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整件事與某人沒有任何關係,所有的錯都是那些上門來找麻煩的老百姓自己造的。


    雖然楊論編的這段故事讓人心情不好受,但他明白真正的責任還是在衝撞衙門來的那些村民身上,畢竟他們太著急了。


    衝撞衙門這種行為,在什麽時代都不算是正常的事。


    更不用說他們真的把當縣長的楊論 ** 走了,事情嚴重程度就大得多,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似乎隻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每個村莊的事,他這個老楊也算是經曆頗多了。


    在這些人眼中相比那些不知事的小青年算是個資深人士。


    自古至今,百姓總是對那座高高的府衙心懷畏懼,它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阻礙。


    現在,這些村民自行衝擊衙門不管出於言論的考慮或者是為了維護官方的尊嚴,這件事都不可能被輕易處理了。


    對一個地方官員來說,生死之事,並不在朝廷滿堂公卿的眼皮子底下有特殊關照。


    普通的疾病或者勞累導致的死並不是那麽讓人注意的問題,無非是通報喪訊,送一點撫恤品就可以了。


    隻有這樣的村民,因為反對楊縣令,或者說,是整個朝廷時,才真正讓人頭疼。


    爭論繼續,從楊論先生那裏傳出來到孫醫師那,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交流。


    在邊上傾聽的李增枝都已經快困了。


    這時,他看著旁人已經對兩個醫者的爭吵感到厭煩,楊論先生不再固守著原則了,幹脆坦白了自己的立場。


    \"孫先生,你老了,我覺得咱們不該再爭下去。


    讓我坦率地對你表達一下,今天的事我就是這麽說的。


    你明白這堆人不論是否集眾來到官署,或是在這裏傷害過任何官員或警察,


    如今產生的這種後果,並非你簡單地讓我們走就行了。


    這隻是衝動的結果。


    我楊論並不是喜歡濫殺的人類,隻是一個想努力讓人民過上更好的生活的平凡縣令。


    在這個案件中有一些過錯我會考慮不計較,比方說他們用刀子脅迫我這個問題。


    因為,當村民們得知我在你這邊吃了很多苦頭,便過來尋求解釋。


    我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感情,把現場弄得有點緊張,這是人可以理解的現象。”


    楊論也許工作的時間太長,開始在談話中突然站立了起來,搖了搖脖子,然後就開始來回走路,在空間內形成圈形,但是卻盡量避免在旁邊聽者、李增枝的範圍內。


    雖然現在的小小千戶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就像坐在那裏看的樹木。


    但在心裏的防禦本能仍然保留,楊論先生還是做好了應對的一切準備。


    在事情逐步發展的情況下,他漸漸地察覺到李千戶這次來訪的時間顯得頗為異常。


    依常理,如果手下人員魯莽地卷入此類民眾反抗事件,作為負責人應當在第一時刻前往現場,將涉及到資金流轉的問題成員撤回。


    大家都知道軍隊插手地方事務曆來都是朝廷所禁忌的。


    雖說碼頭上駐紮的軍力隻有一百多人的小規模,但這依然意味著他們的任務重點在於保護碼頭安全。


    他們在大多數情況下負責保證應天府和當地渡口的安全不受外來勢力的影響,並不會插手日常碼頭上的強買強賣、竊案之類的瑣碎小事。


    既然在自家門口發生了下述涉及重大的公眾 ** 情況,再加上李千枝明知下屬行動輕率,在此大規模紛爭後趕到縣衙本也無出奇。


    但李千枝非但未迅速撤走相關人員以防產生嫌隙,而是堂而皇之地進入了縣衙內部,表現出來像是有意參與到底的姿態,這就有點反常了。


    起初時,楊輪明白這位李千戶想要擺足架勢協助穩定局勢,防止事態擴大,影響雙方名譽,卻並未料想他的真正意圖不止於此。


    但考慮到對方至今仍未揭露出真正目的,楊輪也不多嘴幹涉。


    兩人地位平等,各自身處文武兩大係統內,不易使用地位來威脅對方。


    最終,經過一番考慮後,楊輪停下了步伐,站到了孫醫生麵前。


    不同於開始時為了展現尊重人才的姿態而半蹲,以與孫醫生相同的身高,這次他隻是輕微躬身,並保持俯視姿勢,注視著對方的臉頰。


    “孫老,咱二位相識了多年,我記得從前咱家的小兒子曾半夜請過您老人家診治病情,說來咱也應當感激你老為我兒看病一事。”楊輪說著,雙臂向前進動了一步,在行禮時稍稍低垂身體,但其禮儀更多的是表麵形式而非出自內心的誠懇。


    對楊輪表達的熱情並非真心的回複,孫醫師果斷給予否定。


    “大人請勿放在心上,救助生命和治療疾病一直是我的修行所在,世人眼中的普通人與病人沒有太多區分,在我心中,所有人的需求皆同樣重要。”


    麵對著楊輪這種顯然不夠真摯的關懷態度,孫醫生堅決地予以否認。


    通過剛才的漫長爭執, 盡管現在處於求人之際, 孫醫生的心中依然對話語持有幾分不滿。


    再加上楊論所說的一些華麗言辭顯然與實際情形嚴重不符。


    表麵上稱自己為救助孩子的大英雄,然而從那天硬是將他拽進馬車帶走,到後來看不到糧食投喂他,直至在縣級官府大廳使用刑罰,一切跡象明確指出,楊論並未將這位“恩主”放在心上。


    “我知道您心中憤懣,在這向您致歉,使用刑罰這事情確屬魯莽輕率,是我縣有些草率了。


    但您也不能隻因其一時失策,便不斷地針對我縣施加壓力。


    口中編織的層層借口,讓我這耳中生出了繭。


    然而孫醫生,你曾沒想過去反思?門外那一群人所做的事不僅僅是在我縣官署發生,而是縣城中的許多民眾親身見證了他們所犯下的錯行。


    即便,我選擇假設的情況。


    假如你,憑借著你的老輩權威身份,及剛剛那微不足道的果物來迫使我,並成功勸服我,但這又能改變什麽?


    事實上就是那事實擺在麵前,不論你能否說服小小的我這位縣令,事實仍舊如此——它們並不會因為我的讓步就變虛幻了。


    況且,作為地方的行政長官,當下的百姓 ** 也是職責所在,我責備自已未盡善盡職,才會引發百姓憤怒。


    但下麵那一群小吏性質的差役們,隻不過是拿這點薪酬的可憐蟲。


    一個月收入僅有幾兩錢,平日為我辦事,雖繁重但極盡忠誠。


    如今,卻由一群同樣的命運掙紮的人衝來,毫不猶豫地將這幫為縣官奔忙的差役打得滿地找牙。


    無論我內心有何想法,我都樂於替這群百姓伸張正義。


    問題在於被打差役是否樂於此?即便事情被壓下,在這個城市打轉了那麽久的人誰又能沒幾顆能擺出來的門麵? 若無法給他們一個令人滿意的答複,真的發生了大亂,隻怕直接驚動了縣衙,這群為了救援你來的民眾,將很難有機會逃走。”


    楊論站在原地,表情充滿對孫醫生的憂慮。


    而這時,孫醫生終於明白,這次楊論是完全不願意放過那門外的人。


    察覺情況極其嚴峻下,他努力使全身的血液湧入腦中。


    在他目前的境遇中, 急切需尋找到兩全其美的解決之道——一方麵要讓這位眼前因貪婪而顯得急切、對縣衙事務操心的官吏滿意, 另一方麵又要盡其所能讓身處在大門之外、那些無辜的百姓安全脫險。


    孫醫師對這個局麵了然於心。


    這群前來縣衙 ** 的百姓,他們的怨言深種於心中,源自長久以來對楊倫等當地貴族無節製壓榨的憤怒與不滿。


    然而,這次怒火的燃燒,卻完全是衝著要解救他,這個“受害者”才爆發出來的。


    對孫醫師而言,如今麵對這樣的局麵,百姓們的恩人角色已然明確。


    麵對將遭此危難的情勢,他必須舍棄所有,力所能及地為這些可能失去生命的百姓尋求生路。


    “楊大人,請不必繞圈子,你心中之策可以直接表述清楚吧。”


    他的精神雖因過勞已漸趨衰減,長期受挫,此刻即使有再強烈的衝動想要重新振奮,仍不敵歲月之殤。


    而身旁的楊論聽至此,原本緊皺的眉眼終於綻放了愉悅的笑容。


    實際上,早在見百姓闖進自己管轄內的縣衙那一刻起,楊論心中已有隱隱悔意。


    先前他因為不知緣由的消息而盲目衝動,未加甄別,直奔村落,捉了像孫醫師這樣的重臣入府,這種決策顯然草率。


    原本是為了爭取獲得來自李善存的認可,希望借此結好朝廷裏韓國公,但在清晨醒來後,這份行動卻讓楊論感到了後悔,而非懊惱當初聽信了那個荒謬的流言。


    不是懊惱自己草草輕信謠言,而是對自己如此對待孫醫師的做法感到羞恥:他抓人的舉動實在是臭得很。


    要知道,在手中已經控製住那個“小胡子”的情況下——雖然小胡子目前無法言語,偽造罪證對楊論已不算難題。


    加上,目前的他還無需緊迫行動,隻要慢慢進行,無論小胡子是否會認賬,事情的結果將完全取決於他這個縣令的意誌。


    隻是那日,在小魚村中的某個瘋狂決定,導致孫醫師在自家烹飪之時被抓捕——這讓他以為掌握著關鍵籌碼的同時,還能借此謀得自己所追求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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