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喝了一口茶水後,繼續說:‘來法華寺參加佛會的,身份不一般,非富即貴,特別是這種公開的募捐,那些富商們生怕被對手比下去,個個卯足了勁展示財力呢,捐資起低了,他還覺得你看不起他。’


    ‘就說你們京城的皇家寺院法源寺,那些富商們為了能在大雄寶殿裏上一炷香,起捐就是三千兩,還有咱們側殿剛剛破土動工的雁塔,就是漢城首富徐家徐老爺捐資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兩銀子修建。隻為咱們法華寺新年的第一炷頭香。’


    沈珺倒吸一口氣,她母親在王府算是陪嫁豐厚的,一年收益也不過兩萬兩,補貼他,補貼妹妹和表妹,一年也剩不了多少,這徐家為了一炷頭香,就給法華寺捐了一座雁塔,到底是漢城首富,他想起徐老爺獻給父親的六百萬兩,難怪父親重視徐家。


    ‘怎麽,羨慕法華寺掙錢輕鬆?’昭明眉頭跳動,‘要不以後咱們也辦個寺院,你出名,我出力,咱們也掙他個盆滿缽滿。’眼神精明,一臉鼓動。


    ‘算了吧!’沈珺將杯子裏的茶水喝淨,起身告辭:‘佛會應該結束了,我要去世子妃跟前盡孝,不打擾你做發財夢了。’


    昭明擺擺手:‘去吧,去吧,我也要去安排貴人們的齋食,看能不能從那些貴人手裏化點緣。’


    沈珺出門大步流星朝漢王府的廂房方向而去,心中越加想知道讓徐家大小姐花重金許願的郎君到底是誰。


    上午的講經結束後,寺裏給每一家夫人、太太、小姐都安排了廂房,準備了齋食。下午不集中講經,分別由小沙彌領著貴人們去寺裏各個菩薩殿參觀上香,或是解簽供燈,當然,也可在廂房小憩,總之,下午是自由活動。


    大嫂常氏因懷有身孕,上午的講經隻聽了一會兒,便回廂房休息。她這次來法華寺主要是給送子娘娘還願,春季佛會來拜了送子娘娘,回去沒多久就診出身孕,所以趁著秋季這次佛會來還願。


    吃過齋食後,徐婉就想回半山的楓林山莊,她怕陪著母親一個個菩薩殿的拜,又遇上漢王府的人,便借口陪常氏去給送子娘娘還願,讓二妹徐慧陪母親。張氏想著兒子肯定沒有女兒細心,也就由著徐婉去陪兒媳。


    給送子娘娘上了香,又掛了紅,還捐了香油錢,徐婉便陪著大嫂回去了。


    她剛進院子,管事的來報 ,說趙燕兒的姐夫帶著她侄兒趙強來給徐婉磕頭謝恩,來了一小半個時辰了,管事的見主家們都不在,安排他們在門房喝茶,剛叫了趙燕兒去陪著。


    徐婉忍不住驚訝,這麽快衙門就放人了,又想著可能是沈珺打了招呼。


    徐婉在正廳見了趙家姐夫和趙強。


    趙家姐夫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穿了件半舊的棉布長衫,身姿筆直,目光清明,有種儒雅的氣質。


    跟在他身後的趙強身材高挑,稚嫩幹瘦,穿在身上的青布短衫空蕩蕩的,額頭、眼眶和嘴角還有淤青,左腿也有傷,被小姑趙燕兒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進來。


    徐婉看著有些不忍,‘不必急著過來的,先把養好傷才是。’


    趙姐夫扶著趙強和趙燕兒給徐婉跪下,他自己也神色恭敬雙手抱拳彎腰向徐婉行禮:‘徐大小姐的大恩大德,趙家無以為報,小的隻有帶強子來給大小姐磕三個響頭,以表謝恩。’


    ‘謝徐大小姐大恩!’趙強對著徐婉砰砰砰直磕了三個頭,聲音之響,磕得一點不含糊。


    一切發生太快,徐婉來不及阻止,地板是青石板,趙強磕完,額頭已經一片紅。


    趙燕兒也跟著磕下去。


    徐婉哭笑不得,忙讓如月阻止趙燕兒,又將姑侄倆扶起來,吩咐如煙給他們三人看座。


    等丫鬟給幾人上茶,徐婉笑著說道:‘一路走來,也辛苦,先喝杯茶。’


    ‘大小姐客氣了。’趙家姐夫端著茶杯,淺嚐了一下,趙燕兒姑侄也拘謹的喝了一口。


    ‘後麵你們有什麽打算呢?’徐婉擔憂的問道。趙家姐夫已從春香樓辭工,趙家祖屋田產還未幫他們贖回。


    趙姐夫放下茶杯,歎了口氣:‘小的和他大姑住在槐樹街的老宅裏,他們一家暫時和我們一起住,雖然有些擁擠,但好歹有個照應,等安頓好,小的在去找個賬房的工作。小的有個族弟,在一家酒樓做店小二,等強子養好傷,小的在去托他,看能不能去酒樓做個學徒,這樣慢慢下去,日子總會好的。’


    徐婉點點頭,趙家這姐夫倒是厚道人,趙家出事,全靠他奔走。徐婉暗想,家裏鋪子多,安排個賬房先生應該還是沒問題。‘我們家在新巷街、桂花街、南正街都有鋪子,等我回去和家裏管事商量一下,到時可以幫趙家姐夫安排一個賬房活計。’


    趙家姐夫受寵若驚,忙站起來,躬身朝徐婉抱拳說道:‘小的姓黃,賤名有德,大小姐稱呼小的賤名即可。大小姐恩義,幫了我們這麽多,還給小的安排活計,小的感激不盡,隻是小的知道,一般鋪子裏賬房先生都是有定數的,貿然安排人,恐怕鋪子裏的掌櫃管事為難,大小姐有心照顧小的,小的也厚著臉皮不和大小姐客氣,若是方便,不如安排小的去鋪子裏做個賬房副手也行。’


    到底是在春香樓做過賬房先生,知道內裏輕重,徐婉倒是沒想這麽多,‘黃大哥想得周到,隻是這樣可就委屈黃大哥了。’


    ‘不委屈,不委屈’黃有德說著搓了搓衣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像小的這種沒有上一家東家開的介紹信,想要再找賬房活計也很難,大小姐不嫌棄小的,能幫小的安排一份副手的活計,小的已經很是感激。’


    賬房先生是個緊要活,一般東家招人是得看上一家的介紹信,不然萬一受聘者是在上一家犯了事,那就麻煩了。黃有德是因為不願幫春香樓欺負趙燕兒而被辭退,自然沒有介紹信。這黃有德也是知輕重,對著徐婉也沒藏著掖著,提前告知情況,免得安排去鋪子裏掌櫃的不喜,反倒墮了她的名聲。


    徐婉見此,倒是對黃有德又高看了幾分。


    黃有德心裏打鼓,他現在的情況,找活計不容易,家裏有一堆人要吃飯,若是能靠著徐大小姐找一份工,那肯定比他自己出去找穩當。所以既怕徐大小姐因他沒有介紹信而反悔,又覺得這事他必須得和人家說清楚,不能因為徐大小姐年紀小不懂這些內裏就欺瞞人家,見徐婉不說話,神色一凜,忙向徐婉保證:‘大小姐放心,小的懂得輕重,也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一定會用心替大小姐做事,絕不給大小姐抹黑。’


    徐婉回過神,笑道:‘黃大哥是仗義人,我自然放心。’


    她沉默是因為其他事,她有一事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去做,這黃有德機敏忠厚,倒是一個人選。


    徐婉吩咐如煙:‘你帶燕兒和她侄子去燕兒屋裏坐坐,姑侄兩好久不見,肯定有很多話說,我再和黃大哥合計合計看安排黃大哥去哪個鋪子。’


    趙燕兒和趙強確實有許多話要說,聞言都感激的向徐婉道謝,徐婉又吩咐守在旁邊的丫鬟再去重新砌壺茶。


    等她們都走了,徐婉讓如月在大廳門口守著,不讓人靠近。


    黃有德想著剛才徐大小姐才說要回府和管事商量了才能知道安排去哪個鋪子,又見她把婢女都打發了出去,想來是有要緊是事,他心下疑惑,麵上卻不顯,隻恭敬的問道:‘大小姐若是有什麽安排,請盡管跟小的說。’


    徐婉也不繞彎,直接說:‘我確有一事想請黃大哥幫忙,因我身邊都是徐家的下人,這事我又不想讓家人知曉,所以想請黃大哥幫忙走一趟。’


    ‘大小姐但說無妨,小的一定替大小姐將事情辦好。’


    徐婉端起茶杯,用茶蓋輕輕撇開茶末,問道:‘黃大哥可聽過法華寺一位號昭明的典座?’


    ‘昭明典座,負責法華寺庶務和齋粥事宜,小的有幸聽說過。’


    ‘不錯,正是他。’徐婉輕輕呷了一口茶 道:‘’我想請黃大哥幫我送一封箋文給他,讓他最後一日佛會時,幫忙把箋文塞到慈明大師的案幾上。’


    黃有德沉思了一會兒問:‘大小姐是與昭明典座有私交麽?’言下之意,若是沒有私交,恐怕人家不見得願意幫忙。


    徐婉自心一笑:‘並無私交,我會給你五百兩銀子,你一並交給他,他會願意幫這個忙。’


    夢裏,在王府,徐婉和昭明打過幾次交道,昭明大師,那個時候他來王府,已經升任大師了。一個與通明大師同宗同輩卻不同品性的大師。與通明大師寧靜致遠,心性平和,待人待事慈愛友善的崇高品格不同 ,昭明大師表麵裝得一副得道高僧的大成模樣,實際卻是愛財市儈,私底下更是見錢眼開,拿銀子辦事。


    夢裏,徐婉就曾花錢找他替自己在老太妃麵前美言。


    所以她打算再次找他,但是這事卻不能找身邊人,更不能讓如月如煙涉及,因為一旦事發,父親母親一定會生氣,到時候對女兒不好責罰,對下人肯定會重罰,如月如煙要是牽連進來,說不定會被母親發買了。


    黃有德就不一樣了,他不清楚內裏,不過是想著報恩,隻是受她這個大小姐委托,又不是徐家仆人,徐家還剛對趙家施了恩,母親父親反而不好找他麻煩。


    黃有德並不知道徐婉的打算,見能幫到恩人,非常高興,慎重的應答下來。


    徐婉讓如月安排黃有德和趙強在山莊裏住下,她回去準備箋文。


    第二天一大早,黃有德懷裏揣著徐婉的給的信封上法華寺找昭明,小沙彌將黃有德帶到昭明麵前時。他剛起身,黃有德討好的向他說明來意,又掏出五百兩銀票遞給昭明。


    徐家是法華寺的大香客,批字名單裏肯定有徐家。昭明心裏感歎,這些權貴們花樣百出,為了能抬高身價,不惜提前走路子買通大師。他昨晚已經收了幾封箋文,現如今已經輕車熟路了,收了銀子和信封,拍著胸脯跟黃有德承諾,事情一定辦好。


    等黃有德回去跟徐婉複命,徐婉提起的心也放下來,隻等明日,她就可以和漢王府一刀兩斷了。


    昭明洗漱好後,又吃了早膳,這才慢吞吞的去大殿後的禪房打坐,他隨手將懷裏的信封扔在茶幾上,那裏已經有四五封這樣的信封,他並不在意,隻等明日大殿上服侍三師兄慈明師兄時,順手將這些箋文塞到正式收集的箋文一起。


    一個時辰後,小沙彌來報,他的好友沈珺到了,王府最近無事,一眾兄弟姐妹相邀出來玩耍了十幾天,除了沈萱,其他公子小姐昨日已經跟著世子妃回去,昭明極力邀他切磋棋藝,他才沒有隨著世子妃走。


    沈珺自顧自的在茶幾旁的蒲團坐下,昭明端了棋盤過來,‘昨晚我又研究了你的棋路,今日咱們大戰三百回合,我就不信,你還能次次贏過我。’說著用手肘將茶幾上的信封掃落在旁。


    幾封信都沒有封蠟,落到一旁的蒲團上,裏麵的箋文有的滑落出來,對於昭明的粗魯,沈珺自是無語,伸手將幾封信封撿起,準備幫他整理一下。


    突然,一封信封裏滑出的半截箋文引起了他的注意。


    箋文是法華寺批字的經文硬帖,折疊成豎條長形,封麵右下角經文環繞的圓圈裏用柔美清麗的簪花小楷寫有一個徐字,正是這個寫有‘徐’字的右角箋文露了出來。


    沈珺認出,這是徐姑娘的字跡。他將其他幾封箋文規整好,緩緩放在茶幾旁,寫有‘徐’字箋文的信封卻依然拿在手上。


    他有些遲疑的想要抽出裏麵的箋文,昭明調侃:‘非禮勿視,這是一位富家千金的生辰帖,你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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