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讓他這位過去的首相在此刻,在牢室中陷進一片疑惑的海洋裏。


    這份思緒在胡惟庸腦中反複激蕩了許久。


    幾乎有一瞬間看到徐達風雅地離開,胡惟庸都有衝動要高喊將這個人叫回來解釋一切,讓他弄明白意圖所在。


    可畢竟他曾是一人以下、眾人之上,那個掌控朝臣大權的人選首相。


    在此刻的情況之下,無論是從自身身體狀況,還是麵子上講,都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行為,向對方 ** ,要求對方詳細闡明意義。


    既然不願依賴別人,則不得不依靠智慧推斷對方的想法。


    然而對胡惟庸本人而言,這件事太過意外。


    他雖不曾忘記過有個哥哥的存在,但他清楚自己那位所謂的兄弟和他的關係,並非真正兄弟間的血脈之情。


    根據先父生前所給的曆史交集說明,這位兄長大約是他母姐當年在困乏日子中留下的唯一希望和遺產。


    因為在母親嫁給能夠勉強養活一家人的丈夫時,這個唯一的血脈後繼成為了繼母唯一的依傍。


    換句話說,這名所謂的哥哥,實則是她的親外甥,而非血肉之親。


    胡惟庸明白自己已受皇家指斥為首號悖逆大臣的身份意味著可能會有斬殺宗族全族的大罪。


    在這種情勢下,那些早有耳目的緝私司找到已經隱退山林多年的外舅並非易事。


    起初的他曾未預料自己即將登頂的權位將伴隨毀滅自身的結局。


    不過那時他對兄長的逃離之舉也沒有預設到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因此這位從未有過多交集兄長的選擇並未引起他太大的關注,在他成為首相當選之後,他也沒想著去找回那位僅有幾麵之緣的外甥。


    畢竟在 ** 爭場上遊刃有餘的選手,往往情感冷淡。


    不取義財,不以慈憫領軍。


    胡惟庸追求權利的同時,一定有所犧牲。


    當他本身還沒來得及細想這件事情時,卻突遭徐達將其視野帶往一個他從未設想過的領域,這使得即便是公認的智謀最高等的人如胡惟庸在此刻,也無法抑製心頭的疑問洪流。


    胡惟庸仍在牢房內凝望,緊抓的雙拳似乎仍不願放手,他的思緒卻在另一端,胡軻已返回了自己的床鋪。


    雖然沒有在言語間與姚廣孝有多交流,但這樣的對話對已然疲憊的胡軻而言,無疑耗去了巨大的心力。


    詔獄內的環境潮濕又昏暗,然而在建設時便考慮到通風需求的設計理念,讓這裏雖非完美,但也並非無一可取。


    這樣的良好空氣流動,並非出自於詔獄管理者的目的,而是建造詔獄的匠人們,為了完成陛下的指示,在構思與施工時傾注畢生經驗的產物。


    這時,對權力充滿敬畏的藝術感,反而成為了像胡軻這樣身份之人的小小福祉。


    然而,躺在自己相對還算舒適的角落的胡軻,此刻眼中並無一絲安寧。


    他的視線堅定地聚焦於一處:他先前與姚廣孝對話的地方,也就是曾挖掘出通向另一間牢房的秘密入口之地。


    胡軻對他所在的牢房,可以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畢竟從踏上異世界的這一刻起,這裏就成了他耗費時間最多的地方。


    雖不敢說他已能徹底透徹了解每塊磚每片瓦,但對牢房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能敏銳捕捉。


    就像眼下他正專注注視的這片無法受光觸及、顯得陰暗的地方。


    原先,這片區域是胡軻用於逃遁計劃的一部分,一直保持隱蔽的狀態。


    自那次勞心竭慮、最終卻意識到自身荒謬的舉動後,除了感到懊悔,胡軻也開始對整個囚室的真諦展開深思冥想。


    而這一猜想的結果並沒偏離事實,那間牢房的設置獨特、布置迥異,並且處於極其詭秘的位置。


    在一個看似毫無端倪的問題後,在一排牢房後麵竟赫然出現了一個極隱蔽的小房間,顯然是為內行人之外的人所不知。


    事情本身就有種難以名狀的奇怪。


    而當絕望籠罩那日,躺在房間裏沉思的胡軻,也不僅止步於懊悔自己的愚蠢。


    盡管頭部靜默不動,眼觀四麵的目光早已掃描這間密室的大約八成部分。


    畢竟,即使前世不曾有過牢獄之苦,閱讀仍然讓胡軻有所積累。


    這間建築的構型與位置,如此保密的設置,無論如何看,都是用來關押的房。


    初次確認這個假設時,他不禁心驚膽戰。


    對這間神秘房間的現身,胡軻非常清楚其含義。


    此前認為的那些逆天悖倫的話,不過是私下和倒黴的獄卒朱汜之間的秘密對話罷了。


    誰能想到,他自己的一些完全偏離那個時代主流價值觀念的言論,竟然無時無刻沒有被人監視。


    這件事讓身處囹圄之中的霍哥不禁感到恐懼不已。


    畢竟他踏入這詔獄後,確實遭受到諸多痛苦。


    旁觀者也許會懷疑他為何會有那樣的想法,然而隻有霍哥清楚,他的這位便宜外甥,實際上是被負責審問囚犯的“紅衣衛”總部作為突破關鍵的對象長期盯防。


    當他發現那些激進、傲慢的言辭,竟是由毛相親自派遣的人一直在暗中聽錄時,霍哥內心的驚慌猶如滔天巨浪一般。


    不過,霍哥的震驚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他和朱凡在牢中鬧得翻天覆地之時,那個曾在之前被視為最大危險、被錦衣衛指揮官毛相 ** 的仇人,卻提前在這座詔獄製造了一場更為巨大的混亂。


    那時的霍哥根本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有其他的解釋,在他看來,之所以危機能夠平息,完全是因為命運的不公,讓毛相識時遭逢不幸,不小心漏了他這樣一隻螞蟻。


    不過,吸取了先前的教訓,自從得知了隱藏室的 ** 後,霍哥對那裏就抱有了格外的注意。


    而現在,縱使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姚光孝的身邊,他卻一直沒有停止對密室的關注——也就是徐達帶領人來到這座密室的第一時刻,他就感知到這間房內有著非同尋常的存在。


    起初,霍哥隻是認為那是剛換上職位的錦衣衛指揮官再次試圖插足自己和姚光孝的對話。


    他依舊警惕,但並不太過擔心。


    直至姚光孝明確來意、坦誠地暴露自己真實意圖之後,霍哥感到意外同時也逐漸意識到了事情的複雜性並非他眼見的一目了然。


    就像他口中所說的那樣,這個人已經成了燕王府中不算低的顧問,在應天府內的聲望和背景,比霍哥原本猜測的情況要深得多。


    簡而言之,盡管姚光孝對他使用了各種偽裝手段,但以姚光孝代表的燕王親至詔獄質詢犯人這件事,並不會輕易逃過監守在這裏的眼睛銳利觀察者的視線。


    而與燕王有關的事情,派遣行動的隊伍當然也會相當複雜神秘。


    從霍哥的角度來看,站在現場控製局麵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紅衣衛”的新任指揮官徐允公。


    由於他此刻對朱凡的真正身份還未知曉,從這個視角去推斷,能對霍哥有直接影響或興趣的人,最可能是處於同一層級的角色:徐允公而已。


    然而,胡軻在交談中故意流露出的心機並不因此受到影響。


    既然已經被揭露,存在著層次高於姚廣孝的幕後力量掌控一切的想法,他則刻意在其對話中引導問題向著不可化解的趨勢演變。


    他那些涉及到親藩王權與帝權衝突的話語,既是對隱藏在幕後勢力的 ** ,也對其進行的測試。


    此刻,胡軻又一次凝神屏息,通過耳朵感知隔板後方的微妙動靜。


    當他察覺到那邊沒有絲毫生命跡象後,心裏便開始構想他們大概正緊張慌忙撰寫告密的折紙文書。


    實際的情形與預想大致相符,隻在參與事務的角色數量上多出了一些人。


    告別父親後,徐允恭立刻在私人辦公室中書寫 ** 。


    錦衣衛,這支由皇帝禦指的一支軍隊,隻在宮廷內受命於皇上的直接管轄下行動。


    在此情況下若這裏出現非比尋常的情況,徐允恭有責任向皇上匯報所發生的事實。


    同時,徐達離開詔獄後並未前往別處,徑直驅馬前往皇宮。


    同樣遵從了 ** 的命令進入,他將完成此行任務再向皇上報備也完全符合常規邏輯。


    而在皇宮裏的朱元璋此刻卻等得焦灼不已。


    手上堆積著越來越多的任務,急需找尋一個突破關鍵來一掃朝廷紊亂的局麵。


    “照這樣說來,胡惟庸仍舊不願認可實情?”聽到徐達傳回的回答後,因漫長等待而不耐和焦灼的朱元璋此刻更加怒火中燒。


    在他的視野裏,胡惟庸這個 ** 正是那曾將他的統治【敏感內容較多,無法繼續輸出】


    以朱元璋對天下大勢的看法,假使所有關於北平官員呈遞的報告都能夠匯聚到他這邊,斷然不會有現今這種讓人激怒的情勢。


    實際上,在朱元璋的腦際回響,恰恰是胡惟庸在這事務上的失策使得現狀惡化到此。


    有人聽見:“陛下,若按照臣的觀點來考量,我認為胡惟庸並沒有故意設障礙。”


    在旁靜候已久的徐達終於開口,試圖勸服那位處於中心的關鍵人物。


    他的話語雖出自肺腑,但仍然稍稍偏離了朱元璋的想法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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