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重!季葵咬牙拖了幾步,忽然就聽見“嗚”的一聲,那隻狼的尾巴亂擺著,四隻腳也動個不停。季葵嚇得再次尖叫,丟下它跑得遠遠的。


    它又不動了。


    季葵這下明白了,那是一隻受了重傷的狼。


    她以前聽許多人說過,狼是個壞東西,咬死牲畜,還會吃人。季葵繞開它,走進木屋裏,決定不管它的死活,先去山裏打些小動物回來填飽肚子。它奄奄一息的,就活不久了,等它死掉,她再將它埋了。


    中午之前,季葵手裏抓著一隻野兔回來,見那隻狼還趴在那裏,張著嘴。她頓時生了惻隱之心,回屋拿了個木盆,裝了清水,倒了一點在它嘴裏。這一次,它有了反應,掙紮著湊近木盆,用舌頭舔著裏麵的水。


    ☆★☆★☆★☆


    百糙仙戴個破糙帽,坐在一個竹椅子上,一邊釣魚一邊打瞌睡。


    殷漸離坐在他身邊,手裏握著釣竿,眺望著茫茫湖水,若有所思。


    “哈哈——”百糙仙忽然跳起來,一隻大魚上鉤,他喜滋滋地將魚取下,扔進水桶裏,“阿離,你輸啦!我先釣到了魚,今天的晚餐又有著落啦!”


    “你會解毒嗎?”殷漸離忽然問。


    百糙仙眨眨眼,抓抓頭髮,“這從何說起呀?想當年,我百糙仙救人無數,解毒少說也有好幾千次,你又沒中毒,就如此沒頭沒腦地問我,我還真不知該回答你什麽好呢。”


    “我受人之託,去水家莊拿解藥,如今已過了期限,那人恐怕已毒發身亡。”殷漸離收起釣竿,偏頭望著百糙仙,“我辜負他人希望,心裏總是有愧。”


    百糙仙露出古怪的笑容,指著殷漸離大聲道:“哈!我知道了!你小子有相好的在等你,迫不及待想回去是吧?可我聽說清風派和少林寺是一樣的,裏麵都是一群傻和尚……”


    “江湖上關於清風派的傳言真是……”隻怪自己的師父楊清風為人古怪刁鑽,才會使江湖之人誤解清風派。殷漸離剛要解釋,百糙仙搶著說:“那破水家莊能有什麽毒,無非就是一點媚藥一點蟲毒,媚藥的解藥就是女人,至於蟲毒,更是連解藥都不用,躺幾天就好了。”


    百糙仙說得輕鬆,殷漸離卻恍然大悟,湯若華中毒、需要九轉大還丹以及解藥在水家莊什麽的,全是假的!水媚娘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自己!而且,這計劃中,季葵可幫了水媚娘的大忙!為了確認,殷漸離問道:“除了蟲毒,水家莊難道沒有什麽密製毒藥嗎?”


    “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什麽厲害的毒沒見過。水家莊那點本事,大街上隨便找個大夫都能解,何必百糙仙出手?”百糙仙鼻子朝天,自負得不可一世。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捶胸頓足,“你一說到解毒,我就想起自己這輩子唯一解不開的毒——當年啊,鬼王神婆跟我打賭,說她有種毒,連自己也沒有解藥,我若能解這種毒,她就給我做媳婦,可惜可惜!我解了五十年,就是沒解開。老頭子我八十三歲啦,那老太婆估計早死掉了,唉!我輸了,我輸了!”百糙仙看了一眼殷漸離,見他一臉心不在焉,似乎沒在聽,就大怒:“臭小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殷漸離一愣,繼而狡猾地笑笑,“難得聽見百糙仙的情史,真是催人淚下。”


    “這個……”百糙仙羞得漲紅了臉,提著水桶匆忙離開。


    百糙仙進屋之後,殷漸離站起來,危險地眯著眼睛,忽然握拳,狠狠捶上一邊的桂花樹,樹振了一下,殷漸離的手滲出點點血跡,然而,他怒容不減,咬牙念道:“好你個季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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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葵的善心一發不可收拾,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不但給狼水喝,還把捉來的兔子、小鹿分大半給它吃。它一開始要死不活的,過了好些天,已經能動了,但是它一直站不起來,季葵大膽地摸了摸它四條腿,發現它的右前腿斷了。


    接連照顧它好多天,它居然認識了季葵,在她麵前乖得很,季葵簡直要懷疑它是不是一隻狼了。或許,它是隻狗?不,它是狼,因為狗尾巴上的毛是軟的,狼尾巴上的毛是硬的。


    季葵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大黑”。 大黑慢慢好起來,並且能用三條腿站立。它的食量越來越大,季葵得清早出去,打好幾隻野兔回來才能滿足它的胃口。在這些日子裏,季葵射箭的本領進步很快,拉弓的力氣也變大了,除了野兔,她現在還能打到小鹿和小獐子。


    隨著大黑一天天好起來,季葵越來越擔心,她怕大黑野性再度回來,會翻臉不認人,把自己給吃掉。望著大黑一瘸一拐的練習走路,再到練習跑步,她在為它高興的同時,又為自己的命運擔心。


    一天,季葵為了追一隻鹿,到天黑了才回到木屋,遠遠就看見大黑守在門口,一見她回來,就號叫了一聲,慢慢沖她跑過來。季葵在黑暗中看見大黑綠熒熒的眼睛,似乎十分兇狠,竟呆在原地不敢動彈。大黑靠近她,用牙齒輕咬了一下她的褲子,她嚇得大叫一聲,反射性地踢了它一下。


    大黑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慢慢地向後退,然後垂著頭一瘸一拐地離開,趴在門邊。


    季葵咬著下唇,看了它好一會兒,衝上去抱著它,嗚嗚地哭起來,“大黑……我總是做錯事……你原諒我——我膽子小,什麽都怕……怕死,不敢去水家莊……師父替我去,結果就……”


    大黑似乎能聽懂她的話,低聲嗷嗷叫著回應她。


    第二天,季葵還在睡夢中,大黑就大叫著把她吵醒。她很不滿地揮揮手,可是大黑咬著她的被子不放,她不得不起床,抱怨著:“我昨天不是給了你一整隻鹿嗎……你怎麽這麽快就餓了呀……”


    大黑跳來跳去,躁動不安,季葵梳洗完畢,它就拽著她的衣袖,好像要帶她去什麽地方。季葵走出幾步,又回來拿了弓箭,才跟著大黑出去。


    沒想到大黑帶她進了山。這些山看上去美麗極了,秋天的落葉像一層金黃的地毯,踩上去軟軟的,還有各種蟲子在枯葉裏鑽來鑽去。季葵警覺地留意四周,發現前麵的路越來越難走。“大黑,我們還是回去吧?”季葵停下腳步。


    大黑沖她熬熬叫,好像在說“跟我來吧”。


    季葵往後一看,發現自己完全不記得剛才走過的路了。如今,隻能跟著大黑,隻盼不要碰到什麽猛獸,雖然大黑也勉強算是一隻猛獸。


    越入深林,光線就越暗,兩邊的高山像是要俯衝過來一樣,樹上藤蔓叢生,彎彎曲曲就像許多長蛇盤繞在樹上。


    忽然,季葵看見一隻死去的狼。大黑也發現了,興奮地湊過去,聞了又聞,加快了腳步朝前奔去。季葵無奈,隻有加快速度跟上它。前方又橫著好幾隻狼的屍體,大黑更加興奮,竟然仰天長嘯,就像季葵那天晚上聽到的那樣。


    趁著大黑的長嘯,季葵翻看那些狼的屍體,發現它們一點外傷都沒有,並不像大黑剛出現時那樣傷痕累累。血?!季葵看見每隻狼的嘴裏都含著血,而且血的顏色都跟墨一樣烏黑。一抬頭,發現大黑又朝前跑去,她撇下那些狼屍,緊緊追了上去。


    一路上,狼屍還是不斷出現著,空氣中散發著腐敗的味道。


    大黑停在一個山洞前,拖拽著一具具狼屍,清出一片空地。季葵體力不支,又苦於沒地方可坐,就靠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大黑,你帶我來這裏究竟是幹嗎?”


    山洞裏忽然飛出幾隻蝙蝠,繼而傳出詭異的腳步聲,很慢很慢,大概比正常人的步伐慢一倍。季葵瞬間臉色蒼白,她根本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人!會是誰呢?怎麽師兄和師父都沒提過?他們明明告訴她,逍遙穀裏人跡罕至,師父離開以後,更是沒什麽人進入,現在怎麽會……季葵下意識地握緊了弓,萬分緊張地盯著洞口。


    那人接近洞口的時候加快了腳步,整個人忽然出現在季葵麵前,如同從黑紗中鑽出來似的。季葵看清楚了,那是一個七十幾歲的女人,披散的頭髮幾乎全白了,隻剩一兩縷黑髮,她的皮膚極白,就像從不曾曬過太陽似的,盡管臉上盡是歲月的痕跡,但看上去卻神采奕奕。那人穿著普通的麻布衣服,拄著一根拐杖,看見季葵以後,苦笑地嘆道:“我隻當是他來了,誰知竟是個小丫頭……”


    大黑高興地湊過去,蹭著那女人的腿。


    季葵上前一步,行了個禮道:“前輩,請問……”


    那人很不耐煩地揮揮手,“你不是我要等的人,請回吧!”她說罷,剛要回山洞裏去,大黑拉住她,沖她叫了幾聲,她仔細聽了一會兒,轉身道:“小丫頭,是你救了我的狼?哼,還算有點良心……在狼群圍攻我的那天,它將那群畜生引到山下,我隻當它死了,沒想到它還能活著來見我。我鬼王神婆向來不愛欠別人的人情,這個給你!”她手一揚,丟給季葵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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