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回程的馬車,徐敏旭和張氏交換著男女賓兩邊的信息,原來王爺那邊下午離去後也同周王妃一樣,再未出現過。


    徐婉心底隱隱擔心,不知道老太妃到底嚴不嚴重,她記得夢裏容華縣主根本沒有到王府做客,是不是也就意味著老太妃也並沒有受容華縣主的香囊影響,沒有暈倒一事。


    徐婉驚惶,她怕會因為自己間接害了老太妃,畢竟她若是和夢裏一樣選了沈澈,沈澈就不會再去勾搭容華縣主,沒有容華縣主的出現,老太妃就不會受此苦難。


    ‘婉兒,你不用擔心,雖然今日王妃並沒有提起兩家的婚約,但是以今日王妃和王爺對咱們徐家的態度,就算太妃娘娘有個什麽意外,咱們徐家和王府的婚約也不會受影響。’


    徐婉在徐敏旭的安慰中回過神,懵懂道:‘什麽?’


    徐敏旭的意思是,就算老太妃突然病重甚至是突然逝世,徐家也不用擔心王爺會讓府裏的公子守孝而耽誤與徐家的婚約。


    想明白父親的言下之意,徐婉頓時不高興了。


    她就算在想撇清和王府的婚約,也不想是因為老太妃身體有恙,更不想老太妃生命受到傷害。


    誒,不對,徐婉試探的問道:‘父親說王妃今日沒有提婚約?’雖然問的是徐敏旭,眼神卻看著張氏,她剛才在走神,並沒有聽母親和父親的對話。


    張氏有些遺憾的說道:‘確實沒有,下午才剛說幾句話,王妃就因太妃娘娘的事離開,如若不然,肯定接下來就會提起。’


    張氏看著女兒,眼神柔和:‘婉兒,雖然王妃今日沒有提起,但其實我與你父親在此之前已經商量過此事,對你婚約的人選也有了一個初步的選定,今日正好我們一家三人坐在一起,母親還是想聽聽你的意思。’


    徐婉愣怔,她的意思?


    她想拒親!


    可看著母親和父親期待的眼神,她心中酸澀,喃喃的嘟噥著嘴,說不出話來。


    夜間街道上空無一人,安靜得隻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徐家馬車高大寬敞,然而馬車裏隻有她們三人,徐婉卻覺得逼仄的讓人窒息。


    張氏和徐敏旭對視了一眼,女兒對這樁婚事的排斥,他們其實有所感覺,徐敏旭急切的抓住女兒的手,語氣緊張:‘婉兒,你有什麽顧慮,可以說出來,一切問題,父親都能替你解決。’一副生怕她再說出不願嫁人的傻話來。


    徐婉隻有先問:‘母親父親對此是什麽意思?’


    張氏又看了徐敏旭一眼,徐敏旭緩緩開口:‘為父去打聽過王府兩位公子的品性,自然都是好的,不過二公子性子冷傲,聽說不太好相處,倒是三公子為人和氣,素有禮賢下士的美名,所以為父和你母親的意思,還是選三公子為婿最好,何況三公子養母出身商戶,徐家的情景更能感同身受,你嫁過去與之相處也會更為自在。’當然還有一點他沒說,怕女兒心裏自卑,二公子母親出身京城三品大員之家,徐家商戶身份恐怕入不了章側妃的眼,他怕女兒嫁過去會白白受嫌棄。


    果然如此,父親的考量符合徐家的境況,夢裏,哪怕當初沒有和沈澈鳳凰山偶遇,父親仍然會選擇沈澈,她也會認同父親的分析。隻是她已經在夢裏走過一朝,事實卻是沈澈的和善不是對她,禮賢下士也不是對徐家,何夫人更不會體諒她的不易,反而覺得同為商戶之女的兒媳羞辱了她的名聲,壞了她兒子的前程。


    不過這些給父親說了又能怎麽樣呢,最多父親就是把女婿人選換成沈珺。


    可是沈珺,她更是從未想過嫁過他。


    沈珺多次救她,於她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如果就像章韻瑤今日所暗示的救命之恩,當以身相報,那才是侮辱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沈珺更不是那種挾恩圖報之人,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有他自己心儀的女子,她插進去算什麽。


    哪怕章韻瑤說的是假話,沈珺心儀的女子並不是她章韻瑤,可他們之間表兄妹的親情卻是真,她若是嫁給沈珺,以後與章韻瑤起了衝突,那沈珺是幫她這個妻子,還是幫章韻瑤這個表妹?


    她不願讓沈珺為難,也不想因為這些瑣事讓她與沈珺相互或折磨或妥協,把那些情誼消彌殆盡,最後如同沈澈般變得麵目可憎。


    所以徐婉低下頭,幽幽的說道:‘女兒相信父親的判斷,聽從父親的意思。’


    徐家宅院的燈火依舊亮著,奴仆們也還未睡下,都翹首望著主人回府,今夜注定是一個多事的夜晚。


    漢王府福壽齋,老太妃居住的院落,王府所有晚輩子女都守在側廳,太妃娘娘剛剛已經醒來,吃了湯藥,除了精神有些不濟,其他已經沒有大礙。


    良醫所的醫正在太妃娘娘暈倒後第一時間趕來為其診治,一番望聞問切後,得出的結論是白旃檀香味過敏,造成此事的容華縣主此時煞白著臉坐在角落的繡凳上,她帶來的幾位婢女婆子皆瑟瑟發抖的守在她身後。


    從太妃娘娘在她麵前突然暈倒後,她就一直處於惶恐中,醫正說是她的香囊使太妃娘娘不適暈倒,周王妃聽了並沒有責怪她,還安慰她,不用為此事擔心,畢竟她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匆匆趕來的漢王聽說後,卻沉下了臉,吩咐公公將她院裏伺候的奴仆全都叫到福壽齋院裏跪著,除了她帶來的奴仆,其餘漢王府的丫鬟婢女都被打了板子,一等婢女責打五十大板,貶去浣衣所,二等婢女責打三十大板,罰俸兩月,其餘灑掃粗使奴仆責打二十大板,罰俸一月。


    甚至連太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女官婢女也都受了罰俸三月的處罰。


    罪名是明知太妃守孝,仍然讓不相幹的人打擾太妃清淨。


    漢王爺這是殺雞儆猴震懾於她,隻因她是客人,才沒有怪罪於她。然而她這個造成此事的‘不相幹的人’雖然沒有被指責一句,她卻覺得比受了罰還讓她難堪。


    王府那些公子小姐或憐憫、或鄙視的目光掃過她時,她的臉羞的火辣辣的,直到和沈澈擔憂的目光對視,她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沈澈沒有怪她。


    這事本來也不怪她,章姑娘說太妃喜歡禮佛,她以為禮佛的人都喜歡檀香,就像她的祖母,佛堂裏永遠點著白旃檀,所以她才投其所好,專門換了素淨的衣裙,佩戴了白旃檀香囊,想要給太妃留下一個好印象,哪裏又知道太妃娘娘會聞不了白旃檀的問道。


    想起王爺那寒意深冷的臉色,她敢肯定,如果她是王府的姑娘,今日這些板子也會落在她身上。


    直到太妃再次睡下,大家才依次退去。


    因為有側妃夫人等長輩在側,沈澈也不能與容華縣主說什麽,隻低聲對鬆林吩咐了幾句,鬆林聽了點頭應諾匆匆離去。


    扶著章側妃的章韻瑤不著痕跡的朝沈澈望去,沈澈深沉的眼眸與章韻瑤對視,章韻瑤心裏一驚,忙收回視線不敢在看,隻一心扶著章側妃往前走,心下卻忍不住驚駭,澈表哥是發現什麽了嗎?


    容華縣主回到院裏,心裏一陣委屈,可她又不敢表現出來,直到有陌生的婢女送了晚膳過來,她才想起自己從太妃娘娘暈倒後,連一口水都沒喝,更別說用膳。


    婢女說是三爺吩咐替她準備的膳食,還讓她別擔心,一切有三爺在。容華縣主聞言,心中的委屈在也忍不住,眼淚簌簌落下,直到周王妃也派人給她送了膳食來,又重新安排了伺候的奴仆,她心裏才微微好受起來,想來王妃也是向著她的。


    第二天,徐婉去了金鳳樓,還請了百忙之中的徐叔抽空陪她走一趟,她有些事情想要調查清楚。金鳳樓雖然是徐家的鋪子,但關乎一些客人的隱秘事件,也不是她一個大小姐可以隨便過問的。


    金鳳樓後堂的貴客室裏,徐婉端坐在紫檀木茶桌的左側,徐叔坐在右側,金鳳樓的大掌櫃坐在下首。


    ‘我想知道大年三十那日,金鳳樓送去四叔家徐芳大小姐的玉簪是誰在金鳳樓定製的。’徐婉對著金鳳樓的管事問道。


    管事的想了想,‘小的不太記得大年三十有給四爺家大小姐送過玉簪一事。’


    徐婉皺眉:‘你在好好想想,問一問底下的人,芳妹妹的婢女親口說是金鳳樓送去的。’就算那婢女記錯了,她也不會記錯,夢裏沈澈送她雲鳳紋玉簪時也說過是在金鳳樓定製。


    管事小心翼翼的說:‘要不,我取了冊子來給小姐核對?’


    徐叔咳嗽一聲,看向大掌櫃說道:‘大小姐並非是要查你們的賬,也不是要責問誰,隻是有些私事想要了解,還望大掌櫃對大小姐坦誠。’’


    管事神色猶豫的看向大掌櫃,似有為難,大掌櫃見此,斟酌的說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如果有客人自己提供材料,自己畫了款式,來咱們金鳳樓定製,那麽是不用記錄在冊的,一般這種事都是客人找樓裏自己信得過的雕刻師,付一點雕刻費,幫忙雕刻一下。’


    說白了,就是雕刻師接私活,掙賞錢,隻是這種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難怪沈澈敢來她徐家的鋪子定製東西送給徐芳,這事若不是懂內情的徐叔幫忙,就是徐敏旭來,也不一定問得出。


    ‘大掌櫃請放心,徐叔的意思,也正是我的意思,何況底下的雕刻師也隻是利用自己的手藝幫客人雕刻,並未違反樓裏的規矩,我無意追究這些事。’徐婉趕緊表明自己的態度。


    大掌櫃對著徐婉拱手:‘多謝大小姐體諒。’說罷又對管事道:‘去把幫徐芳小姐雕刻玉簪的師傅請來。’


    沒一會兒,管事領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進來,管事介紹,此人姓杜,是金鳳樓的老雕刻師了。


    也不知是來得太急,還是太緊張,杜師傅額頭和兩頰一直冒著冷汗,對著屋裏的人拱手行禮後,不住的用袖子擦拭汗水。


    他家裏人口多,開銷大,所以才會接私活,像給徐家人做首飾這種私活,一般是不會接的,被發現的風險太高,他也是見對方給的銀錢多,又是熟客不好拒絕,哪曾想,就被東家大小姐發現了,若是因此丟了活計那才是得不償失。


    想到這裏,杜師傅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徐婉對著徐叔示意,徐叔笑著將其他人請出去並關上門,燕兒守在門外不讓人靠近。屋裏隻留徐婉、徐叔、如月和杜師傅四人。


    徐婉請杜師傅坐下,又叫如月給他倒了了茶水,等他緩解了一定的緊張後,徐婉才緩緩開口:‘想必剛才管事的已經將我叫杜師傅來的用意告知給杜師傅聽了。’


    ‘小的知道。’杜師傅點點頭,思忖道:‘徐芳小姐的玉簪原料和圖紙是一位女子送來的,她也算是金鳳樓的老熟客了,平時會拿些金釵銀鐲的來鋪子裏重塑,或是購買一些小耳環珠花等,玉簪是她主子吩咐的,至於她主子,她沒說,小的也不好問。’


    女子?沈澈身邊的婢女?


    ‘知道那女子叫什麽名字嗎?’


    杜師傅搖搖頭:‘隻知道姓曹,小的一般就稱呼她曹姑娘。’


    姓曹的婢女,徐婉眉頭緊皺,沈澈院裏似乎沒有姓曹的婢女。


    徐叔在旁幫忙問道:‘那曹姑娘,年齡多大,身高、身形、容貌特征這些你可說得出來。’


    杜師傅想了想,說:‘年齡大概十七八歲,身高和大小姐身邊的如月姑娘高差不多,身形要壯一點,皮膚要黑一些。’


    這樣的模樣,漢王府一抓一大把。


    屋裏陷入安靜,一時間徐婉也沒有頭緒。


    過了一會兒,杜師傅突然想起一事:‘小的想起有一次曹姑娘的姑姑跟她一起來選首飾,無意間,小的好像聽見她姑姑喚她小麗。’


    小麗?曹小麗……


    曹媽媽的侄女!


    徐婉瞳孔微睜,心底震驚,久久不能回神。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曹媽媽願意把老太妃的喜好告知自己,


    難怪章韻瑤可以使喚曹媽媽給她下藥,甚至通過曹媽媽帶護衛上她的船。


    她一直以為是曹媽媽愛財,自己通過銀錢收買曹媽媽,章韻瑤也用銀錢買通曹媽媽。


    如果曹媽媽根本就是沈澈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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