活動。  陸燼朝:“你睡上麵還是下麵?”  “上麵吧。”林嘯鳴從行李箱裏拽出兩件衣服扔到上鋪,“爬上爬下還是我方便一些。”  也是。陸燼朝在下鋪坐下,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還擔心林嘯鳴在燃血過後基因和指紋都被改變,可能沒法通過星站的安檢,但林嘯鳴向他再三保證絕對沒問題,陸燼朝提心吊膽,隨時做好林嘯鳴被發現的準備,好在最後順利通過了。  他有些疑惑為什麽,看林嘯鳴不打算說,到底沒有多問。  每一個艙室的牆壁都有一塊用特殊材料製成,按下按鈕後會變得透明,充當舷窗,陸燼朝望著雲峰星逐漸變小,再過上幾個小時,飛船就會開始不斷的節點躍遷。  趁著這段時間,可以先熟悉一下環境。  “去吃飯吧。”陸燼朝提議,林嘯鳴嗯了一聲,從上鋪徑直跳了下來,“走吧。”  餐廳的飯菜不錯,有專門為哨兵和味覺護衛提供的食物,但林嘯鳴沒有去吃這些,他仍然不想在外麵暴露自己是個哨兵。  陸燼朝也同樣隱瞞著向導的身份,在旁人看來,他們就是一對普通人兄弟。  飛船上有很大的公共活動區域,娛樂設施一應俱全,還有安靜的休息室。  沒事的時候林嘯鳴會在休息室裏看書,精神圖景的初步重建已經完工,他將前世知曉的那些線索和信息分門別類整理放進閣樓,馬上就要去到首都星這個真正的戰場,旅程中的日子也許會是他最後的休息時間。  快門被按下的聲響吸引了林嘯鳴注意力,他抬起頭,陸燼朝正拿著相機,衝他笑了笑。  “拍了什麽?”  陸燼朝有點不好意思,頓了兩秒鍾才道:“你。”  林嘯鳴一下子來了興趣,前世進入格勒尼蘇後,除非工作必要,他再也沒有拍過任何一張照片,特務的工作性質讓他注定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東西:“給我看看?”  陸燼朝將相機遞給林嘯鳴:“膠片,要洗出來才行,我也不知道會拍成什麽樣子,太久沒用過了。”  林嘯鳴研究相機,突然抬起頭,取景框對準麵前的陸燼朝,按下快門。  拍了一張,但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也正因如此,隱秘的期待感在心中萌發。  陸燼朝猝不及防被拍到,愣了下,旋即笑著伸出手,把相機拿回來。  “我去逛逛。”  陸燼朝離開休息室,在船上漫無目的地閑逛,隨手拍一些東西,很快用完了一卷膠片。  開始工作後,因為實在太忙太累,他幾乎放棄了所有愛好,現在終於能夠重新拾起來了。  陸燼朝非常喜歡這樣需要再三考慮才能按下快門,以及不知曉畫麵中具體內容的感覺,隻有經過衝洗才能知道到底拍下了怎樣的畫麵,膠片特殊的色調光線和顆粒感,都是在高智能時代極度缺少的。  就這樣過去了五天,他們離開麥哲倫星域,進入曙光星域,陸燼朝的膠卷已經用完了十幾卷,沒事的時候也會和旁邊艙室的人聊聊天。  林嘯鳴倒是一直很安靜,從不主動和人交流,不想看書的時候就躺在房間裏,構建自己的精神圖景。  娛樂方式有限,兩人不約而同地保持著晚上十一點準時休息的習慣,每次熄了燈,總能在黑暗中聽到他們翻身和雙人床不穩的吱嘎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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