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垂眸,幾分失望:“母親,數日不見,您一來就問些瑣事。”


    柳夫人向來脾氣溫和,此時也顧不得禮儀體麵,她眼圈泛紅:“你可知,司天監官員算出天象有異,準備明日上奏,說是後宮裏生了妖邪,矛頭直指你!”


    “咱們柳家忠君為國,從不與世家奸臣勾結,得罪了不少世家大族。若是妖邪之事處理不當,整個柳家都完了!”


    自古以來的巫蠱之禍,哪次不是血流成河為結局?


    柳家乃是清流門第,家族連帶旁支有幾百口人。若是因一個柳如煙,引來抄家滅門的災禍,那當真是冤屈之極。


    “母親,我並未在院子裏放置邪物。”柳如煙平靜解釋。


    柳夫人急問:“你可向皇上訴冤?”


    柳如煙黯然道:“他不信我,我何須辯解。”


    柳夫人氣得差點暈過去。


    柳夫人強壓著火氣:“我柳家滿門老小都被牽連,你怎能不在皇上麵前辯解?難道要柳家滿門抄斬,你才肯動動你尊貴的嘴皮子?”


    柳如煙不喜歡母親尖酸刻薄的態度,她平靜道:“皇上對我已無情誼,我的話,他怎會聽進耳朵裏。”


    柳夫人簡直要被這個女兒給整崩潰:“你一句辯駁都沒有,就算皇上想偏袒,他也沒法偏袒!現在不是你自視清高的時候,性命攸關。”


    柳家夫婦從小精心嬌養柳如煙,教她讀書,教她作畫,把她培養成才貌雙全的頂級美人。


    卻沒想到,養出一個生性涼薄的姑娘。


    家族岌岌可危,柳如煙還有心思在書房裏看什麽《詩經》。


    “帝王涼薄,他不會偏袒我。”柳如煙望向院子裏燒焦的梅花樹,鼻梁泛酸。


    柳夫人怒斥:“那你就眼睜睜看著柳家滿門抄斬?”


    柳如煙語氣無奈:“母親,我實在沒有法子。世事一場大夢,若您和父親被賜死,女兒也不會獨活。”


    她隻是一個沒有帝王寵愛的妃嬪,不能為柳家做什麽。


    且柳如煙也不喜歡摻和家族和朝政之事,官員們勾心鬥角、後宮嬪妃爾虞我詐,人間百態髒汙不堪,她不願踏足汙泥之中。


    她救不了柳家,卻可以陪柳家一起消亡。


    柳夫人簡直無話可說,她死死盯著這個女兒,失望如潮水侵襲心海。


    柳夫人閉了閉眼,拂袖離去。


    書房裏再次陷入死寂,柳如煙回到案桌邊,繼續翻看沒讀完的《詩經》。


    世事一場大夢,生死有命。她早已失去活著的念頭,平靜地等待廢妃的聖旨,坦然麵對自己的死亡。


    ...


    柳夫人失魂落魄離開毓秀宮。


    眼淚終於控製不住,簌簌落下。柳夫人虛弱地扶著宮牆,眼淚無聲掉落。


    “祖母,您不要哭。”一道氣喘籲籲的聲音傳來,李南枝追了上來,扶著柳夫人的胳膊,一臉擔憂。


    柳夫人抱著李南枝哽咽落淚。


    李南枝拍拍祖母的背心,輕聲道:“祖母,南枝去向父皇求情,父皇沒見我。不過祖母您不用擔心,等宸娘娘回來,肯定會幫母妃洗清冤屈。”


    柳夫人茫然擦去眼淚:“宸貴妃?”


    李南枝點點頭:“柳家是清流門第,沒幹傷天害人的壞事,父皇英明,不會對柳家動手。等宸娘娘回來,查清真相,柳家就有救了。”


    柳夫人聽著孩子天真無邪的話語,心裏暗暗搖頭,並未相信。


    童言無忌,小孩子哪懂朝中的勾心鬥角。不過是為了安慰她這個祖母,才故意說的善意之言。


    柳夫人摸摸李南枝清瘦的小臉,擠出一抹微笑:“好...那我回家等好消息。”


    李南枝牽著柳夫人的手,將她送出宮。


    日頭漸漸西斜,李南枝站在長長的宮道上,攥著小手,喃喃自語:“宸娘娘,您快回來吧。”


    ...


    ...


    長安宮。


    李元景放下手裏的奏折:“太後和宸貴妃可回宮了?”


    德順無奈地笑了笑,回答道:“皇上,您今日都問了奴才五六回了。安國寺路途不算遠,太後和宸貴妃用過晚膳後出發,車隊預計戌初抵宮。”


    現在才午後申時,太陽明晃晃掛在天上。


    李元景興致缺缺。今日休沐,李元景盼著早點見到沈薇,又為毓秀宮不祥之物的事煩心,一下午心思不寧。


    他豁然起身:“去教場。”


    德順領旨,傳轎去宮內的教場。


    李元景換了一身利索的短打,找了兩個武將來陪練。


    他從小習武,拳腳功夫十分了得,和武將打起來拳拳到肉。李元景在獵場酣暢淋漓打了半個多時辰,直到抹額被汗水沾濕,李元景才回涼棚暫歇。


    汗水多,體熱。


    秋日風大,吹在臉上很是舒暢。李元景解開衣領,想要脫下外袍散散熱。德順忙勸道:“皇上,太醫說過,勿汗出甚而解衣。外麵風大,回篷裏避開風再換衣。”


    大量出汗,不易吹風換衣。


    李元景隱約記得,以前沈薇也多次提醒過。沈薇為了他身子著想,總會記住很多養生之道,平日裏細心叮囑。


    他走進旁邊的帳篷裏換衣。


    一個宮女走進來,低著頭,默不作聲褪下李元景身上被汗水沾濕的短打衣裳。再迅速用棉帕擦幹他皮膚的汗漬,取來幹燥的常服,替李元景換上。


    李元景還在思索剛才和武將對打的招式,正沉思著,冷不防腰帶一緊。


    似乎是宮女動作不熟練,把腰帶係緊了。


    李元景俊眉微蹙,正要讓德順換個宮人進來伺候,視線不經意落到宮女身上,他眸色一頓。


    宮女低著頭,從李元景的角度,隻能看見她高挺的鼻梁。


    李元景眼底悄然漾開笑意,故作生氣:“哪來的小宮女?更衣生疏,不怕朕降下責罰。”


    宮女小身板一頓,低著頭就往帳篷外走。


    李元景拽住她纖細的胳膊,把人拽回懷裏:“朕還沒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貿然離去。”


    湊得近,沈薇那張白皙明豔的臉落入眼簾。


    沈薇身穿宮女的衣裳,發髻裝扮儼然一個美貌的小宮女。她烏溜溜眼睛盯著他,理直氣壯道:“那皇上罰呀?奴婢什麽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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