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書房。


    兩個兒子還在國子監讀書,王妃沒有閑著,親自檢查孩子留下來的課業,找出文章中需要改進的地方,打算等晚上再親自讓孩子修正。


    王妃很疲憊。


    她幾乎每日要和皇後派來的老嬤嬤們鬥爭,絞盡腦汁想辦法讓孩子們多學一點知識。除了關注兒子的學業,王妃還要花心思在孩子的衣食住行上。夏日將至,需要采購新衣料,給孩子做幾身涼爽舒適的夏衣。


    一直忙到下午,王妃正要回佛堂誦經。劉嬤嬤忙走來:“王妃,幾位管事來了。這個月王府的月銀沒有按時發放,他們來請您出麵解決。”


    王妃點燃一炷香,語氣平靜:“發放月銀向來都由富貴總管負責,找本王妃作甚?”


    劉嬤嬤麵露難色:“王妃,富貴總管昨日病了,臥床不起,湯水難進。”


    王府上下一百多個下人,都盼著拿月銀。以前每月十五的上午,月銀準時發放。可這個月遲遲沒發,下人們心思各異。


    王妃皺起眉,“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


    劉嬤嬤道:“王妃,月銀賬簿您這裏都有備份。不如您親自做主,審核開銷——”


    劉嬤嬤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妃打斷:“既如此,等富貴總管病好了再發月銀。延遲幾日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


    劉嬤嬤張張嘴,還想再勸兩句。府裏的下人們大多出身不高,辛勞整月,就盼著拿到月銀補貼家用。


    延遲幾日,恐怕會引起下人們的不滿。


    就連劉嬤嬤,也盼著早早拿到月銀,為家裏的兒子添些娶親彩禮錢。


    可王妃已經聽不下去,她虔誠地給菩薩上香,閉眼默默誦經。


    ...


    燕王府的總管家富貴,一病不起。他往日裏代替王妃管理後宅大小事,這一病無法理事,後宅內外亂成一團。


    下人們拿不到月銀,怨氣頗多。


    三日過去,富貴總管還病著。王府裏的幾位管事再次求見王妃,希望王妃核算一下賬本開銷,把下人們的月銀及時發放。


    可王妃當了多年的甩手掌櫃,對王府資產開銷並不熟悉。她身邊的陪嫁老嬤嬤,雖也有管家之能,但都是多年沒碰賬本,短期內想要把賬算清,實在艱難。


    王府裏很快冒出流言:


    “王妃現在的心思,都在沈側妃那裏,天天想法子磋磨沈側妃,哪有時間關心咱們的死活。”


    “王妃不是一向淡泊?為何會對付沈側妃?”


    “你懂什麽,淡泊是做給外人看的。越是吃齋念佛,越是心裏有鬼。”


    “是啊,晨昏定省又不是死規矩,燕京大家族的主母,不少都免了這個禮節。”


    “連皇後都免除後妃每日請安,王妃倒好,在這裏擺起架子。”


    “不給咱們發月銀,隻想著對付沈側妃,哎...善妒。”


    “我娘生了病,我就盼著拿月銀給我娘買藥。堂堂燕王府,竟拖欠咱們的錢,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王府後宅議論紛紛。


    王府縱然尊卑有別,可下人們都很精明。給錢就認真辦事;不給錢,幹活兒漸漸敷衍起來。


    風言風語,很快傳到王妃的耳朵裏。


    王妃氣得摔了兩個花瓶,一張臉差點扭曲:“把那些刁奴趕出王府,竟然汙蔑本王妃!那沈薇一個農女戶,本王妃怎會善妒?”


    王妃生平最看重兩樣東西:兒子和麵子。


    如今王府風言風語不斷,都說她故意針對沈薇,沒心思給下人發月銀。


    流言如刀,刀刀紮在王妃心口上。她苦心經營幾年的賢妻良母好形象,岌岌可危。


    王妃本想讓富貴總管帶病查賬本,結果派人去查探,那富貴總管真的消瘦了不少,臉色蠟黃如紙,脈搏紊亂,連床都下不來。


    無奈,王妃隻得打消讓富貴總管帶病算賬的念頭。


    劉嬤嬤好言相勸:“王妃您莫要動怒。說起來,不過是下人們想要月銀,生了怨才胡言亂語。您隻需按時發放月銀便好。”


    王妃:“那就發月銀!拖著作甚!”


    劉嬤嬤歎口氣:“恩賞晉升,有些奴才的月銀要漲,有些要扣,還要考量本月王府的開銷花費。往日都是富貴總管逐一審核發放,現在富貴總管生了大病,這些爛賬王府裏無人能做...要不王妃您花些心思,和管事們一起核算?”


    佛堂裏的香火燃燒,煙熏得王妃頭暈。


    她疲憊地揉揉太陽穴,吩咐劉嬤嬤:“你是本王妃的陪嫁嬤嬤,也懂管家之事。你和幾個嬤嬤去協助管事,三日內發月銀。”


    王妃實在是抽不出時間。


    她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教育,她還要禮佛。若是她分出心思去管家,兩個孩子肯定會被皇後派來的老嬤嬤教壞。


    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未來的依靠。孩子的心必須和她這個母親拴在一起,不能被外人牽走。


    可王妃又不想放棄管家之權。思來想去,還是讓信得過的身邊人幫她管家。


    劉嬤嬤萬萬沒想到,算賬的苦差事落到自己腦袋上。劉嬤嬤伺候王妃多年,每日的工作輕鬆,月銀還拿得極高,很少操心勞累的事兒。


    劉嬤嬤喉嚨發幹,語氣很勉強:“王妃,老奴已年過半百,多年沒碰賬本...”


    她一把老骨頭,若是熬夜幾日看賬本,估計半條命都要沒了。


    王妃打斷劉嬤嬤的話,往佛龕裏上了一炷香,雙手虔誠合十,閉上眼喃喃:“莫要推辭,本王妃信得過你,才願意把發放月銀的事交給你做。”


    劉嬤嬤:...


    王妃思索片刻,又不情不願道:“去告訴沈氏,這段日子不用來請安。”


    等風聲過去,王妃再重提“晨昏定省”的老規矩。反正沈薇就在王府裏,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


    琉璃閣,沈薇正在逗孩子玩耍。


    采蘋歡喜地跑來稟報:“主子,您的法子真有效,王妃已經停了每日請安的破規矩。”


    沈薇捏捏小嬰兒的胖臉,唇角浮出笑意。


    往年有富貴總管撐著,王妃拙劣的醜態沒有暴露,王府內宅總體還算平靜。


    富貴總管生了病,王妃的遮羞布被揭開,王府內的下人們會驚訝發現,他們的主母其實是個屍位素餐的人。


    王妃偽善,善於推卸責任,她出身名門但一無所長,隻愛自己的名與利。


    沈薇吩咐采蘋:“你去告訴富貴總管,請他再病一段日子。勞累多年,該退休養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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