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3章 仇敵見麵,分外眼紅。


    北地邊城,陽華城。


    繞過霧毒穀,再行五十裏,便到了陽華城,曾經風將軍用命守護過的城池。


    陽華城是北冥與大端的交界城池,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九年前,風將軍死後,君輕塵帶兵收回被北冥奪走的陽華城,回涼京後,又重新調撥了人來鎮守。


    而被調撥過來的人,正是沐鴻振,前任兵部侍郎,現任陽華城的城主。


    沐鴻振是個有腦子的,即便沒有官場老油條那麽擅長溜須拍馬,逢迎討好,但該做的事一件不會落。


    早在獨孤雪嬌一行人離城池二十裏地的時候,他便讓人把接待的別院收拾好了。


    終於等到送親隊伍入城的這一日,早早地便帶著家人和屬下去城門口迎接了。


    春華和秋雨一左一右扶著君梓彤從馬車上下來,她又恢複了往日的不苟言笑,尤其被一張麵紗擋著臉,清冷的鳳眸更顯淡漠疏離。


    而原本化作丫鬟,一路黏著她的白默笙,也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此時的他站在送親的文官之首,身穿暗藍色朝服,故意繃起來的臉,看起來跟君梓彤如出一轍。


    表麵一派正經,若仔細看,他的視線一直若有似無地追著君梓彤,眼底滿是繾綣。


    即便心裏再怎麽不舍,再怎麽祈禱行程能慢一些,可終究有個盡頭。


    思及此,有些淡淡的憂愁,輕輕歎息一聲。


    當公主姐姐的丫鬟多好呀。


    旁邊站立的文官不解地看著他,對於新上任的這位年輕上司,他們心裏充滿了好奇。


    之前一直藏在車裏,人影都見不到一個,突然出現在這裏,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能不好奇麽。


    獨孤雪嬌穿了一身男裝,略有些寬鬆的鴉色袍服,墨發高挽,眉目清冷,渾身散發著英氣。


    黎艮和流星也相應換了男裝,一左一右護衛著她。


    三人剛從馬車裏出來,就自成一道風景,收到的炙熱眼神甚至比君梓彤還多。


    尤其是人群中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個個臉紅心跳。


    陽華城比較接近北冥,生活習慣相較於涼京,更傾向於北冥,民風剽悍,養出的姑娘也十分大膽熱情。


    若不是有城主一家及護衛壓陣,將人群攔在戒備之外,估計早就把手裏的香帕和鮮花扔出去了,以表愛慕之情。


    展景煥帶領送親將士們警惕地看著四周,就怕人多眼雜,有刺客混在其中突然衝出來。


    沐鴻振笑著迎上來,聲音洪亮。


    “長公主殿下,一路奔波至此,辛苦之至,下官在此恭迎公主入城。”


    君梓彤覆有麵紗,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隻淺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


    並不是怕被人看到樣貌,而是北地寒風凜冽,她的肌膚本就嬌嫩,是皇宮玉露養出來的嬌人,根本受不住。


    沐鴻振沒有得到她的熱情回應,麵上也不顯失落,隻把視線落在獨孤雪嬌身上。


    “獨孤小將軍。”


    對於久聞大名的獨孤小將軍,他眼裏滿是欣賞和欽佩,並不因為她是女人就怠慢。


    實則對於武將世家出身的獨孤將軍府,尤其是充滿傳奇色彩的獨孤鐸,他更是滿懷敬佩。


    可惜當年獨孤將軍帶著虎嘯軍去了岐陽城,而他後來也被調到陽華城,之後便沒怎麽見過麵,可謂是平生憾事。


    現如今聽說獨孤將軍已經被調回涼京,而他怕是一輩子都要待在這邊境小城了,神情不無失落。


    獨孤雪嬌見這位城主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尋常,腦子裏想到曾經聽大舅奶奶說過的一段往事,不禁有些頭疼。


    可她麵上並未表露出來,隻淺淺頷首。


    “沐城主,有勞了。”


    沐鴻振滿意地點點頭,看著她,就像是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孩子般,目光中帶著慈父的溫柔。


    旁邊的城主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悄摸摸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收回手的時候,順便在他腰側肉上狠狠一扭一轉。


    沐鴻振痛的回過神來,得虧多年混跡官場,才忍住了驚呼,保住了顏麵。


    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夫人,有些寵溺,有些無奈,還有些……不好意思。


    簡夫人瞪他一眼,這才看向君梓彤和獨孤雪嬌,瞬間變臉,帶著溫柔的笑意,絲毫看不出剛對自己的相公下過毒手。


    “路途遙遠,長公主殿下和獨孤小將軍想來是吃了不少苦,還是先入城修整一下吧。”


    君梓彤讚許地點頭,這一個多月風餐露宿,她都沒有好好地梳洗過了,即便每晚擦身,也覺得身上糊了一層土。


    獨孤雪嬌則把視線放在簡夫人身後的兩個姑娘身上,眉目中能看出簡夫人的影子,都是美人胚子,想來便是他們的女兒了。


    從某方麵來說,沐鴻振跟獨孤鐸還是挺相似的,比如都十分寵女兒,如珠似玉地嗬護著。


    沐鴻振的正妻,也就是眼前的簡夫人,隻為他生了兩個女兒,但夫妻倆的關係卻極好。


    聽說當年調撥人來鎮守陽華城,就是沐鴻振主動請纓的。


    原本這是個苦差事,放著錦繡繁華的都城,誰想來這苦寒的邊城小鎮啊。


    可偏偏沐鴻振接下了這差事,聽說是因為家裏老人總往他院子裏塞人,想讓他有個後。


    塞人就算了,沐老夫人還總是看簡夫人不順眼,時不時就要拿沒有生兒子這事來磋磨她一番。


    一邊是把自己養大的親娘,一邊是自己心愛的妻子,沐鴻振百般為難,最後幹脆來了陽華城。


    天高皇帝遠的,別說沐老夫人,就算是皇帝也甭想再插手他後院的事了。


    可誰知就在來陽華城的路上,沐鴻振唯一納的小妾診出有身孕,到了這邊沒幾個月,就為他生了個胖兒子。


    當真是上天給他開了個玩笑。


    沐鴻振有些哭笑不得,但來都來了,也隻能認命。


    剛開始的時候,旁人都在猜測,城主的小妾為他生了兒子,母憑子貴,怕是要爬到簡夫人頭上作威作福了。


    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並沒有,小妾還是小妾,平時隻有給主母端茶遞水的份兒。


    究其原因,隻有一個,因為沐鴻振並非寵妾滅妻之輩,沒有他的撐腰,小妾就算有什麽小心思也不敢亂造。


    想想也是,沐鴻振能為了愛妻遠走陽華城,又怎會因為小妾生了個兒子,就讓她雞犬升天呢。


    這段故事,還是獨孤雪嬌來之前,去跟大舅奶奶辭行的時候,聽她說的。


    當時大舅奶奶提及沐鴻振的時候,笑的意味深長。


    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當年沐鴻振也曾熱烈地追求過沈夫人。


    可惜最後,沈夫人選了個誰也沒瞧上的粗人武夫,門庭也不是特別顯赫。


    這事曾在涼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眾癡心暗許的公子哥垂頭喪氣,心中暗罵獨孤鐸那沒臉沒皮的貨,竟俘獲了美人心。


    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恨不能半夜三更起來紮小人,順便畫個圈再詛咒一下。


    最好是趕緊和離,都等著看笑話呢。


    結果這一等就是幾十年,誰知人家非但沒和離,而且過的比誰都幸福,反倒他們成了笑話。


    沐鴻振就是這些人的其中之一,可他並沒有詛咒和紮小人,實則他當時跟獨孤鐸的關係還挺好的。


    兩人都在兵營裏曆練,初出茅廬,熱血澎湃,又臭味相投,差點拜了兄弟。


    其他方麵相似也就算了,連看女人的眼光一樣,好兄弟同時看上了一個姑娘。


    平時好的能穿一條褲子,可在爭奪心愛的人上,那就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了。


    但他們約定好了各憑本事,絕不使壞,但暗地裏的一些小打小鬧互相使絆子還是有的。


    後來獨孤鐸憑借出眾的臉皮,技高一籌,娶了美嬌娘。


    沐鴻振黯然神傷,為此還單身了好些年,直到二十多歲了,在沐老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威逼之下,才成了親。


    誰知成親之後,他跟夫人婚後生情,過的也是蜜裏調油。


    至於當年追求沈夫人那事,一概成了少年風流韻事,畢竟人不風流枉少年。


    每次被簡夫人拿此事揶揄的時候,他都厚著一張老臉裝死,比之當年獨孤鐸,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說當年敗北之後,給他的唯一教訓就是,人,尤其是男人,臉皮一定要厚,該裝死的時候,絕對不能詐屍。


    這也是為什麽沐鴻振看向獨孤雪嬌的時候,眼神裏帶著驕傲,就跟看自家女兒一樣。


    若是獨孤鐸此時在跟前,怕是兩人又要上演全武行切磋一番了。


    正因為沐鴻振耽擱了那些年,他的兩個女兒看起來跟獨孤雪嬌一般大。


    光從麵相神情來看,兩姐妹的性格恰恰相反。


    大女兒沐忖朵十分嬌柔,是個明秀溫婉的女子。


    她站在簡夫人身側,紅唇微微含笑,眉如遠山含黛,眸色清淺,雖算不上絕色美人,卻自有一番韻致。


    而小女兒沐芙蓉,人如其名,一張嫩生生的芙蓉麵,尖尖俏俏的下頜,完全不怕生,朝著幾人微微一笑,露出碎米似的素齒,襯出兩瓣胭脂絳唇。


    獨孤雪嬌看向沐忖朵,總覺得她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旁邊的展景煥身上。


    想到大舅奶奶曾經說過的話,不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這兩人,好像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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